“因为三哥从小就特别邋遢,我才觉得没关系啊,换成别人,我肯定会收着点,谁能想到,那三哥竟是个假的。”魏婵显然非常懊恼。
沈灵舒只好安慰道:“宫中混进了一个刺客,人没事就好,一个屁而已,没什么的。”
“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如何能知道,我若知道,定帮你把他灭口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魏婵道:“我怀疑……不,我很确定,他就是顾经年。”
沈灵舒颇为惊讶,问道:“为何?”
“裴念都来接应他了,他们就是有私情,我劝你别再傻乎乎被他们骗了。”
说到这话题,沈灵舒不说话了,把玩着衣袖,不知在想什么。
魏婵道:“梁采星说了,你不信,觉得他是别有目的。我难道还另有所图不成,你连我也不信?”
“哪是不信,本来婚约已经解除了,我还能如何?”
“我看你还对他抱有同情,这可不行。”
魏婵想了想,道:“这样,你找个机会把那对狗男女约出来,当面对质,我揭穿他们。”
沈灵舒有些担心顾经年,这件事可大可小,冒充皇子,揭出来了是大罪,但所知者有限,只要魏婵不说,也许能遮掩过去。
她遂好言安抚了几句,问道:“你不会真要灭口吧?”
“哼。”
魏婵想到那个肆无忌惮的屁,终是握紧了拳头。
顾经年提笔,在纸上一点点勾勒出了他在昭文馆看到的地图,接着写下了上古时期沃民迁徙的记载。
但那是上万年前之事、数万里外之地域,他这一份笔墨终究显得不足。
“只有这些了?”凤娘一直凑在他旁边看着,开口问道。
“是,我没找到那些注释与笔记。”
“没事的。”
出乎意料,凤娘语气体贴,又道:“回沃野的数万里路途终究还得我们自己走,中州的记载多些少些,差别不大的。”
顾经年道:“你之前说地图不全。”
“能有多全?”凤娘道,“我缺的,不是一份永远不可能找全的地图,而是回家的勇气。”
她接过顾经年手里的图纸,参照着,在她那张地图上又补了些内容。
低头写字时,她想了想,轻声道:“其实,你进了昭文馆之后,我就在想,这一趟不论你找不找得到线索,已经给了我勇气。”
“哦。”
面对凤娘这些肺腑之言,顾经年的反应却很平淡,道:“还有五天,顾继祖就要离京,你准备一下。”
“好,就让我们远走高飞。”凤娘故意笑道:“等沈灵舒、裴念得知你与我私奔了,可不知要打翻多大的醋坛子。”
顾经年就随她调笑。
终于准备离开京,他忧心忡忡,竟还隐隐杂夹着些其他的复杂情绪。其实,他能决定走,也是凤娘给了他勇气。
“走了。”
“顾巡检慢走不送,哦,昨夜赊的账还是要结……”
出了北市,顾经年直接去了魏的私宅。
门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来,径直将他领到了堂上。
魏就坐在那,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不出有要发怒的迹象。
“三殿下。”顾经年开门见山,“殿下必然已经知道我冒充你进入昭文馆了。”
“你好大的胆子!”
魏的怒火发作得很突兀,他没料到顾经年会不打自招,遂见招拆招。
“是,我自知死罪,但我这么做,是想确定顾继祖要做什么。”
“何意?”
魏并不愿表露出会原谅顾经年的态度,但还是好奇了。
顾经年自从遇到魏婵,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拆穿,就一直在想破解之法,决定把顾继祖卖了。
“丹青认为顾继祖得了虺心,要他交出来。可我很奇怪,若顾继祖得了虺心,为何还要丹青助他去居塞城炼药?他们二人很可能会在去往居塞城的路上交易,在此之前,我想弄清原因。”
魏听得有些糊涂了,问道:“意思是,虺心不能治顾继祖的腿?他们二人要各取所需?”
“是。”
“何时交易?”
“还不知,但一定是离开京之后。”
魏目露思量,被人冒充的愤怒暂时就被贪心压了下去。
既提前得到消息,若早做准备,等顾继祖、丹青二人离开京,他或能夺得虺心,俘虏丹青。
顾经年看透了魏的心思,缓缓道:“我的立场很简单,不想被顾继祖牵扯,也受够了被丹青胁迫,想要一并除掉此二人,只是我势单力孤,恐怕是做不到……”
一个时辰后,顾经年站在梅承宗面前禀报,说的也是类似的话。
“提司,我查到大药师就是丹青,他与顾继祖打算离开京,做一个交易,应该是他打算治好顾继祖的腿,让顾继祖替他搜罗某种药材。”
“这两人厮混到一处去了?”
梅承宗手里拿着一块铜镜,端详着自己的容貌,眼神里时而透出满意,时而微微皱眉,有些苦恼。
好一会,他才不舍地放下铜镜,一脸不爽道:“以我的权职,管这两人可有点难,这件事,你怎么看?”
顾经年径直道:“都除掉,提司拿虺心报功。”
“够狠,但那可是你大哥。”
“那残废占着顾家的家业,除掉他,我再为提司立了功,才能走得更高。”
“好啊。”梅承宗道:“可我听说,三殿下想要提携你,这是为何?”
顾经年道:“我若真与三殿下同谋,他便不会这么做了。无非是我查到他了,他遂使反间计,让提司不信任我,我只能转而投靠他。”
“原来如此。”梅承宗笑了笑,捋着耳边的长发,道:“正好,我们不能对付丹青,此事你设法劝魏动手,到时我们捡现成的功劳。”
“是,提司英明。”
强者食们终于都被吸引了过来,顾经年下一步要做的是让他们坐地分赃不成,只能自相残杀……
第75章 周旋 (感谢“铛铛铛1铛铛”的盟主)
离开梅承宗的提司堂,顾经年走过长廊,在转角遇见了裴念。
很奇怪,他近来看裴念,愈发能够看到她身为女子的柔美一面,少了之前的冷峻感,因此愣了一愣,直到裴念抛来个威严的眼神,才想起执礼唤道:“缉事。”
“随我来。”
裴念感受到顾经年没那么敬畏他,板起了脸。
两人进了缉事堂,她上下打量着顾经年,以审问的语气道:“早上去了何处?”
“看了会书。”顾经年给了一个很朴实的回答。
裴念上前,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低到面前,压着声音道:“你好大的胆子,我既已答应过你,会为你去昭文馆找《风物志》,你还要犯禁?”
她其实记得当时许下的承诺,并尽力去办了。
对此,顾经年心中虽有感念,但现在已不想再让她牵扯得更深,因此脸上态度平淡。
“可缉事没找到《风物志》,有些东西,站得不够高就看不到。”
“你找到了?”
“嗯。”顾经年道:“我已经查到我的母族在何处,准备离开中州。”
裴念默然片刻,问道:“炼术的案子,你不查了?”
“查下去又如何?我们动不了那些人,缉事你只是个寻常人,惜身保命都难。”
顾经年仔细想过,若丹青、顾继祖、魏、梅承宗这些人争个鱼死网破之后,可以由裴念告知徐允来收拾局面,但眼下还言之过早。
总而言之,眼下还不是裴念这种弱者能入局的时候。
可裴念显然不这么想,摆出缉事的威严,道:“开平司不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我是你的上司,这些我说的算。”
面对她的强势,顾经年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回了廨房,听尤圭差遣办了些公务。
待到傍晚快下衙时,一封调令送到了他手上。
尤圭凑上前看了一眼,神色微动,向顾经年拱拱手,笑道:“恭喜啊。”
“恭喜什么?”
一声冷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是裴念亲自过来了,向顾经年道:“再随我去一趟崇经书院。”
“缉事,恕难从命了。”顾经年执了一礼。
“为何?”裴念不悦问道。
顾经年遂将手中的调令递了过去。
待看到白纸黑字写着调顾经年为王清河麾下捕尉,裴念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她看来,顾经年的资历与功劳都不足以升迁,这份调令显然是有人为阻挠她查案而分化她的得力干将。
但作为上司,若因下属升迁而表露出不满,未免太不得体。只好勉强摆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恭喜你啊。”
“多谢缉事一直以来的提携。”
顾经年难得很礼貌地说了句场面话。
裴念反而感到彼此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她看向周围众人,道:“看到了,都尽力做事,开平司不会少了你们的奖赏。”
次日,顾经年就去见了新上司。
在开平司这种煞气极重之地,唯有王清河的缉事堂中有琴音袅袅,茶香阵阵。
“来了,尝尝这茶。”王清河一大早端坐品茶,尽显风雅。
“多谢缉事了。”
“我虽一直说把你调来,可这次并非我的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