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扮成魏去昭文馆看去你家的地图,你可有内幕消息告诉我?”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顾经年微微蹙眉,道:“与你说正事,别开玩笑。”
凤娘偏要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摁,调笑道:“你就是比我小。”
待把顾经年惹得无言以对了,她才满意。
“好吧,你别以为昭文馆是凡俗之地,馆中守卫实则比异人还强,兼各种机关,具体的我也不知,那地方我的鸟儿飞不进去。你扮成魏去,万一露了馅可就回不来了,务必要小心再小心。”
“好。”
“你若是带易妍去魏府上,记得买个礼物让她捧着,注意细节。”
“你怎知我带易妍去?”
“否则你自己能乔装吗?”凤娘微微一笑,“我消息灵通,你就庆幸与我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吧。”
“找到《风物志》要怎么看沃野的地图?”
凤娘笑容微敛,扁了扁嘴,道:“我也不知道……”
顾经年遂去北市买了一幅古画作为登门礼。
傍晚时分,易妍改扮成了一个相貌毫不起眼的婢女,捧着古画,跟在顾经年身后走进了庆丰巷。
“公子来了,请。”
魏这间私宅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前院已设了个小宴席,只摆了两张案几。
顾经年落座,不一会儿,魏就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小家碧玉的女子。
“不必客气,今日是私宴。”魏态度爽朗,一见面还拿自己开了个玩笑,“哦,这是我的平生挚爱,你莫让我正妃知晓。”
“是。”
顾经年看到那女子闻言害臊地轻拍了魏一下,与普通男女相恋时一般无二,怪不得他喜欢住在这个私宅。
“我本以为你是来查我的。”魏道,“但你既然拿了信物来,我还当你是自己人,有何事,直说。”
说话间,顾经年留意着他的双手,却见十指都在,不由疑惑,暗忖魏难道也是“愈人”不成。
“哈哈。”
留意到顾经年的目光,魏抬起右手,大方地展示着侧面的疤痕,道:“我这只手,原本有六根手指,是陆晏宁帮我砍了一根,我与他的交情不必多说,你有话尽管说。”
顾经年又看到了魏脖子上挂着的另一截骨头。
他其实已没什么想说的,好在近来发生的事多,他就随便挑了一件告诉魏,首先就把丹青卖了。
“大药师还活着,且我已查到了他是谁……”
第72章 昭文馆
是夜,与顾经年的会面,魏颇有收获。
他虽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对炼术一道应该十分好奇,一直作侧耳倾听状。
末了,对顾经年也愈添了几分笼络之意。
出身皇家的人出手大方,魏兴致一起,就打算送顾经年一件礼物,问他想要什么。
既然如此,顾经年干脆道:“我想去昭文馆看看当年从崇经书院抄投的书籍。”
“你去不了。”魏当即摇头,道:“昭文馆规矩严苛,非寻常人可进。”
当惯了上位者的人,他不给顾经年再提条件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道:“这样吧,换个要求,我与开平司说一声,提你为捕尉。”
顾经年只好起身,道:“多谢殿下。”
正此时,易妍却是不小心把手里的酒壶撞在了他身上,满壶的酒顿时淋了他一身。
“公子,奴婢知错。”
易妍连忙告罪,伸手擦了擦顾经年的衣物,道:“奴婢回府去取衣裳,夜里冷,公子万一受了凉……”
“不必。”魏吩咐身后的侍婢,道:“你去取一套我的衣物来。”
“多谢殿下赐衣。”
“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于是,等顾经年从魏的私宅出来,身上穿着的已是一件绢制袍,看起来虽不显华丽奢侈,唯有识货的人能看出来这衣裳的不凡之处。
很快,他与易妍就坐在了马车上。
马车是易妍准备的,没有车夫,那马儿的耳朵很长,如同兔耳,仿佛能通主人的心意一般,自己在城中兜着圈子。
“样子还记得吗?”
“嗯,你闭上眼。”
易妍也没点灯,从坐垫下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夜明珠。
她用这珠子照着顾经年的脸,道:“你长得真好。”
“不如王缉事。”
顾经年难得想说几句让易妍听得高兴的话。
他实在不知怎么报答她了。
但这句奉承没起到效果,易妍没应他,专注地替他乔装,时而教授他几句。
那糊状的活物又在脸上挪动,有时顾经年睁眼,看到易妍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两人一对视,他又闭上眼。
“好了,张嘴。”
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易妍配了一瓶改变声音的药汁,让顾经年喝下。
而马车也兜到了北市附近,凤娘安排了接应顾经年的人。
“多谢了。”
顾经年开口,已是魏的声音。
他准备下车,却被拉了一下。
“差点忘了,手给我。”
易妍很快又在他手上画了一个疤,拿起镜子问道:“你不看看?”
“哦。”
顾经年这才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见到了魏那张脸。
他遂赞道:“先生手法高明。”
易妍笑了笑,道:“去吧,小心点。”
顾经年拿起一个斗笠戴着,下了马车,走进黑暗中,在一间小铺子的后门敲了敲,很快,门被打开,高长竿探头一看,愣了愣。
想要进门的顾经年被拦住,只好道:“怎么?”
“你不是我等的人。”
“我是。”
“你不是。”
难怪凤娘总叫他们“赔钱货”,带着这种笨蛋一起离开中州,难免要增加风险。
好一通解释,顾经年终于让高长竿相信他就是要接的人。
小铺子只有一张桌案,案上丢着一堆鸡骨头,旁边放着一个铜锣。
“给钱吧。”
高长竿拿起铜锣,道:“我带路,得吃鸡,一百钱。”
顾经年遂摸出一块碎银子放上去,引得高长竿大喜,又是摸又是咬,把银子仔细收好,嘴里嘟囔道:“穿好衣服的就是不一样。”
“带路吧。”
“站好,闭眼。”
顾经年于是闭上眼,高长竿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这一站就是很久,很久。
就在顾经年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他感到周遭的环境变了,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虚无之中,耳畔有无数的声音呼啸而过。
一瞬间之后,他感受到了风。
抬头看去,眼前是高高的宫墙,一轮明月挂在宫墙上方。
这里是宫城之外,一个颇稳秘黑暗之处,旁边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一个车夫正坐在车上。
鼻尖忽闻到一股烧鸡的味道,高长竿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一只烧鸡,剥开包裹的荷叶自顾自地吃起来,也不问顾经年吃不吃。
很快,地上多了几个干干净净的鸡骨头,高长竿擦了擦嘴,蹲下。
顾经年以为他在解手,走向马车。等到了马车边时,再转头一看,高长竿已不见了。
扮成车夫的老黑伸出手,道:“租车一千钱,车夫一千钱。”
“赊账吧。”
顾经年方才给的太多,已经没钱了。
他确实没想到这些赔钱货会要两次钱,还挺精明的。
老黑见他不给,就有些慌了,道:“给你便宜点也可以。”
“我没太多钱,下次给。”
老黑愈发没底气,试探道:“要不,二百钱?”
顾经年无话可说,登上马车,闭目养神。
天亮时,他闻到了一股焦味,掀开车帘一看,老黑也睡着了,手里握着马鞭,焦味就是从那马鞭上传来的。
“醒醒。”
“哦。”
老黑醒来,擦了擦口水,“啦”一声,冒出烟气来。
顾经年有些害怕他的手掌,避远了些,又看了看被烧出洞来的马车坐垫,知道这笔钱得自己出了。
终于,宫门打开,他让老黑把车驾到离宫门不远不近的地方,下车。
“就到这?”老黑问道。
“嗯。”
“租这辆车死贵死贵,就送到这?”
“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