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41节

  外面有人嚷道:“你行不行?!若不行,我来帮你!”

  “用不着!别烦我!”

  顾经年不悦地应了一声,再次压倒裴念,附耳道:“一会……”

  牢门处隐隐有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顾经年话音未了,裴念忽偏过头来,封住了他的嘴。

  “唔……”

  

  牢中声响不停。

  一只眼睛凑在铁门的缝隙处盯了很久。

  “我看看。”

  “滚。”

  趴在门上的巡检正看得起劲,一把推开挤过来的同僚。

  “莫来烦我。”

  “不是……我是说,这也太久了,再弄下去,药效可过了。”

  “呵,弄得都瘫了,她哪还有气力?”

  “这般拼命?我瞧一眼。”

  牢外的四人正推搡着,牢中突然响起了惨叫。

  随着,顾经年怒骂道:“你!去死吧……”

  “嘭!嘭!嘭!嘭!”

  几声沉重的大响之后,是木板断裂之声。

  从门缝往里看去,只见裴念扯下被褥,把顾经年的脑袋狠狠砸在床榻上,直将床板砸断,又拿起一根断木,扎进他的胸膛。

  但她还未恢复,终于力竭,被重伤之下的顾经年抢过断木,捅了两下。

  “死。”

  顾经年捅死裴念,跌跌撞撞地往牢门走来。

  “救我。”

  他衣衫不整,身上鲜血淋漓,没等走到牢门处,身子一晃,倒地不起,像是也死掉了。

第34章 默契

  “快开门!”

  “娘的,刚才还弄得激烈,一转眼没命了。”

  “正是自古奸情出人命。”

  “不愧是裴缉事。”

  “别说闲话了,那是提司的重要人证。”

  “咣啷”一声响,锁被打开,外面的四个钩子中,两人还在拉门,另两人第一时间上前扶顾经年。

  “死了没?”

  最先查看顾经年的正是方才给他带路的那个巡检。

  他目光看去,只见顾经年手里握着根带血的断木,胸膛上还插着一根,斜斜地刺穿了心肺。

  “没救了。”

  “我听说衙里近日来了个神医,也许还有救。”

  “救个屁。”那巡检不耐烦地叱道,“死了就想死了的办法……”

  “噗。”

  话音未落,一根断木忽然插进了他的喉咙。

  他一时没死,陷入了极大痛苦中,血不停地顺着断木流下,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似想要说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顾经年,这个本该死掉的少年竟已猛地抬手刺出了手中的断木,紧闭着的眼已经睁开,眼中绽出凶狠的光,全然不似此前的窝囊。

  那一句“你真是个废物”言犹在耳,被刺中的巡检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拔出腰间佩刀砍在顾经年小腹上。

  “咯咯咯。”

  腰刀没砍死顾经年,断木拔出又捅下,要了那巡检的命。

  下一刻,一道身影翩然而至,夺刀,挥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四道人影晃了晃,倒在地上。

  裴念站在那,身上满是血迹,却没有受伤,顾经年确实用断木捅了她两下,但手掌却握着尖利之处,没有捅伤她,而是把血染在她身上。

  从那一句“你也曾这样检查我的秘密”,她就领会了顾经年的计划。

  此时得以脱困,她脚下一软,身子摇摇欲坠。

  顾经年伸手扶了扶,却被她推开。

  裴念以冷峻眼神回瞥了一眼,出了牢房,打开通道墙上一扇极不起眼的小门,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想必就是通往牢房下方偷听用的密室。

  她进去,很快下面就传来两声惨叫。

  顾经年换了身锦袍,把尸体拖进牢房,关门上锁,擦干了地上的血迹,好一会不见裴念上来,遂走了下去。

  密室很小,地上倒着两具尸体,案上摆着一份卷宗,顾经年拿起卷宗看了眼,上面记载的是他与裴念的对话,以及一些言简意赅的描述,诸如“颤声柔气之啐骂渐成哼唧喘息之交融”云云。

  他随手把这卷宗放在灯上燃了,任它烧成灰烬一扬。

  再回头,裴念还坐在凳上,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顾经年不知所言,迟疑着,开口道:“你……”

  “没力了。”

  “哦。”

  密室里沉默了好一会,裴念终于站起身,扬刀,在她与顾经年之间一划。

  刀锋划过空气,像是斩断了两人之间看起来并不存在的某种连接。

  “呼”

  顾经年散乱的发丝因刀风而飘动,目光恰与裴念对视了一眼,见到的是一双冷峻无情的眼。

  “今夜之事,只当没发生过。”裴念道。

  “好。”

  “出去再说。”

  两人登上石阶,顾经年在后面,看到裴念分明还腿软着,脚步虚浮,偏是不扶墙也不拄着刀,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

  他遂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跟我来。”

  关门离开,两人穿过幽长的通道,七拐八绕,进了间杂物房。

  屋中一片漆黑,声音响起,裴念换了件衣服。

  “你确定黄虎能支开刘纪坤的人?”

  “五成把握。”顾经年道:“我把刘纪坤的人诓去了北市瓦舍。”

  “北市瓦舍?”

  裴念马上想到了一件事,她曾派人去瓦舍查案,却被凤娘以镇抚使的令牌给挡回来。

  不论是闵远修与凤娘有私人情谊,还是瓦舍背后有大靠山,把刘纪坤的人调去那里,一是调虎离山,二是祸水东引。

  她沉吟道:“倒是个好主意,但你怎会想到那里?”

  顾经年道:“我猜那里很重要。”

  其实他不是猜的,而是麻师告诉他的。

  自从他见了那位无所不知的凤娘,那两天总有几只麻雀在他附近叽叽喳喳,一听麻师说“笼人的小鸟”,他便留了心思。

  待给缨摇治了病,再一问麻师,凤娘果然是笼人。

  ……

  “凤娘原来也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异类,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三十年了吧,当时我还是个小毛孩,每天泡在缸里,她那时就是少女模样,如今妆扮得老气了,其实长相没太多变化,是我师父捉的她,我了解的不多,只知拿她炼不出药,她便投靠了笼人,再后来,我叛出笼人,反而被她追捕,只能说世事弄人啊。”

  “那北市瓦舍就是笼人的情报点?”

  “也卖情报给白黑两道,比如开平司,笼人手眼通天,远超你所想啊。”

  彼时在石室中,顾经年听了这些,向麻师道:“我想,笼人也许知道我的母族,你替我打听出来,我们就两清。”

  “公子,这不过是一万钱的事,何必要我去打听?”

  “真的吗?”

  麻师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答。

  他们都意识到凤娘是故意引顾经年来见麻师,而非为了一万钱回答“哪里能找到《风物志》”这个问题,这很可能是她搜捕异类的手段。

  对于身为异类的顾经年来说,他天然地对笼人感到警惕,需要借助麻师去窥视对方。

  这段对话,黄虎也是在石室中听到了的。

  因此,顾经年到牢中与他说“笼人想把虺心送到何处”,他琢磨之后便明白指的是北市瓦舍。

  

  

  “北市瓦舍?”

  刘纪坤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闻言眼神凝重,深深看了眼黄虎,又问道:“你是说,虺心被送到了瓦舍?”

  黄虎手脚都戴着粗重的镣铐,道:“我是说,虺心被笼人带走了,而我与笼人的联络通过瓦舍。”

  “你真是笼人安插的眼线?”

  “我是逼不得已,以后我就是提司的人!”

  刘纪坤对黄虎这份忠心丝毫不感兴趣,脸一板,道:“说,关于笼人你所知的一切。”

  黄虎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就安排我进了开平司,从没吩咐我任何事,哦,除了这次争夺虺心,我还没办妥。”

  “他们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有麻雀儿在天上盯着我。”

  “既然如此,我如何信你是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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