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派人告知顾四娘,我会保你,以免她大着肚子又打到阳城来。”
“多谢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裴念随口说着,先是沿墙走了一圈,留意是否隔墙有耳。
之后,她才凑近了顾经年,小声开口。
“眼下是结案的关键时刻,出了何事,你务必告诉我。”
“我不知道。”顾经年道:“裴缉事想必知道的比我多。”
“婢女翠儿说她看见你杀了武师刘闯。”
“我回府之后,看到他们在我屋中办事,许是翠儿怕被我揭穿,杀了刘闯,推罪于我?”
“别开玩笑。”
“我只知道这些。”
裴念道:“那你猜猜,是谁要对付你。”
“我相信裴缉事的查案能力,会证明我的清白。”
顾经年显然已猜到了,但他并不确定裴念得知他杀人后是否会包庇他,干脆装傻充愣。
“走吧。”裴念道:“回开平司再谈。”
两人推门而出,顾经年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黄虎那热忱而担忧的眼神。
接着,王清河轻摇折扇,迈步而入。
“你来做什么?”裴念道:“死了个人,还不至于惊动两个开平司缉事。”
“不是两个。”王清河道,“而是三个。”
“何意?”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告诉你。”王清河道:“好消息是,真相我已大概查清了,是顾继业,他收买刘闯杀顾经年未果,又指使翠儿诬告。”
裴念早有预料,并不意外,淡淡道:“坏消息呢?”
“你也涉案了。”
“什么?”
“顾继业指认,是你为保护顾经年,杀了刘闯。”
裴念闻言不由蹙眉。
她还从未听过如此荒谬之事。
下一刻,已有一队人赶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开平司另一个缉事谢鼎。
“奉提司之命,押杀人嫌犯裴念、顾经年归案。”
听这一句话,裴念手下诸人顿时大怒。
堂堂开平司缉事,因涉嫌杀一个小小的武师就被批捕,岂有可能?
黄虎破口大骂,道:“谢鼎!你若想找茬,不妨与我摆开厮杀,休在此放臭屁!”
“顶撞上差,拿下!”
“都冷静些。”
还是王清河开了口,并向裴念低声道:“不要冲动,镇抚使去了万春宫,刘纪坤今日是有备而来,你若动手,便给了他杀你的理由。我此来便是要保你性命,待镇抚使回来。”
“拿下!”
谢鼎一声大喝,手下人当即围了上去。
“我自己走。”
裴念将手中佩剑抛给手下,没有拒捕。
她曾与谢鼎同在提司刘纪坤手下办事,前番因顾家一案而转投镇抚使闵远修,刘纪绅自要清算她,她早有心理准备。
王清河又看向顾经年,道:“昨日马车上与你所言,犹在耳畔,已至如此局面,真是……”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顾继业,摇了摇头。
顾府。
宗寰今日睡得很早,想着顾家转危为安全赖她的儿子有出息,这一觉睡得很香。
可到了夜里,门外却响起了焦急的呼唤。
“姑母!大事不好了!”
通房里的婢女连忙开门,只见宗婀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扑到榻前就开始哭。
“继业他……被开平司带走了!”
“什么?!”
宗寰如遭雷劈,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说是要他当证人。”宗婀道:“又是那杂种闯了大祸,好像是与一个女缉事有苟且,还闹出了命案。”
“这竖子!”
宗寰不由大恨,心想顾家才好了一点,偏有那般累赘,只恨早年没将他杀了干净。
“姑母,有人在内堂等着,想与你叙话。”
“我这就去见。”
宗寰牵挂儿子,甚至没留意到宗婀脸上还带着些红晕,也没想到为何顾继业被请走,宗婀是第一个知情的。
她第一时间披好衣服赶到内堂,只见堂上坐着个中年男子,身穿开平司锦袍。
“你将我儿带到何处了?!”
“顾夫人稍安勿躁,令公子绝不会有事。只需我等搜集了足够的证据,自当放人。”
“什么证据?”宗寰警惕道:“你们又想陷害我家老爷?”
“非也,我平生最敬佩顾将军,岂敢有陷害之意?此次是为开平司缉事裴念与顾经年合谋盗取万春宫重宝并杀人一案。”
宗寰听了,虽有疑虑,但还是倾向于相信。
因为顾经年与裴念勾结一事,最初她是听顾继业推测出来的。
她相信儿子的判断。
“你们要什么证据?”
“我们得搜查顾经年住处,还需要顾家仆婢的证词,最好是顾家人的证词。”
宗寰迟疑道:“你们能保证,找到证据能不牵连我儿?”
“只要找到证据,我们马上放回顾十公子。”
开平司大衙,提司堂。
刘纪坤面容严峻,正来回踱着步。
“提司。”谢鼎快步赶来,振作道:“已经拿下裴念了。”
“这不是关键。”刘纪坤道:“得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裴念、顾经年、陆晏宁勾结,推翻他们的证词。”
对他而言,局势也已到了紧迫之时,必须尽快拿下顾家,逼反顾北溟,否则这案子就要被翻过来了。
“提司放心,有证据,顾家会为我们作证。”
“自毁城墙,他们有那么蠢?”
“有!”
谢鼎很肯定。
“顾继业收买刘闯杀顾经年,留了太多破绽,大笔的银钱、传话的仆从,若非我的人一直盯着,他差点让王清河抢先一步拿了。眼下顾继业怕得要死,会全力帮我们指证裴念、顾经年,坐实了这两人勾结,便可证明裴念那份卷宗是为了帮顾经年而做的伪证。”
第32章 识时务者
刑房阴暗而潮湿,角落里亮着火炉,一块烙铁被烧得通红。
火光照着顾经年的脸,而他却看不清坐在对面那审讯者的相貌。这种不对等的视线,能给受审讯之人增加许多心理压力,继而老实招供。
“说吧,刘闯是谁杀的?”
顾经年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刘闯被顾继业收买去杀你,他的死必然与你有关联,听说你从未学过武艺,而刘闯又是一个武师,可见,杀人的必是你的同伴。”
“好吧,我招。”顾经年道:“裴念。”
对面那个陷在黑暗中的审讯者身影一滞,似乎没料到顾经年这么轻易就招供了,一时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经年又道:“你们是为主和也好、军权也罢,既要对付顾家,与顾继业合作,不如与我合作,万春宫是我去探的,我比那个蠢货更能够证明顾北溟有大罪。”
这份意外的主动,让黑暗中的审讯者再次沉默了,他起身走了出去,并打了个手势,让那正在准备上刑的差役停下动作。
过了一会,谢鼎走了进来。
“走吧,提司要见你。”
顾经年手脚上的镣铐被打开,走过幽暗的过道,渐渐走入灯火通明的廨房。
只见一男子坐在公案后,不怒自威,锦袍上绣着的狻猊彰显着他开平司提司的身份。
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顾经年不由仔细打量了对方。
“刘纪坤,取‘正纲纪,肃乾坤’之意。”刘纪坤道:“你就是顾北溟那个私生子?”
“是,我不像刘提司有好名字。”
刘纪坤道:“你爹没给你取?”
“俘虏所生,南越遗孽,用不到。”
“看来,顾家对你并不好?”
“是。”
“听说你在药铺被虺蛭伤了,看着不像。”
“没有,裴念故意扣押我罢了。”顾经年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帮刘提司对付顾家,但有一个条件,不能牵连到已经外嫁的女儿。”
“朝廷法度,不容你讨价还价!”刘纪坤正色叱道。
谢鼎则上前提醒道:“顾北溟犯的是谋逆大罪,族人若想免罪,除非立下检举之功。”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非是看顾经年年轻识浅,打个官腔拿捏他。
顾经年却不吃这些套路,道:“我不管法度规矩,条件能答应,我就给你们顾北溟谋逆的证据,不答应,你们就继续从刘闯之死慢慢查,看多久能把一桩杀仆案查成谋逆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