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交出沃民,把我的阿姐她们母女带给我。”
韩有信诧异道:“你这么快就联络到缨摇了?她不在伏界山。”
顾经年淡淡道:“那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你对界一无所知。”
“沃民呢?”
“把我要的人送到居塞城,我会把沃民交给你们。”
之后,两人谈的便是交换人质的细节。
韩恰与韩佳听过,把窍玉收进暗格,迅速赶到后堂,吩咐厨房端上饭菜。
红烧肉刚刚端上来,韩有信便到了。
“爹,顾经年说什么了?”
“司里吩咐之事,他快办成了。”韩有信道,“我需要往居塞城一趟。”
“我们随爹一道。”
“不必。”
“爹,这趟去,我们便不回来了,到了与他们换回来的时候。”
闻言,韩有信愣了愣。
韩佳笑道:“如今我们养在家中,相貌还不引人注意,再大就瞒不住了,也到了让爹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韩有信知道,将一双儿女接回雍国,往后他们将继续成为瑞国的细作。
他还是展露出笑颜,欢快地点了点头。
另外,他还需联络沈季螭,将顾经年的要求相告。
顾经年安顿好诸事,便打算离开雍京,去往居塞城了。
除了他带来的张小芳如今成了卫语诗不能再被他带走之外,他在雍京没有别的牵挂。
走之前,顾经年原是想去向卫语诗道个别,最后却忍住了。
一则,他不便与卫俪有太多接触,以免殷誉和、沈季螭起疑,二则,既然还是要分别,多见一面只是徒添伤心。
数日之后,在雍国派往瑞国进贡的队伍出发之前,顾经年先行启程,前往居塞城。
他既已布局,便不必太早暴露了想劫贡品的想法,只需到居塞城等着便是。
只可怜了老黑、高长竿等人,好不容易回到了成业侯府,添置的几件家具都还没制好,便又要离开了。
临行前,琴儿向落霞感慨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这样居无定所地过一辈子?”
落霞道:“身如浮萍,本就是漂泊的命。”
高长竿闻言伤感,说不出什么来,只“啊”了一声。
顾经年恰好经过,听了他们的对话,道:“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安居乐业。”
“真的?”
老黑很快重新高兴起来,想着想着,过了一会却又道:“安居就很好,乐业不要了吧?”
火伯闻言,露出了一个无语的笑容。
高长竿没眼力,见火伯笑了,哈哈大笑,气氛竟也真被他带得欢快了起来。
众人就这样离开了雍京。
当飞上高空,顾经年回首望了一眼这座城池,想到了初来时屈济之所言,称雍国俗异共存,是乐土。
没有什么乐土,只有利益。
当利益驱使,敌对的雍、瑞两国也能和谈,至于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唯有靠自己庇护。
带着这样的感悟,顾经年向东飞去,头也不回。
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了一个张着双翼的影子,不远处,立着一人,正背负双手,抬头看着天空,却是沈季螭。
他眉宇间透着思索之色,末了,身影消失不见。
片刻后,沈季螭的身影出现在了雍国宫城之外。
他站在那由黑曜石砌成的宫墙外,不一会儿,卞敬忠迎了出来。
“武定侯果真来了,请。”
“请。”
沈季螭从容迈步,进了宫门,雍宫抑制异能,可见这是他的真身。
孤身到雍国,到此危险之地,他却没有丝毫畏惧,毕竟殷誉和急着与瑞国和谈,不可能对付他。
殷誉和是在前殿与之相见,以示对他的重视。
当然,这次的和谈对于雍国算是有些屈辱,条件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殿中并没有别的臣子。
“贵国所需人物,朕已命人准备,不日即可随武定侯东归。”
“多谢陛下。”沈季螭道,“只是,外臣还有一个请求。”
殷誉和心中不悦,认为沈季螭这一趟已经是狮子大开口,如今得寸进尺,已到了他能容忍的上限。
转念一想,他猜测沈季螭此时提出要求,恐怕与顾经年有关。
他有心驱狼吞虎,遂道:“武定侯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做到。”
“这是外臣的一桩私事。”沈季螭道,“我想在离开时,带走我的女儿。”
殷誉和微微一愣。
他自是知晓沈季螭有一个女儿,还曾与顾经年有过婚约,名叫沈灵舒,可他却并未得到消息说沈灵舒在雍国。
“令嫒在雍国?”殷誉和遂问道:“莫非,是随顾经年而来?”
“不错。”沈季螭道,“陛下可允许我带走她?”
“那自然是理所应当。”殷誉和道,“可有何需朕帮助之处?”
“陛下金口玉言,外臣深谢。”
沈季螭先是谢了礼,虽然姿态依旧高傲。
然后,他开口,缓缓又道了一句。
“我的女儿,便是越国公主之女、被陛下封为宜林郡主的卫语诗。”
此言一出,殷誉和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以他帝王的城府,竟也没能压住眼中的阴翳。
他冷冷看着沈季螭,敌意不自觉地散发。
在明知他马上要立卫俪为皇后的情况下,沈季螭忽然跑来说这件事,是对他的挑衅。
这口气若是忍了,他更要在瑞国面前抬不起头来。
然而面对殷誉和的目光威压,沈季螭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由此,两个年过五旬的男人对视着,争风吃醋,互不相让。
第282章 想通
这次去居塞城,顾经年时间颇为充裕,因此不紧不慢,路上遇到雍国的名川大山,还会带众人去游览一番。
于是,琴儿与落霞等人不再自诩“居无定所”、“身世浮萍”,改口“游山玩水”、“见多识广”了。
不光是他们,裴念、凤娘、苗春娘都是一直当探子的,还从未静下心来观览天地景观,此番感受也是大不相同。
最初,他们在东临湖泛舟时,凤娘还出言讥嘲,道:“都会飞,偏坐这慢吞吞的小舟,不知为了谁?”
她仗着与顾经年有旧情,知这般小小的捻酸带醋,顾经年不会生气。
裴念则不理她,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吟了几首诗。
到后来,凤娘也感觉到了泛舟湖上、微风徐来的乐趣,不由唱了几首歌。
她歌声清丽,很是动听,偏是裴念记仇,此时便出言讥嘲了她一句。
“值此良辰美景,只唱歌有何意趣?何不抚琴一曲?”
凤娘不会抚琴,偏是舱篷里正好摆着一张琴,不好直接拒绝,遂反唇相讥道:“你会吗?”
裴念道:“我琴技不佳,但听闻你曾向名师学艺,何不展露一手?”
她这句话确实是气到了凤娘。
本是满眼风光旖旎,却想到了自己凭白花出去的钱财。
苗春娘见她们斗嘴,干脆坐下,素手拈弦,弹奏了起来。
琴声悠悠,他们过了东临湖,越过了红鸾峰,赏过了留原漫山遍野的林花,终于前方便是居塞城。
山前陡然险峻了起来,多了几分肃杀意味。
原本还嬉皮笑脸在说话的高长竿也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茫然四望。
前方的路途只能步行,但他们走了没多久,顾继泽已得到消息,派人来接,将他们接入城中。
城门打开时,顾经年抬头看着城墙,感受到身上的异能无法施展,也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十一弟!”
顾继泽大步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顾经年想过,也许在执掌了权力之后,这位兄长的心态会有所变化,于是特地留意了一下,却发现顾继泽眼神清澈,并不像藏着其他心思。
当然,若是有,他也未必看得出来。
“四哥。”
“哈哈哈,我早便说你不该再待在雍京,顾家儿郎,自当留在居塞城。”
顾继泽宽阔的手掌拍在顾经年肩头,压低了些声音,语气中多了几分真切,又道:“我可用的人少,要镇住骁毅军不易,这次你务必帮我。”
顾经年道:“我这次回来,是想与裴念完婚。”
“不耽误。”顾继泽笑容依旧,道:“你是该完婚了,成家立业,完婚后与我一同掌管骁毅军。”
顾继泽摆出了这个态度,顾经年却依旧没有表态,只是问道:“父亲还好吗?”
“没什么变化。”
“我刚回来,该去拜见父亲,禀明我要成婚之事才对。”
“也是。”顾继泽道,“我带你一同去。”
安顿了顾经年带来的诸人,兄弟二人便一同前去见顾北溟。
穿过一堵堵高墙,进入防备森严的石室,伴随着锁链的“咣啷”声,最后一道铁门打开,顾经年再次见到了顾北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