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道冰墙突兀地隆起,杵在了顾经年面前。
冰墙后,是一个满脸凝霜的中年将领。
他双手撑着冰墙,一脸拼命的表情,脸上渐渐结起了霜,随着咯吱咯吱的结冰之声,又是冰墙迅速扩张,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屋,将顾经年关在里面。
巨刃也还在冰屋内,换了个方向,再次向顾经年横斩而来。
藤蔓在燃烧,冰屋中一边凝结一边融化,巨刃在其中疯狂砍杀着顾经年。
殷括从废墟中站起,缓缓往远处走去。
他没想到麾下四个异人大将抵挡顾经年,竟还陷入了僵局,好在,他有时间逃脱。
下一刻,那双手结冰的将领身上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他尽了全力,浑身的血肉都已凝结成冰,像一具冰雕般呆立在那儿。
脆响声中,他突然碎开了,身体化作无数冰块炸开。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冰屋瞬间碎开,如同冰川坍塌,巨大的冰块轰然砸落。
见状,冰屋外的两个将领连忙各施所长,在落冰之中保护殷括。
一块巨冰将要砸落到殷括头上之时,忽然停住。
是那操控着巨刃的瘦小男子,瞬间换了个托举的动作,凭空托住了那冰块。
再看向那冰屋之中,腾冲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而在空中的那柄巨刃失去了控制,晃动着,开始向下落。
顾经年正站在那巨刃之上。
他浑身上下都结满了霜,背后的火翅将熄未熄,连飞翔都难,已无法再挥出火球了。
然而,眼看就要摔下,他咬着牙,双手奋力将那巨刃往前推去。
火翅在寒空当中忽明忽灭。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吹动了顾经年。
借着风势,顾经年终于一点点推动了那比他还要大得多的巨刃。
远远看去,看到的场面像是少年双手执刀,当空斩下。
“当!”
巨刃斩落,像是一面墙。
殷括的上半身在墙的这边,下半身在墙的那边。
顾经年也跌落在地,背上的火翅完全熄灭了,身上的霜越结越厚,显得虚弱不堪。
他回过头看,只见是殷景亘披风散发,步履蹒跚地向他走来。
方才的狂风原来是殷景亘控制的。
“你怎么来了?”
“我装晕的。”殷景亘道,“一开始……我就看出你的打算。”
说罢,他似乎笑了一下,走到了顾经年面前,伸出手去拉顾经年。
顾经年于是也伸出手,正在起身。
才用力,殷景亘被他一拉就摔在地上,真的昏迷了过去,看来是因方才那阵狂风而耗光了心力。
顾经年也站不起来,转头看去,只见殷括的上半身还在挣扎,伤口处有黏液流出修复着他的身体,但很慢,也许是太冰了。
至于那两个异人将领,一个被压在了冰块之下,另一个看不到了,想必是在巨刃的另一边。
此战的胜负,在于看谁恢复得更快了。
“陛下!”
“护驾!”
正在此时,屈济之赶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许许多多的人。
远远看到他们,顾经年推了推殷景亘。
“醒醒,到了你说服屈济之的时候了。”
殷景亘未醒。
顾经年一边踹着他,一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自己的衣服。
一点小小的火流淌而过,成了小小的火翅,但周围只有满地的碎冰,看不到引火之物……
“那便是顾经年吗?”
说话的是屈济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身上穿的是阅微学堂弟子的深衣。
他相貌英俊,却有着一头淡蓝色的头发,随手在空中画着圈,渐渐地,竟是画出一个漩涡来。
一个由流水组成的漩涡。
蓝发青年停下手,流水竟是像面团一般落在他手中。
他把流水在两只手之间来回抛着,渐渐地,那团流水越来越大,初时只有水杯那么大,渐渐有了银盆大小,最后一般的水缸显然都装不满。
用手一抚,那一团水被捏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
青年执剑在手,淡淡道:“不知是他的火翅厉害,还是我的水厉害。”
忽然,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挡在了蓝发青年面前。
开口,吐出一大团水来,形成水柱击碎了前方的一道残破的冰墙。
“倒腾来倒腾去,还没我一口唾沫的水量大,也敢放狂言?”
矮胖子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句,瞥了眼蓝发青年。
“够了,大事当前,还在斗嘴。”
说话的是一个三旬年纪的冷艳妇人,看穿着是书院的先生,也不知有何能耐,但一开口,就使得旁人噤若寒蝉。
此时,被殷括派出去的将领们也已纷纷赶了回来,包围了顾经年。
“逆贼!你敢弑君?!”
顾经年低头看去,见殷景亘还没醒,眉头微微一蹙,做好了再鏖战一场的准备。
他体力告竭,已无胜算,但犹敢一战。
正此时,一声清叱响起。
“谁说他弑君?!”
一辆飞车从天而降。
殷婉晴立于飞车上方,手里高高举着一卷圣旨。
顾经年抬头看去,见驾着飞车的正是琴儿,而裴念、张小芳也在飞车上。
这让他怀疑,莫非是裴念挟持了殷婉晴过来。
“皇祖父已遭逆贼刺杀,棺椁尚在宫中,你等不去拜祭,却在此受妖孽蛊惑,不怕铸成大错吗?!”
殷婉晴声色俱厉地开口喝叱。
她虽是女子,却显出了上位者极具压迫感的气势。
先声夺人之后,她将手中的圣旨一展,又叱道:“新君已即位,不日将封赏百官,命尔等立即入宫,不得耽误!”
第一句话诈的是那些不知内情之人,扬威,这句话则是恩威并施了。
场面顿时一滞。
那被利刃斩得只剩下上半身的殷括见状,怒叱道:“朕尚在此,谁敢随她谋逆?!”
“你这妖物,岂敢冒充我皇祖父?!”
殷婉晴反应极快,抬手一指,跃下飞车,正落在殷括身边。
“还不招来,你是信王从何处找来的?”
“拦住她!”
许多人的注意力还在顾经年身上,回头一看,竟见殷婉晴抽出一柄短剑,一剑斩在了殷括脖颈上。
“郡主?!”
众人没想到殷婉晴会弑君才疏于防备,此时不由都目瞪口呆。
一颗头颅滚在地上。
殷括脸上满是震怒之色,叱道:“你竟敢……你是朕的亲孙女!”
“还在妖言惑众!”
殷婉晴语气坚定,持着长剑转向众人,道:“我便知没有血,这是个妖物,你们都看清了吗?!”
人们先是看向她,又纷纷转头看向屈济之,等待屈济之做出判断。
“屈公,可否听我一言?”
殷婉晴抛开剑,不去管地上那三个还在缓慢复生的殷括,走向屈济之。
顾经年没有听他们说什么,无非是以既定事实说服、加晓之以大义。
但顾经年可以通过结果,判断屈济之对炼术的态度。
良久,屈济之长叹了一声,抚须开口道:“郡主所言不错,真正的陛下已驾崩了。”
“屈卿,你岂敢忘朕的恩德……”
那唯一有头的殷括还在怒叱,屈济之看向了顾经年,闭上眼,挥了挥手。
“此妖物,烧了吧。”
第158章 从龙之功
殷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当众背叛。
当顾经年再次用火翅燃烧他,周围站着的那么多他的臣工,竟没有一人出面阻拦,这种结果他不相信,带来的痛苦甚至超过了肉体上的折磨。
但权力就是如此。
过去,一众臣工是因为权力而敬畏殷括,他们表现出的忠心让殷括误认为那是他的个人魅力与威望。
可现在,信王已死,宫城中摆着一具完整的殷括的尸体,谁又会为了保护那流淌着黏液的怪异残躯与大势对抗?
这次,顾经年直接把殷括烧成了灰烬。
殷婉晴就站在旁边看着,脸色镇定。
唯有顾经年留意到,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于是,在返回宫城的路上,顾经年低声道:“他不是你杀的,你砍那一剑杀不死他,他是我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