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头发落下,他下意识地一摸头,竟是把所有的头发都摸掉了。
而他身上某处,因为拉扯得太久了,皮肤已经裂开,也没流血,但能看到里面的血肉。
真可能会掉的。
殷誉成吃了一惊,不敢再掏弄,站起身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下午它还可以的……本该有好几天的……”
马玉今夜被喊来,先是那般,再是这般,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出言安慰一下殷誉成。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说着,马玉一抬头,对上殷誉成的眼神,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下一刻,风刃斩下。
“轰!”
地砖被斩为两片的一瞬间,马玉也向殷誉成撞了上去。
像是万马奔腾,同时还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鸣声,气势慑人。
殷誉成连忙以风刃横斩,斩开了马玉冲撞而来的身体,然面,“嘭”的一声,强大的惯性还是带着马玉的尸体狠狠砸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门窗被撞得粉碎,他重重摔在地上。
庭院中回荡着骏马悲鸣的回响,过了两息,整个大堂轰然倒塌,盖在马玉的尸体上。
“信王?!”
许久,王府的下人护卫们赶了过来。
殷誉成动了动,开口,却是喝道:“都滚!”
“王爷,你……”
“滚!”
赶走了众人,殷誉成站了起来。
几颗牙齿从他口中掉落,他脸上已没有了头发眉毛,走了两步之后,一边耳朵也掉落了下来。
伤口中没有血,显出的是奇怪的白肉。
他茫然四顾,喃喃道:“太快了,不该这么快的。”
接着,他扯下一块布罩在身上,御风跃出了院子,奔向黑暗之中。
夜色中有敲门声响起。
这是一座由黑钕石砌成的宅院,殷誉成无法跃过,只能不停地敲门,然后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门内有人问道:“是谁?”
那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口音很奇怪,不同于雍国,也不同于瑞国。
“我,雍国八皇子,信王。”
“半夜过来,有何事?”
“我要见尊主人。”
“等着。”
又过了许久,那道院门才终于被打开,庭院平平无奇。
一个中年女侍领着殷誉成一直走到了一间屋子外,低声道:“公主,信王来了。”
“进来吧。”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只见屋中到处都挂着白幡,烟气缭绕。
而正对着门的是一排又一排的案几,上面摆满了灵牌,给人一种阴森可怖之感。
正中的灵牌上写的一列金色大字。
“大越国恪俭揆文奋武敦仁烈皇帝神位。”
其余灵牌则像是越国的文武百官,立在越国皇帝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殷誉成,给他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一道身影正跪在屋中的蒲团上,轻轻地敲着木鱼,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这是个四旬妇人,穿着的是一身的僧袍,看起来是个带发修行的居士。
“公主。”
殷誉成入内,难得很客气,先是对着越国的亡国之君合什,方才开口询问。
“不知令师兄可还在雍京?”
“师兄云游去了。”
殷誉成问道:“如何才能联络到他?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寻他。”
“若我所猜不错,你是死过一遭了。”
“你如何知道?”殷誉成颇为讶异。
“你身上有腐烂的气味。”
“这才不到三天,怎么就……”
“你心太急了,心越急,烂得越快。”
殷誉成道:“我该怎么办?”
“有何怎么办?你死过一遭,又活了,白捡了一条性命,还有何不满足?”
“这样发烂的性命有什么用?!”
“不想要,你就去死。”
妇人依旧跪坐在那轻轻敲打着木鱼,随口一句话却是噎得殷誉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行,你们得替我想办法生出儿子,父皇才会把皇位传给我,我攒了那么多年的精血!”
“那你生便是。”
“我都要烂了还怎么生?!”殷誉成大怒。
“螈人自然也能生子,可惜,越国灭了,那些螈人也都被你们杀了。”
妇人依旧慢条斯理,根本不在乎殷誉成的痛苦。
气得殷誉成恨不得上前抢过她的木鱼。
他焦急地踱了两步,忽想到一事,道:“你可知是谁杀了我?”
“不是你三哥?”
“不是,是顾北溟那个儿子,顾经年。”
敲打木鱼的声音终于停了,那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回过头,显出了脖颈上的一个烙印。
骁毅军俘虏的烙印。
第147章 往事(一)
一只鸟儿飞落在凤娘手中,发出了几声哀鸣。
凤娘闻声一叹,眼眸中也流露出伤感之色,与殷誉成一战,死去了太多的鸟儿,对她而言其实像是失去亲人一般。
“你放心,我会为它们报仇。”
凤娘轻声念叨着,手上的小鸟发出清脆的啼鸣,像是叮嘱她要说到做到,然后才振翅飞去。
再转过头,却见顾经年正站在檐下看着。
两人隔着回栏对望了一会,凤娘起身,顾经年才迎上前,却也没马上问她打探到了什么。
他这人狂妄无礼,有时候却能够体会到她的心情。
“殷誉成应该是出了信王府,往城北去了,在北桥一带,再具体的鸟儿也没探到。”
“好,我联络了东宫,他们答应保护你。走吧。”
凤娘问道:“太子与殷誉成是兄弟,不会把我这个逃婚的‘信王妃’交出去?”
“我把殷誉成死而复生的秘密告诉他们了。”
“那你如何解释你杀殷誉成的理由?”
“为裴念报仇。”
“他是雍国皇子。”凤娘道:“哪怕是报仇,你杀他也如同谋反。”
顾经年道:“我说殷誉成和我为了你争风吃醋,他先动的手,我迫于无奈才反击,没想到误杀了他,更没想到他还能复生。”
凤娘没怪顾经年坏她的清誉,反而道:“那我得与裴念一样当你的相好了?”
“东宫能信就好。。”
凤娘有些担忧,问道:“东宫值得信任吗?”
“可否信任,也看阶段。”顾经年道,“就目前这个阶段而言,东宫显然和我们一样,想知道殷誉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娘点了点头,知道在雍国并无容身之处,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早点反客为主,遂随着顾经年一起去了东宫。
殷婉晴早做了安排,让凤娘与裴念等人一个院子居住,也并不多问凤娘什么。
能问凤娘的,顾经年都知道。
处置完此事,殷婉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顾经年一眼,问道:“在瑞国,你与裴念私奔,在雍国,你与凤娘私奔,你到底有几个心上人?”
“事不过三。”
虽然顾经年一个心上人都没有,却并不想给殷婉晴一个确定的回答。
他毕竟是细作,保不齐下次还有需要私奔的时候,便给自己留了一个余地。
这回答让殷婉晴哂笑了一下。
“浪荡子。”
顾经年轻描淡写地一摆手,道:“谈正事吧,你可有殷誉成的下落?”
他并不告诉殷婉晴方才凤娘打探到的情报,想先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东宫在信王府上并无眼线。”
顾经年道:“可我说他死而复生了,你与太子居然就直接相信了。”
“你说的不是真话吗?”殷婉晴反问道。
“是,我是说,你们好像并不惊讶?”
“惊讶啊,真的很惊讶。”殷婉晴道:“但,那确实是殷誉成能做出来的事。”
“哦?”
“他一向自诩天赋是诸皇子当中最好的,对储位安排不满,且他喜欢钻研旁门左道,近年来又常常是一副有恃无恐的作派,我与父兄早疑他有阴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