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顾经年道,“也许,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强吧。”
“可在东宫的监视下,如何杀得了他呢?杀了之后,怎可能不引起怀疑?”
韩有信回京,打破了顾经年日趋平静的生活。
缨摇还没找到,各种事情搅在一起,东宫的监视、信王府的纠缠、开平司的逼迫……相比之下,上学反而显得很简单。
这天上午,顾经年与张小芳坐在致识堂学了几个雍国特有的成语,本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最后才知道原来是西北的方言。
下了课,他特意去了明德堂。
几个弟子在堂外聊天,见了他腰间挂着的致识堂的牌符,发出了嗤笑声。
“这般不学无术的,就别到此间来丢人现眼了。”
顾经年浑不在意这些嘲讽,还问道:“不学无术是何意?”
如此,那几个弟子不由好笑。
堂内,裴念与殷婉晴都听到了动静,都转头往外看了一眼。
见是顾经年,殷婉晴略一思忖,猜到他是来找自己的,遂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好。”
裴念遂装作没看到顾经年来了。
殷婉晴出了明德堂,巧遇顾经年,便道:“顾公子?你怎在此?”
“学堂太大,迷路了。”
“我带你过去吧。”
“多谢。”
两人各自背着双手,踱步在学堂的小径中,殷婉晴随意问道:“顾公子到雍国可还习惯?”
“不太习惯。”
顾经年摇了摇头,下一刻,竟是以一种异常爽直,甚至称得上失礼的态度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请太子作主。”
“什么?”
“信王想要拆散我与裴念,嫁女于我。此事我万不能答应的,又怕拗不过他,思来想去,唯有尽快与裴念成婚,我在雍京并无长辈,听说唯有太子与我父亲交好,可太子并不见我,只让我好好读书,故而,我今日找你请托。”
就好像两人正在过招,突然一记不按常理的直拳打到了殷婉晴眼前。
她没反应过来,临时见招拆招。
“你……为何会来问我?”
顾经年继续打直拳,道:“因为你是太子之女,且监视着我们,不是吗?”
“好吧,倒也是。”殷婉晴没有否认,干脆坦率地道:“此事不归我负责,但我对裴念好奇,多管了闲事。”
“既然如此,何不管到底?”
顾经年如此,殷婉晴初时有些不适应,此时反应过来,干脆反客为主,比他更直率。
“自是怕你居心不良,你入京当质子,却不肯安生,先撺掇信王,惹出了重犯逃狱之事,又各种找借口接近东宫,为何?莫非是细作不成?”
“我是细作?莫非雍国怀疑我父亲是诈降?”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休故意与他绑在一起。”
既将话题引到这里,顾经年终于可以将它挑开,道:“好,既然疑我,有何根据?不如开诚布公说个清楚。”
殷婉晴正要开口,却是一愣,意识到自己中套了。
顾经年一个质子,不论是否可疑,无非是老实待着而已。
可现在,她差点给了他一个释疑的机会。
再一想,只要控制得了他,让他释疑又何妨?
第141章 夺人所好
钟声响过,旁人都已回到了各自的讲堂。
唯有顾经年与殷婉晴还踱步在那庭院茂密的草木间。
殷婉晴从各种可疑的蛛丝马迹说起,顾经年则逐个狡辩。末了,殷婉晴终于忍不住戳了顾经年一句。
“你每夜与裴念用怪话嘀咕,真当我听不懂吗?”
这句话一出,顾经年眼神一凝,惊讶之色稍纵即逝。
接着,他平静地笑了笑,实话实说道:“那是我小时候与阿姐自创的语言,后来与裴念在一起,也就教她了。”
“那你阿姐呢?”
“被瑞廷害了。”
殷婉晴默然了一会,道:“其实我听不懂,方才是诈你的。”
“我与裴念只是睡前说些情话罢了,也没想到会有人偷听。”
“那就好。”
谈到这里,原本很直率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殷婉晴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提醒了顾经年她能听得懂一点那秘密语言。
她刚才过于真诚了。
还是太过年轻,被顾经年看似诚恳的态度骗出了实话。
顾经年则感受到了他与裴念有可能会因为之前的不谨慎而暴露。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又走了一段。
“还没到吗?”顾经年终于问道。
“啊?”
殷婉晴抬起头,环顾四看,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
“这边我也没来过,我还从没去过明德堂之外的讲堂。”
钟声响起之前,裴念已出了明德堂。
因为有人前来找她。
那是个气质清雅的中年仆从,竟能够进到阅微学堂来找人,身份自是不一般。
“裴姑娘,我家主人想请你过去一趟。”
裴念并没问对方主人是谁,点点头也就随他走了,出门上了马车,一路往东,直到进了一座庭院。
下了车,裴念看向那正坐在树下饮酒的男子,道:“信王。”
殷誉成端着酒杯饮了一口,道:“我听说,你是瑞国细作。”
裴念不由诧异。
她没想到最早揭穿她身份的竟是殷誉成,不确定对方是否在试探,镇定下来,问道:“不知信王何处听说?”
“你不必管。”殷誉成道:“我给你两个选择,马上离开雍国或死在我手里。”
裴念道:“信王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已经给了你活命机会。”
随着这句话,殷誉成语气转冷,眼神中有了肃杀之气。
裴念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已出现了两道执刀的身影,随时准备对她出手。
她不相信自己的伪装真就被殷誉成看出来,问道:“信王莫非因为想把女儿嫁给顾经年,故而逼我走?”
殷誉成抿着酒,没有给出回答,眼珠稍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杀气毕露。
这让裴念感到很荒唐。
她从一开始就讨厌这个满口情爱的雍国亲王,现在,她还有那么多大事没办,却要因这种可笑的理由被他赶出雍国,甚至杀掉。
“好!”
感受到再僵持下去,对方马上就要动手,裴念果断开口,道:“我走。”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让殷誉成有些讶异。
“我以为你对顾经年一往情深,这么快就惜身保命了?”
裴念闭上眼。
她挤不出眼泪来,可还是露出了凄怆悲伤的表情。
“我死不足惜,可我死于你手,顾郎知道后必为我报仇,他已背叛瑞国,若再为雍国所不容,则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闻言,殷誉成深受感触,一饮而尽杯中酒,道:“你用情至深,我懂的。”
“你不懂,也不配懂。”裴念讥笑,“休用你那自我沉醉的所谓深情与我相比。”
“那是你感受不到我对凤娘的情意。好了,闲话少叙,留封信给顾经年吧。”
说话间,有人端上了小桌案,上面摆着笔墨。
殷誉成道:“承认你一直以来骗了他,实则你是瑞国细作,救他只是奉命行事,为了潜入雍国。如今你露了破绽,不愿连累他,便自行离开。”
一番话,裴念听得心中冷笑,脸上却还得摆出凄凉无奈之色,提笔便依殷誉成心意写下。
末了,她将笔一搁,那中年仆从便道:“裴姑娘,随我来。”
裴念随他穿过庭院,前方便是马厩。
“来时乘的飞车,骑马却要……”
裴念话音未落,那中年仆从已从袖子里拔出一柄匕首,径直捅向她。
“噗。”
电光石火的刹那,裴念却并非毫无防备,而是早有预料,一侧身躲过捉住对方的手腕,反手将那匕首捅进中年仆从的脖子里。
“杀了她!”
庭院中有身影倏然扑向裴念。
裴念不敢恋战,就地一滚,冲入马厩,翻上一匹骏马,割开系马绳,拨马就跑。
“咴!”
马嘶声中,两个人面鸟身的凫扑了过来,锋利地抓向她。
“虎”
匕首挥过,凫一声尖叫。
裴念割下一只利爪,一手抱着马脖子,翻身躲在马腹下,避过了另一个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