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顾经年与陆晏宁竟然杀到他面前时,他想过要退走,所幸,他们也只能杀到他面前而已。
再凶狠的孤狼,也不可能赢得过猎人的围捕。
“个人的能力有限,得学会借势而为”,这是当年结社时,郑匡甫就与同窗们讲过很多遍的道理。
现在,他又捕获了孤狼。
陆晏宁已死,这不重要,顾经年还在做最后的反抗,可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
天边出现了一抹朝晖,这一夜就快要过去,以他的胜利而结束。
“老爷,成了。”
徐远期俯身说了一句,笑道:“老爷做什么事都能成。”
郑匡甫平生想做之事,确实很少有失败的。
可紧接着,他忽然一愣,脸色凝固起来,因为他似乎又做成了另一件事。
倒在地上的陆晏宁忽然动了,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全都掉落,肉眼可见的,他浑身的肌肉都在变大,越来越大,像是要爆开一般。
他的骨头显然也在变化,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这是什么?”
周围的护卫们大惊,往后退了两步,对眼前的诡异情形惊恐莫名。
唯有郑匡甫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炼成了。
陆晏宁不愧是大将之材,也许会是他们炼出的第一个真正的。
可,就连郑匡甫也不确定这个会有怎样的实力,而更大的问题是……现在这个时候,夏居奇好像该以的至亲之血来炼药,以使唯命是从了。
但夏居奇并不在此,而是在相府之中。
“去,快去把夏居奇找来。”
郑匡甫吩咐了一句,眼看着陆晏宁还在不停地变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起身退了几步,站在堂上观望着。
猛地一下,陆晏宁站了起来,没有任何膝盖弯曲或以手撑地的动作,就那么直挺挺地竖立而起,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一双发红的眼睛丝毫没有神彩。
“姐夫?姐夫?”
顾经年接连呼唤了好几声,陆晏宁却都没有回应,像是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之后,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嘶吼,他感到一阵耳鸣。
“嘭!”
陆晏宁浑身的皮肤爆开,击在周围的护卫们身上,打得他们倒地惨叫不已。
一块一块如龟甲般的硬壳从他身上长出来,覆盖了他的全身。
最后,他的脸也变成了坚硬而乌黑的颜色,不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头奇怪的野兽。
“姐夫?”
顾经年再次试图唤醒陆晏宁,可当他走上前,却是“嘭”地被他一拳击飞,呕出一大口血,五脏六腑都被击碎般,加上身内麻药还没散去,一时竟是站不起来。
陆晏宁显然已不认得他了,开始发狂般地攻击周围的每一个人。
“嘭!嘭!嘭!嘭……”
没有人能挨得住他一拳之势,而那些护卫试图用刀枪剑戟伤害他,砍在那龟甲之上,却是伤不了他分毫。
堂屋内,郑匡甫看得目露惊喜,喃喃道:“强,比老夫预料的强。”
他真的很满意,因为炼不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命,完全可以炼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到时,他一统中州的壮志很快就要达成,成千秋伟业,不枉他多年呕心沥血。
正心潮澎湃,下一个瞬间,郑匡甫忽然打了个冷颤。
他与陆晏宁对视了一眼。
于是,那野兽般疯狂的红眼里,有一丝仇恨浮现。
已经失去意识的陆晏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偏了偏头,猛地向郑匡甫扑了上来。
“拦住他!”
郑匡甫大惊失措。
他一生做成功了太多事,可太多的成功终于让他陷入了危险之中。
第105章 破罐破摔(一)
“嘭!”
“嘭!”
顾经年听到那接连响起的撞击声,目光看去,只见如野兽般的陆晏宁已经杀入了大堂之中。
他武艺本就高强,如今虽不知为何发生了异变,那铠甲般的鳞片使之刀枪不入,力量也大了许多,杀气腾腾。
这也完全出乎了郑匡甫的意料,此间有针对顾经年的异人阿水,暂时却没人能抵挡狂化后的陆晏宁。
“老爷,快走!”
关键时刻,徐远期挺身而出,挡在郑匡甫面前,很快,身体如破布袋般被击飞了出去。
郑匡甫则趁机身子一猫,往外逃去。
陆晏宁一回头却已看到了他,又是轰然一拳击出,郑匡甫回头看去,心下骇然。
下一刻,有人一把提起他,架着他的脖子拉着他往后退,却是顾经年。
这次顾经年来闯郑匡甫的私宅,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挟持他救顾采薇,可此时看来,陆晏宁丧失神志,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就在顾经年带着郑匡甫后撤之际,陆晏宁已追了过来,又是一拳轰然砸来。
“姐夫!”
顾经年大喝一声,直视着陆晏宁那双通红的眼,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两人对视了一眼。
有一瞬间,顾经年怀疑自己看到了陆晏宁的眼神有了变化。
“嘭!”
他还是被砸飞了出去。
这一拳威力极大,力道隔山打牛地击在郑匡甫身上,使他也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陆晏宁依旧像一头发疯了的野兽,眼看宅院中还有护卫想冲上来,迎着他们扑了上去。
“本相……在……”
郑匡甫艰难地撑了撑身体,想对着援兵们呼喊,奈何实在伤得不轻。
“咳咳咳……”
不等他坐起,旁边,顾经年先支起身,又给了他一肘,拿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让你的人都住手。”
郑匡甫那双视力极好的眼已变得无神,抬头瞄了眼前方的情形,喃喃道:“眼下……是我的人住不住手的问题吗?”
“放了我阿姐。”
“她在北衙进贡院。”郑匡甫道:“你可以带我过去,我亲自下令放人。”
“好。”
顾经年心知郑匡甫是打算引他到北衙,利用北衙的高手对付他,但为了救顾采薇,且已做到了最后一步,他又岂惧以身犯险。
然而。
“不必去了!”
一声喝叱忽然在顾经年身后响起。
他转过头,见到有一妇人凭空出现,面容严肃,穿的是一身文士长袍,正是崇经书院的先生,龙敏芝。
顾经年也算是龙敏芝的弟子,他以前在崇经书院读书,也时常听她讲课。
可今日师徒相见,他非但没有行弟子之礼,反而目光警惕。
“笼主。”
“你不叫我先生,却唤笼主。”龙敏芝叹了一口气,“看来,是都知道了。”
顾经年把刀架在郑匡甫的脖子上,退了两步,道:“把我阿姐和她的孩子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可以。”
龙敏芝竟是回答得干脆,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把缨摇交出来。”
如今顾经年当然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药材,可相比起来,缨摇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不知她去了哪里。”
“你知道。”龙敏芝道:“你唆使凤娘带走了她,不是吗?”
顾经年问道:“你们难道没本事到雍国去找人吗?”
郑匡甫人都被挟持着,听了他们的对话,竟也开口问了一句。
“顾北溟叛乱之前,未与你联络过吗?”
聊的是缨摇,他却问顾北溟,为何?
顾经年于是猜测,他们怀疑缨摇到了雍国后落在了顾北溟的手上。
或是,顾北溟的叛变也与缨摇有关?
顾经年不说实话,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龙敏芝、郑匡甫都沉默了片刻,显然对这件事甚是在意。顾北溟对炼术之道也十分了解,若真是拿了凤凰在雍国炼出些什么来,那算是最坏的消息。
末了,郑匡甫见陷入僵局,担心事态对自己不利,道:“我可作主放了顾采薇母女,这些事我说了算。也不必带我去北衙进贡院了。”
说着,他转向龙敏芝,道:“烦你递个消息,让把人带来,交给顾经年罢。”
龙敏芝道:“师兄觉得自己的性命比凤凰血脉还要珍贵?”
郑匡甫脸一板,严肃道:“是我在主持大事!逃到雍国的凤凰我自能捉回,你只盯着顾氏姐弟有何用?!”
见龙敏芝没有回应,他放缓了语气,又道:“放心,我有安排。”
“那好。”
龙敏芝这才抬了抬手,一只鸟儿便从远处的树枝上飞了过来,听她低语了几声,振翅而去。
之后,她淡淡道:“等着。”
顾经年留意到,郑匡甫的视线盯着街巷上的一堵墙看得入神,遂把匕首抵得更深了些。
“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