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正迷糊之际,忽然,屋外“嘭”的一声。
秦倏然惊坐而起,在榻上打了个激灵,一拉床边的绳索,“咣”的一声,一个铁笼子轰然砸下,把冲进屋中报信的仆役罩在其中,吓得面无血色。
“老爷?!”
秦眯了眯眼,凝神看去,辨别此人是不是顾经年假扮的。
好一会,他才道:“何事?”
“城北猎苑,羽林军大衙,出事了。”
“哪里?”
秦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猛然惊醒。
羽林军大衙正是关押重犯陆晏宁的地方,这案子还是他亲自办的。
“快!”
秦起身就打算去找郑匡甫禀报此事,可才跑了两步,却又踟躇了起来。
他想到,这也许是顾经年的敲山震虎之计,万一是要把他从陷阱里引出去,甚至是借机找到宰相呢?
心中有了顾虑,他做事节奏就不再如往常一般,开始有了些混乱。
与此同时,羽林军大衙正一片混乱。
变乱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生的,有人绕到了大衙北面堆草料的棚屋,遭到了守卫的驱逐。
可此人竟对守卫出手,对着草棚泼洒火油,开始纵火,看起来完全是个疯子。
偏偏羽林军没能在第一时间杀掉这疯子,刀劈箭射,枪刺斧削,对方丝毫不惧,只管烧得大衙烈火汹汹。
直到身披重甲的士卒挺着长枪冲杀,将他捅进了烈焰之中。
本以为这场一个人突袭羽林军大衙的闹剧会就此结束,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当重甲士卒垂下手中的长枪,忽然,眼前光芒大炽。
他们抬头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空中出现了一只流火的翅膀,轻轻挥动便卷出一阵阵的炽风。
长着翅膀的是那个疯子般的少年,从烈火中走了出来,面对成百上千的精锐禁卫,冷峻而傲慢地提出他的要求。
“我要找陆晏宁,不想死的,让开。”
“杀!”
羽林军也有他们的骄傲,随着呐喊,挺立的长枪再次刺向前方。
顾经年没有手下留情,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
火翅挥动,一团一又一团的火球砸向那一排排的重甲,有些甲士来不及逃开便着了大火,被烤干在铁甲当中,激起怒吼与尖叫。
虽有上千精锐,一时间却没人能阻挡顾经年。
他就这般杀破重围,逼近关押着陆晏宁的牢房,脚步不快,却步步坚定。
终于,他看到了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的陆晏宁,火翅挥出,卷住了挂在铁门上的粗重大锁,径直将它烧断。
“姐夫。”
陆晏宁抬起头来,看到顾经年有些诧异。
他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大喝道:“别管我,你快走!”
第102章 幕后的猜想
面对陆晏宁的驱赶,顾经年依旧上前扶起了他,道:“走,没时间废话了。”
“你不懂的。”陆晏宁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不是被关在这,前日才被送来……他们必是以我钓你过来。”
“已经来了,那就走。”顾经年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不想救阿姐和刚出生的孩子吗?”
陆晏宁一愣,极为憔悴红肿的眼眸中浮起了深邃的忧虑。
他推开顾经年,却没再多说什么,举步走出了笼子。
以往相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身为姐夫的陆晏宁作主的,如今则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顾经年成了更坚决果断的那个人。
才出牢狱,抬头看去,一片乌云已经飘到了空中。
顾经年干脆加紧时间挥动火翅,点燃了羽林军大衙,迅速带着陆晏宁逃脱出乌云的范围。
可很快,一滴豆大的雨水落在他脸上,接着又是一滴,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火翅迅速地熄了下去。
好在顾经年早有准备,用力吹了口哨,很快,前方的黑暗街巷中响起了马蹄声。
裴念策马而来,同时还牵了两匹空马,顾经年与陆晏宁迅速翻身而上,三人驱马狂奔,奔过了猎苑,冲进了黑暗之中。
在他们身后,羽林军正忙着扑灭大火,并没有追来。
三人很快就冲进了一片大雾当中。
“吁!”
裴念是最早意识到不对的,想要勒住缰绳,并且提醒顾经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撞进了一张大网当中。
大雾中忽然出现了十余个黑衣人,凌空而立,手持着黑色纲绳织成的网,直接把他们连人带马地都兜了起来。
裴念径直抬起弩,射向其中一人。
因她反应太快,那人应声而倒。
这虽然不足以改变形势,却极大地提振了三人的信心。可见这些黑衣人虽然能飞,却终究是血肉之躯,能像普通人一样被杀死。
顾经年也立即掏出弩射杀他们。
陆晏宁的武艺是三人当中最高的,且曾领兵打仗,一眼就认出了黑衣人中的领头者,扯着网便扑了过去,任其他黑衣人如何拉网,都难以将他制住。
甫一接战,三人与十余人缠斗并不落下风。
只是雾气愈浓,不能点燃大火,顾经年无法以火翅迅速破敌,时间一久,对方的增援赶到,终究是不利于他们。
雾中忽然又出现了许多身影,手持弓弩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人嚷道:“顾经年,你在万春宫山谷与我们交过手,知道我们的箭上有毒。”
顾经年很快便想起来了,那是他与裴念刚捉住麻师之时,黑衣人的毒箭直接要了齐老五、余三的性命。
他相信这次来的黑衣人确实是带了毒箭。
大概率,埋伏他的主力确实是在相府,只是这边多少也有布置,不至于连几支毒箭也没有。
当然,这对于顾经年没有作用。
陆晏宁第一时间向顾经年低声道:“我掀开这网,你走。”
“顾经年!”那人大概也怕顾经年负隅顽抗,又大喝了一声,提醒道:“即使你不怕毒箭,想想陆晏宁与裴念,不想让他们死的话,束手就擒,我可以承诺你,让他们活……”
话音未了。
大雾中忽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箭雨声。
“嗖嗖嗖嗖嗖。”
然而,中箭而倒的并不是裴念与陆晏宁,而是那些黑衣人,他们猝不及防便栽在地上,背上扎满了箭矢。
“谁?!”
方才还在对顾经年说话的男子十分诧异,向后面喝问道。
但没有人回答。
来的不知是谁,人数显然不少,且训练有素,才出手就在第一时间对黑衣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趁此时机,陆晏宁披着大网竟是连杀两人。
其它几个拉着网的黑衣人只好凌空飞起,试图把他们拖走。
裴念一匕首扎在一匹马的腚上,那马儿嘶鸣一声,奔腾而去,几个黑衣人又要躲避箭矢,却又拉不住那马匹,不好松手,任那马儿拖着大网远去。
“你们走!”
大雾中,突然出现并帮了他们的人喊道:“我等皆凡人,与异人交战,不可久拖,来日再会。”
“大恩择日再报。”陆晏宁喝道:“走!”
裴念一把拉住杀意正盛的顾经年,带着他翻身上马。
陆晏宁见了,才跃上另一匹马。
三人乘着两匹马,很快冲过了那些包围他们的黑衣人。
而支援他们的人都是士卒打扮,主动退开了一条通道让他们离开。
马蹄声哒哒,渐渐消失在黑夜当中。
“他们是谁?”
“凡人。”
“我知道是凡人,我是说他们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他们是凡人。”顾经年道,“凡人应该是一个反对炼术的组织。”
裴念听得微有些错愕,问道:“你怎知道这么多事?”
顾经年则向陆晏宁问道:“姐夫不知道吗?”
“我知道。”陆晏宁道:“陆家一直以来都有异人供奉,与笼人关系并不好。”
“嗯,此事就是你兄长告诉我的。”顾经年道,“他不是我杀的,是相府收买了他身边之人杀了他。”
陆晏宁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而是眼神深沉了下来,叹道:“陆家之所以招祸,根由在于既用异人,却又参于炼化。”
裴念问道:“你不是谋逆?”
“我没有想要谋逆。”
“那你为何举兵宫变?”
陆晏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把事情告诉顾经年。
“我很早便听岳父说过,瑞国有人炼化异类,有时从军中索要异人俘虏,有时也会把炼出能力的‘炼人’送到军中,陆家的供奉们许多都是这么来的,陆家先祖以前在凡人与炼师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到了我这一代,对这些都不太了解……直到我去了万春宫,我此前没意识到,炼术是会毁了瑞国的。”
果不其然,他落罪与万春宫有关,裴念对此早有猜测,问道:“所以,你做了什么?”
陆晏宁道:“我试过,劝阻他们停下来。”
这是一个含糊其词的回答。
顾经年想到了那段时日陆晏宁常常留在御前军衙门不得归家,大概能想到他当时受到的猜忌与控制,而能让御前军大将为难的人,其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