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斌一醉酒,竟然笑起来有几分淫荡,和他平时板着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段融看着觉得有些搞笑。
段融其实没醉,他那种微醺的醉态,根本是装的。
何止是没醉,他竟然感觉越喝越精神了。看来,原身的酒量真不是盖的。
段融虽然不停让酒,始终不敢动筷子吃那盘爆炒牛肚。
开玩笑,张征可是进了厨房不短的时间,还有他俩都不吃,一个劲地让自己,万一有问题呢?
段融后来见推不过,便佯装夹了一筷子毛肚,但临送嘴里时,他手腕一扭,遮着两人的视线,筷子一松,牛肚就掉到了桌子底下,被一只掉毛的大黄狗,给吃了。
段融空着嘴,将牙口咬得咯吱作响,假意咀嚼,道:“这毛肚不错,脆!也够味!”
“融兄弟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点,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得互相照应。”孔斌见段融吃了,心情大好。起了下身,脚下晃了一下,将那盘毛肚推在了段融面前。
三人毕竟都喝高了,段融接下来,趁他俩不注意,将面前的那盘毛肚,都喂了脚边的那头大黄狗。
孔斌和张征,一看段融面前的那盘毛肚已经吃完了,顿时相视而笑。
三人酒足饭饱后,又胡侃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开了酒楼。
刚出门口,冷风一吹,段融酒气上涌,忽然便有了尿意,道:“你俩等我下,我去放下水。”
“这小子,不是来事了吧?”张征醉醺醺地坏笑道。
段融走到酒楼旁边的巷子里,对着墙根滋尿,他忽然便看到刚才桌子底下的那掉毛大黄狗就趴在巷子里,烂泥一般,它的身下还有一滩稀屎。
段融陡然一个激灵,差点尿自己脚上。“这他妈是泻药!”
这才多大会儿,这狗就拉成这样了。
这要是他把那盘都吃了,还不拉得腿软,明日还怎么考核?
“歹毒,无情!”
“还真给你爹下药啊!”
段融忽然有些后怕,他还真小觑了这俩小子。
他俩要真想跟他动手,段融倒是不怕,但是下药却是防不胜防,而且还是泻药,不伤性命的,就算报到镖局也没人管,更何况他也没证据!
段融在巷子里,看着在巷口等着他的孔斌和张征,忽然脚一拐,从巷子的另一头,绕道回了镖局。
孔斌和张征在巷口的冷风里,等了半天,却没见段融出来,两人喊了几嗓子,也没见段融答应。
张征说道:“莫不是发作了?”
“这么快?”
“那可不,一大盘呢!而且时间也不短了?”
两人说完都笑了起来,也不等段融,互相搀扶着走回了镖局。
两人都有些喝高了,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着了。
他们自然没注意,在大通铺的另一头,段融早就安稳睡下了。
次日清晨,段融早早就起来了,他走到宿舍门口,发现孔斌和张征在门口处的大通铺上,睡得像死猪一般。
段融笑了一下,走出了宿舍。
此时,天还是黑的,只有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一出宿舍,微微讶异,竟然有一个人起得比他更早,已经开始站桩了。
这人是李充!
李充见了段融,竟然怯懦地叫了声融哥,然后像耗子一般,避开段融,躲道角落处站桩去了。
段融看着李充,微微摇头,这种人他前世见得多了,欺软怕硬,慕强踩弱。
表面对他恭敬,内心其实恨他到了极点。
李充这种家伙,其实比孔斌、张征还要危险。因为,他更疯狂。
孔斌,张征只敢下泻药,估计他敢下砒霜。
“要小心。”
段融在心头嘱咐了自己一声。
他只简单洗漱了下,便去了柴房那边,他现在已经习惯在那边早修,而且今日是考核日,不如早点过去。
天刚蒙蒙亮,柴房的院子里还是一片暝色,孔斌和张征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毕竟是考核日,赶早不赶晚。
两人刚进了院落,便看到了院子里已经有两人站在那里等候了。
正是段融和李充!
孔斌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
他以为段融今日必定已经拉得腿软,但现在,段融却是面色平静地,直挺挺地站在了那里。
孔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征,发现张征也是一脸惊讶。
他相信,张征办事绝对不会出纰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段融将计就计,耍了他俩!
孔斌牙齿在嘴里咬了咬,不过只一瞬间,孔斌原本攥进的拳头已经松开,他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段融的身侧。
张征见孔斌站了过去,眼睛转了转,走了过去,站在了孔斌和李充中间的空隙处。
孔斌的表情变化,段融看在了眼里,心道:这孔斌年纪轻轻,就有颇有城府,放在人群里,也算个人物。
第14章 考核(一)
天方大亮。
源顺镖局院内,四处便响起了各种喧闹声。
柴房这里,虽然偏僻,但也能听到远远近近的一片嘈杂。
段融、孔斌、张征、李充四人站在院子里,忽然看到两个人影,从院落的门口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宽阔的老人,看不出老人的年龄,看头发和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应该是年岁不浅,但其脊背直挺,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完全没有老人的暮气。
只是他走路右脚踮着脚尖,深一脚浅一脚,却是个瘸子。
赵穆就走在了这老人身后,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段融、孔斌、张征、李充,都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这个瘸子。
四人都知道考核是谁主持的,立即便知晓了这瘸子的身份。
源顺镖局的总教习,萧宗庭。
萧宗庭虽然也出身贫寒,但却是个练武的奇才。
在源顺镖局,一度从镖师做到总瓢把子。跟源顺镖局的老掌柜,也就是现任大掌柜的父亲,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
只是十七年前的一场大战,他和老掌柜虽说杀出了重围,但几个月后,老掌柜就重伤不治。
萧宗庭倒是保住了性命,但一身武艺却是废了,便退居二线,在镖局内,做了总教习。
虽说是总教习,但现任的大掌柜阮凤山,一直执晚辈之礼,相待萧宗庭。
逢年过年亲自拜望,镖局内,每有大事,也常询问其意见。
故而,镖局内的上下人等,一来是仰慕他的英雄事迹,二来是慑于他的影响力,都对他是又敬又怕。
段融看着两手背后,一瘸一瘸走过来的萧宗庭,竟然紧张起来了。
仿佛回到了前世高考的考场,要走过那座叫做命运的独木桥一般。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
最初时,他料想考核应该是他们这些练功三个月的杂役弟子打一场,胜者留下,败的淘汰。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对消化了的入门级五虎群羊刀法的领悟,他改变了看法。
最近这几天,他偷看过孔斌张征他们打套路,原本只是觉得他们打得好像感觉不对,渐渐他能越看越精细,几乎一打眼就知道他们主要问题在哪。
有时甚至有些技痒,几乎忍不住想帮他们校正下。
还好,他克制住了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这种好为人师的习气。
不过,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领悟的不过是入门级的武功境界,就能看出问题来,那总教习萧宗庭可是做过总瓢把子的人物,就他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一眼就能看透深浅了,那还需要他们比斗呢?
两人走得并不快,萧宗庭一瘸一拐,自然走不快,那赵穆平时都是昂首阔步的,此时也只得迈着小碎步,跟在萧宗庭的身后。
萧宗庭在几人身前半丈远处,停了下来,驻足便道:“打一趟套路看看。”
孔斌、张征、李充微微一愣,只有段融似乎早料到不用比武,已经向角落处的兵器架子走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考核已经开始了!打套路!听不懂啊?”赵穆站在萧宗庭身后,对着孔斌他们几个吼道。
孔斌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跟在段融身后,向兵器架子走去。
几人从兵器架子上,抽出废刀,重新走回到了萧宗庭面前,开始打起套路来。
萧宗庭瘸着腿,走到了几人跟前,面无表情地从李充、张征的身前走过,眼皮都没抬地说道:“花架子、死套路!这哪是练武,这不就是街边耍猴戏吗?”
这话不仅是在骂李充张征,连跟在他身后的赵穆也一起骂了。
赵穆的脸皮抽了一下,瞪了身侧的李充一眼。
李充的眼中露出一抹颓废的气息,原本就凌乱的招式,更加跟不上趟了。
萧宗庭走到了孔斌面前,抬眼一瞄,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孔斌手中的刀就飞了出去,没柄插进了他身后的地下。
萧宗庭的右手里,竟然攥着一柄烟袋锅子,方才他就是用烟袋锅子,敲飞了孔斌手中的刀。
孔斌愣在那里,还未反应过来,萧宗庭已经上前一步,捏了捏孔斌的肩肘和腰胯,然后冷哼了一声,一眼不发地走到了段融面前。
这中间,萧宗庭没抬眼看孔斌一眼。
萧宗庭在李充、张征面前,脚步停都未停,在孔斌面前,却出手试了一下,差别已经出来了。
萧宗庭走到段融面前,在场几人顿时都注意着这边。
但在段融身前,萧宗庭却停了数息未动,而且他的头微微扬起,似乎是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也许是考试般的紧张,带来的亢奋专注,段融沉浸在这六式,他每天都要打一遍的套路里。
竟然有些超常发挥,打得连绵起伏,招招沉实有力,如同被千军万马围攻的孤军一般。
而这,正是五虎群羊刀的奥义所在。
段融甚至自己都未察觉,他此时的状态,已经隐隐有些要跳出入门级境界的意思了。
五虎群羊刀本就是孤军对群攻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