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402节

  段融忽然起身,看了门外的天色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朱正甫,道:“朱大人,你来的时辰比我预计地要晚了些啊!”

  朱正甫听了段融此言,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暗自庆幸,方才没有返回去。

  老实说,在无极山天坛之上,见识了李慎思的那种诡异离奇的死法。虽然他不知那事情是怎么发生,但那显然就是段融的手笔。原本他是在巴结段融,但此时,他心头对于段融,是真实的又敬又怕。

  朱正甫立马微微躬身道:“回禀大人,今夜的事,又多又乱,卑职此时能来,已是不易。”

  段融道:“朱大人,坐下说!”

  此时,如意已经沏了两盏茶来。

  朱正甫立马端起了那盏茶,呷了一小口。如意这时候,已经掩门退了出去。

  段融坐在那里,确定如意已经在门外走远,才看着朱正甫,道:“朱大人,你说!”

  朱正甫道:“大人,李慎思死了。”

  段融一阵无语,撇了下嘴,心道:我杀的,我能不知道吗?

  朱正甫一看段融的表情立即会意,接着说道:“李慎思死后,大理寺卿陈山蒙、谏议大夫葛亨泰,还有卑职,临时负责此案的初步侦办。”

  段融目色微动,问道:“谁的主意?”

  朱正甫道:“是陈山蒙向府主汪茂春提议的。”

  段融眉头蹙了一下。陈山蒙显然第一时间,就看出了李慎思乃是死于两方相斗的政治漩涡。

  朱正甫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几个负责的只是初步的证据搜集。死的人,毕竟是尚书令,此案的具体侦办,还要等宗门的敕令。府主汪茂春已经向宗门发了知会的公文。”

  段融点了点头,这都是惯例的流程,他看着朱正甫道:“继续说,还有何事?”

  朱正甫道:“还有就是,无极山顶因为踩踏推搡,死了一些民众。祭天的队伍刚回府城衙门,便有许多死伤百姓的家属,围在府城衙门前闹事。还好汪茂春机警,提前就让大都护姜灼云调来了重甲铁骑将府城衙门给团团围住了,这才没有酿成乱事。”

  段融道:“现在呢?闹事的百姓疏散了吗?”

  朱正甫道:“都已经劝回去了。汪茂春承诺给了抚恤,而且那些劝百姓的吏员们都告诉百姓,这乃是精怪作祟,不是衙门的过错。”

  “精怪作祟!?”段融目色一怔,道:“谁说的?那些衙门里的吏员说的?”

  “对!”朱正甫道:“应该是汪茂春的主意,要不然那些吏员不敢乱说,而且口径还这么一致。”

  段融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还有。”朱正甫道:“卑职也在神云府经营多年,颇有些眼线在各处布下,刚回府内,就收到了些消息。”

  段融露出感兴趣的眼色看向朱正甫,朱正甫顿了一下,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已经有些乡绅大户,在筹谋拉人,说是一起出资,在无极山的山神庙附近,给犀牛大仙,也盖一座庙!”

  “盖一座庙?!”段融微微一惊。

  “正是!”朱正甫目色肯定地答道。

  段融第一次端起了身侧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小口。

  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地还要顺利。

  此界,毕竟还是古代,不是前世那种知识昌明、科技发达的时代。

  人们对于怪力乱神、精怪鬼狐之事,还是颇为很是相信的,更何况那犀牛大仙之事,还是有无数人,在无极山顶上,亲眼所见呢。

  所谓,眼见为实嘛!

  段融在最初思虑如何能够既杀了李慎思,又不让市井舆论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发酵时,还颇为苦恼。

  因为,这确实很难!

  越是愚昧的民众,越是喜欢阴谋论。更何况,连续两任尚书令都离奇身死呢。

  李慎思身死一定会成为市井热聊的话题,而且也一定会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去发酵。

  毕竟,宗门门主五十年一换,这一点在世俗世界,也早已经是遍知之事。而且,再过一年多就是换届之年,偏偏这个时候,连续两任的尚书令都离奇身死,而且那李慎思不过才上任两个月而已。要说和宗门换届的事无关,恐怕连狗都不信。

  段融想来想去,才终于有了思路。

  靠压是不可能的,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压下去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民众一个让他们更热衷,更信服,更愿意讨论的话题,将李慎思之死,牢牢引入那个话题。

  要让民众忘了政治漩涡的故事,只有给他们一个更劲爆的故事。

  段融通过那几天的舆情监测,已经很确定此界民众,最热衷之事,就是精怪鬼狐。茶楼里的说书的,大多说的都是这种题材,那几天,就黄大仙的故事,段融就听过了好几个版本。

  故而,在看到资料里关于数日后的秋猎祭天的场景描述时,一个让李慎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精怪之手的故事,便渐渐成型了。

  此时,听到了朱正甫的讲述,事情发展的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和彻底,一些乡绅大户已经在筹划给犀牛大仙盖庙了。

  如他所料,市井舆论并未向政治漩涡发酵,而是拐向了精怪鬼狐之说……

第454章 密谋

  段融和朱正甫在别院内,深淡了将近一个时辰。

  朱正甫之后又将许多细节,捡了些他认为紧要的,向段融一一讲述。

  段融坐在那里听着,遇到他认为重要的,就会接连向朱正甫提问,直到问得满意为止。

  两人聊完后,屋外的天色虽还是漆黑,但已经有隐隐的鸡鸣声传来。

  第一波鸡叫声响起,说明天马上就要亮了。

  朱正甫身侧的那盏茶早已经被他喝干了,一片茶叶粘在白瓷的茶沿上,他见段融不再提问,而且该汇报的似乎也都汇报了,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来,趋步呈向段融,道:“大人,这是卑职来之前,写得一份呈给老祖的文书。请大人过目,若无纰漏,卑职即可发往云浮峰。”

  “老祖?”段融瞄了一眼朱正甫呈上前来的纸张。朱正甫所说的老祖,自然就是他们朱家的老祖朱鹤。

  段融警惕道:“这是你发给老祖的密函,我无权过目。如实汇报即可。”

  朱正甫闻言,明显怔了一下,心头念头一滚,才道:“是,大人!”

  朱正甫原本是想,这事既然是段融主导的,这汇报给老祖的文书自然是要给段融过目的。但段融不看的意思,他也懂,段融这是为了避嫌。

  然后他就收了那纸张,说道:“那大人,卑职告退了。”

  段融点了点头,他便抱拳退了出去。

  段融看着朱正甫退出房间,目色微微闪动,面对朱鹤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他必须步步谨慎。

  段融虽然已经加入云浮峰大半年了,但他对朱鹤并不算了解,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倒是对樊红蕉、吴师道已经颇有些了解了。

  段融虽然还不甚了解朱鹤,但他却明白一点,凡是老谋深算的家伙,通常都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疑心重。

  鉴于这一点,那份朱正甫发给朱鹤的文书,他宁可不看。因为,那文书过他手和不过他手,朱鹤一眼就能看出来。

  同样的事,如果他来讲述,一定会言简意赅地将整个事件经过给讲明白,但朱正甫因为有许多不明就里的地方,难免只能讲述自己看到的各种现象罢了。

  就因为朱鹤能看出来,他必须让朱正甫将那文书,原汁原味地发给朱鹤,免得引起朱鹤的猜忌,以为他刚来不久,就已经把朱家在世俗的力量,收编得服服帖帖的了,连发给朱鹤的密函,都是先给他过目了的。这看似是小事,实则不可不察!

  朱正甫走后,如意便走了进来,她的发髻还未梳好,看起来有些凌乱。

  段融打着哈欠,看着如意,道:“如意,关门,熄灯!睡回笼觉!”

  “是,大人!”如意蹲了一礼,便随段融进了里面,给他宽衣。

  段融重新躺下,却是过了一会儿,待天色微亮之时,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朱正甫这边回到自己的书房,就将那封密函给发了出去。而就在朱正甫这封密函发出的一个时辰前,葛亨泰那边就已经将一封发给葛如松的密函给发出去了。

  长留山脉,无尽大山的深处。

  晨曦的天光中,团团雾霭,缥缈如烟,在山谷间,氤氲蒸腾……

  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在雾霭缥缈中,若隐若现。

  其中有一座郁郁葱葱的的山峰,是清灵峰,此乃是太一门通政使司的所在。

  而这通政使司的司座就是宗门长老葛如松。

  此时,在清灵峰的楼阁上,某处偏僻的房间内。

  这房间并不甚大,但摆设器物却相当考究,只那挂在门口的雕花紫檀灯笼,就很是精巧雅致。

  房间内的几张黄花梨的太师椅上,正坐着四人,四人俱都是面容不善,眉头紧蹙。

  葛如松坐在东列首座,他旁边则坐着两位,只看样貌似乎跟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只是这两人身形,都偏瘦削,不像葛如松那般魁梧。

  葛如松对面西列的二座上,则坐了以为发须花白的老者。

  这三人和葛如松一样,都是太一门长老院的长老,只是这些人此时全都沉默着,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葛如松身旁的几案上,则放着一封摊开的密函。

  就在这时,房间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青衫,玉簪束发之人,缓步走了进来。

  此人步履沉稳,面容和煦,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来人就是吕钟棠,长老院内宗门老祖吕荫麟的血脉,也是和朱鹤争夺下一届门主之人。

  他走出房间来,目色扫过诸人,立刻就嗅出了空气中的不对劲,他缓步走到西列首座的座位落座,看着葛如松,问道:“出什么事了?”

  葛如松脸色阴沉,他抬头看向吕钟棠,叹了口气,说道:“钟棠啊!刚接到的消息,李慎思死了!”

  “什么!?”吕钟棠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目中瞬间闪过一抹怒色。

  为了扶植李慎思上位,他们可是废了不少功夫,这才上任两个月竟然就死了,那原本做下的那些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嘛!

  葛如松拿起身侧几案上的密函,轻轻一掷,那密函便如同被什么托举着一般,如落叶般漂浮到吕钟棠的身侧。

  吕钟棠接了密函,双目冷光闪烁,数息便已经看完。

  “犀牛大仙?!”吕钟棠冷道:“鬼狐精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葛如松道:“葛亨泰在密函中,并未做论断,只是将事实详细向我们做了陈述。各位都已经看过了,不知各位对于李慎思的死因,做何看法?”

  坐在葛如松身侧的宗门长老,名叫许且,闻言说道:“鬼狐精怪之说,自然不足信。依我看,那李慎思迷幻癫狂后,摔崖而是,应该是中了神魂幻术。”

  “神魂幻术?!”吕钟棠的眉心跳了一下。“你是说杀李慎思的是宗门里的人?”

  郑宜目色一凝,却道:“应该不是神魂幻术。”

  吕钟棠闻言,看向斜对面,坐在许且身侧的郑宜,目色中露出鼓励他说下去的意味。

  郑宜道:“以密函里的描述,若是神魂幻术的话,应该是那头犀牛和李慎思都中了神魂幻术。退一步讲,就是只是李慎思中了神魂幻术。能动用神魂幻术,起码得成就了胎藏经第十一层。胎藏经的修炼何等艰苦,大家都很清楚,第八层之前,一层起码得三四年的苦修。第八层之后,难度更是层层攀升。要成就胎藏经第十一层!咱们几个都是修炼多久才成就的第十一层,各位还不清楚吗?若是李慎思是死于神魂幻术,除非是那老家伙他自己亲自出手。”

  在坐诸人都知道,郑宜所说的那老家自然是指的朱鹤。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不太可能,朱鹤还没掉份到,亲自出手去杀一个世俗世界的文官,再说他的踪迹,可一直有人注意着呢,最近这半个多月,他可是一直在云浮峰里呢。

  郑宜的话,还是颇能令人信服的,厅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这还有一封密函。”葛如松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

  “还有一份密函?!”厅上诸人都是一惊。

  葛如松道:“是关于朱鹤半年前,收入门墙的那位亲传弟子段融的消息。这小子,在李慎思死前六日,就住进朱正甫府邸的别院内,而且根据潜伏在他身边的眼线,李慎思死的那日的前一夜,这小子就出去了,而且一日一夜未归。回来后,衣衫发丝上还粘有草屑。时间线吻合,而且种种的细节都表面李慎思就是死在这小子的手里!”

  葛如松的那份密函,在厅上诸人手中传阅。里面还有一副画像,虽然画中人有一圈络腮胡子,但看起面容,却是与段融很是相像。

  段融在翠微峰,龙鱼厅拜师时,厅上诸人都在,他们都是见过段融的样子的。

  许且道:“这就对了!我说朱鹤那老家伙,还有他那几个徒弟,樊红蕉、吴师道、卢庚他们都在云浮峰上呢。怎么这李慎思就死了呢?原来是新收的那小子干得啊!只是那密函中所描述的,李慎思的死法,颇为诡异,段融这小子不过才成为内门弟子半年而已,自然不可能成就神魂幻术。那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弄死的李慎思呢?”

  郑宜目色一凝,道:“我看八成是用毒!”

  

  “用毒?”许且扭头看了郑宜一眼,说道:“毒道乃是奇技淫巧的偏门,据我所知,长老宿耆里,甚少有人钻研此道。而且朱鹤对此道,也无甚涉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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