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的目色辽远而深沉。
“师弟啊,在修炼上,你一生都压着我。我朱鹤自问,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难以望汝之项背。”
“可师弟啊!我现在收了个好徒儿啊!”
“你说,假如我这徒儿,在修炼上的成就超越了你,甚至比你还早一步成就了元婴境!”
“哈哈哈……”
“那不跟老夫,超越了你是一样的吗?”
“想想都开心啊!被你压了大半辈子了,临到了了,老天竟给了一个翻盘的机会!”
“师弟啊,这是天要亡你啊!”
“有这么一个徒儿,老夫这一生,可就要圆满了。”
与此同时,在修炼密室内,段融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原本正在炼化元兽血肉,不由地腹议道:“吕青竹这家伙,也太小心眼儿了!不就没杀成我吗?怎么还在背后骂人……”
段融在密室修炼之时,吴师道便在内史司的档案库内,翻起故纸堆来。
要搞清楚两人的事,他自然是要把两人的经过履历搞清楚,拼凑在一起,看看他们有可能在哪里有交集。
吴师道一比较之下,立马就发现了线索所在,便离开了档案室,回去向朱鹤复命。
朱鹤听完吴师道的陈述,微微颔首道:“这么说,吕青竹和段融是在渊阳府贤古县,有所交集了?”
“正是!彼时,吕青竹是宗门钦使,而段融是那一届进阶的记名弟子。”
朱鹤微微沉吟,道:“那究竟是何事,竟惹得吕青竹竟要杀了段融呢?”
吴师道言道:“他们的仇怨应该就是在贤古县时,结下了的。因为从那以后,吕青竹就一直在老祖身边苦修。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恐怕只有问过小师弟才能清楚了。”
朱鹤点头道:“嗯。你去吧。今日你所查之事,不可向外泄露半句!”
吴师道目色微微一动,抱拳道:“师道明白!”
吴师道离去后,朱鹤呷了口清茶,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那个小妮子。要是问题不大,让红蕉出面想办法调解一下。能化解最好。”
段融在密室内,盘膝而坐,沉心炼化着吞入丹田内的元兽血肉中所蕴含的精纯的天地元气。
就在这时,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墙角处,那里的石壁忽然一阵晃动虚化,仿佛成了某种活物一般。
接着,从那蠕动虚化的石壁内,竟走出了一个人影来。
那正是一身道袍的朱鹤。
朱鹤走出后,那石壁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朱鹤能如此走入段融的这间修炼密室,自然是其所掌握的法则之力。
他凝目打量着段融,段融全身的经脉血管,在他眼中,都如同透明一般。
透视之下,只见段融对于炼化元气的那种繁琐复杂的手法,已然熟稔无比,已经如同修炼了好几年的老手一般。
而朱鹤记得,在议事厅上,段融好像是刚成就了元气境第三重。
而每进阶一重,炼化元气的手法以及与之配合的呼吸吐纳的方式,都会有很大的变化,而这整个过程中,有很多精巧细微处,不反复练习,不可能掌握的如此娴熟的。
而段融不过刚进阶,竟能熟练若此。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啊!”
朱鹤站在那墙角处,心头不住地惊叹道。
此时,在这修炼密室内,见了段融修炼的实况,他才明白,段融为何能在半年能,就成就了元气境的第三重。
而他亲眼看到真相后,他心头的震惊反而更甚了。
朱鹤见段融数个大周天的气息运转后,从元兽血肉中所含精纯元气中,炼化出了一缕本源元气,沉入了丹田内。
就在这个当口,段融新的气息运转还未开始时,朱鹤便忽然喊了一声“段小子”,便从墙角那里,缓步向段融走去。
段融正准备吐纳,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一个机灵,差点岔气了,他扭过头去,便看到朱鹤淡笑着向他走来。
段融一愣,然后瞟了一眼石门处,见石门关得好好的,便惊叫道:“师父,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朱鹤道:“为师已经是洞冥境的修为,掌控法则之力,一面石墙还能挡住为师不成?”
段融闻言顿时满脑门黑线,吐槽道:“师父,我知道挡不住你。只是你这总是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人背后的毛病,敢不敢改改?这样下去,徒儿早晚要被你吓出毛病来。”
朱鹤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略微尴尬的神情,笑道:“为师这不是找你有事吗?事急从权嘛。”
段融叹了口气,看着朱鹤,语气恭敬道:“不知师父你老人家找徒儿何事?”
朱鹤见段融乖巧的样子,心情大悦,在石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段融,道:“段小子,你也坐下。咱们师徒,坐下聊。”
段融站在那里,抱拳躬身道:“徒儿不敢!”
“有啥不敢的!为师让你坐,你就坐。不必在乎这些腐朽的繁文缛节。”
段融看出来,朱鹤是真让他坐,但他如何能和朱鹤平起平坐,哪不是僭越吗?他目色一动,便将新旧两个蒲团摞在一起,坐在了朱鹤的不远处,这样就显得比朱鹤低了一些。
段融笑道:“师父,我如此坐下,可好?”
朱鹤看了他一眼,却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色问道:“段小子,我问你,你和吕青竹那小妮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杀你?”
“我……”段融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起。
朱鹤道:“小子,你别以为为师是要刺探你的隐秘。那小妮子背后是老祖,为师都要让她三分。你不把事情告诉我,为师怎么帮你摆平此事。”
段融听到此处,心头微微一热。他能从朱鹤的神态和语气中,感受到他是真的怕自己被吕青竹给杀了。
段融略一迟疑,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给朱鹤讲了一遍。
朱鹤听完,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
怪不得吕青竹要杀这小子呢?
原本,他还想让樊红蕉出面调解一下呢?但这种事,压根就没法调解。
樊红蕉一旦去调解,反而会让吕青竹的恨意更深。
因为,此事,最不欲让世人知晓的,就是吕青竹了。
她若知道有别人知道了此隐秘,岂非更恨段融?
不过,这事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这样的事,吕青竹应该也不会告诉其他人。而且以此女孤傲冰冷的性情,她也绝不会假人之手杀段融。
也就是说,只有她亲手杀段融这么一种方式,需要防范。
这样的话,也好防一点。
既然事情无法化解,除了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朱鹤迟疑了下,忽然从袖袍内摸出一物什,递向段融,沉声道:“段小子,此物你拿着。”
段融见朱鹤给他的,立马恭敬接了,向掌心看去。
只见竟是一只蝉。
那蝉通体清明,如水凝而成一般,表面光泽更是灵动无比,而且随着光泽浮动,其身体表面有古奥的符文,时隐时现。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凡物!
段融抬其头来,看向朱鹤。
朱鹤道:“这乃是一枚饮露蝉。”
“饮露蝉?”段融目色微微一动。
朱鹤道:“只是此蝉所饮之露,不是一般的露水,其所饮的,乃是法则之露!”
“法则之露?”段融闻言,目色惊愕,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蝉,只见其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但却又绝无实体,只是随其涌动,蝉体表面的光泽,不住变换着而已。
段融目色惊疑地看向朱鹤,问道:“敢问师父,何为法则之露?”
朱鹤道:“为师将法则之力,凝成露水,便是法则之露。再以法则之露为此蝉所饮。”
段融闻言,目中的惊愕更甚。
朱鹤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法则之力,何其玄妙高远,此蝉又是何物,能饮得法则之露?”
段融点了头,道:“此正是徒儿心头疑惑,还请师父开示。”
朱鹤道:“你注意到蝉体之上,那些时隐时现的符文了吗?”
段融点了点头。
朱鹤道:“你可知那符文是何物?”
段融道:“徒儿不知,但师父既然提到这符文,说明此蝉就是因为这符文,而能饮得法则之露的。”
朱鹤目色赞许地看着段融道:“正是如此!你仔细看,那些符文,其实是一个一个的文字。”
“一个一个的文字?”
段融目色一闪,再次向手中的蝉体看了一会儿,果然如朱鹤所说,随着光泽浮动,所显出的符文,确实是一个一个的文字,并不连贯。不过那文字很是古奥艰涩,虽说是文字,但段融却并不认识。
段融集中神魂,凝目向某个文字看向,这一看不打紧,一股恐怖的莽荒气息,随即笼罩了他。
这一瞬间,他周身发冷,心神震颤,如同见到了某种大恐怖一般,竟止不住战栗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团暖意在他的眉心处升起,那恐怖才如潮水般,慢慢消退。
段融恍然醒悟,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冷汗,而朱鹤见他双目恢复清明,才将大拇指从他的眉心处抬开,那大拇指的指肚子上,有诡异的光泽浮动着,在其抬起的瞬间,才倏忽消失。
段融目色一阵后怕,再也不敢凝目看向手中的蝉体。
朱鹤沉声道:“不可将神魂注入那文字!”
段融问道:“师父,此蝉体上的文字,到底是何种文字?徒儿并不认得。”
朱鹤道:“你自然不认得。为师都还不认得呢,别说你了。”
段融讶然道:“师父你也不认得?”
朱鹤点头道:“此字,乃是种子字!乃是天道本源之所在。先有种子字,而后有法。这种子字,乃是于天道共生的本源。天道之下,万千法则,皆有种子字而出!故而,也称其为道枢!”
“种子字?道枢?!”段融虽说通读经藏,但这两个字眼,却是闻所未闻。
朱鹤道:“你可以近似地这样理解。所谓种子字,就是两种以上的法则之力,交叉融合而成!但种子字真正的奥秘,只有元婴境的修士才能理解。为师也只是隔靴搔痒,雾里看花罢了。”
段融如同石化般地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鹤继续说道:“每个种子字,都蕴含着两种以上的法则之力。而且每个种子字,都有它的读音!”
“有它的读音?!”段融的眸子中,闪烁深邃的疑惑。
朱鹤道:“是的。那是一种天地元音,不是喉咙声带所能发出的。此音一出,能和天道相激荡。只有元婴境的修士,借助元婴之力,才能发出此音。”
朱鹤看着段融,道:“说到这里,你大约也已经明白了。此蝉为何能饮得法则之露,只因其表面的时隐时现的种子字,乃是比法则,更本源的存在。这蝉体乃是老祖所炼制,为师凝注法则之露,喂其饮下,才终成此物。”
“老祖所炼制?”
朱鹤道:“若非元婴境的修为,如何能掌握这种子字的玄妙?”
段融从两个蒲团上站起身来,躬身捧着饮露蝉,说道:“此物如此贵重,徒儿不敢受之。”
朱鹤道:“此物乃是给你保命之用。你用精血蕴养,十天后,此蝉就和你的本命相连。危险之时,你心念一动,它便会吐出露水,以法则之力,保护你三次!”
段融目色一怔,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师父如此大恩,段融百死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