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各自落座。
他们一坐下,便有侍奉的舍人过来,给他们一一倒了酒。
段融安静坐在那里,并未说话。
这种场合一般要等朱鹤先说话。
朱鹤顿了顿,才笑道:“好久没和你们吃饭,倒是为师有些薄于人情了。为师先自罚一杯!”
朱鹤说着,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番开场白,一众徒弟心头都是一热。
旁边的舍人立即给朱鹤添了酒。
朱鹤道:“来,我们共饮一杯,欢迎你们的段融小师弟,来到了云浮峰。”
其余诸人闻言,都举起了酒杯。
朱鹤却是继续说道:“不过,这酒可不是白喝的。为师接下来的几年,估计会更忙碌,你们的这个小师弟呢,天资心性都很好,为师要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可得在后面给我弥补这点。出了岔子,我可拿你们是问。”
段融面色无动,心头却明白,朱鹤说得接下来更忙是什么意思,显然那门主之争,已经越来越临近了,他又怎么能不忙呢?
卢庚却是笑着接腔道:“得!我就知道喝师父的酒,一准是有条件的。”
朱鹤哈哈一笑道:“这次你还真说中了,卢庚啊,一会儿带段融挑选兵刃、功法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卢庚笑道:“师父,你净捡软柿子捏。”
朱鹤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你五大三粗的,哪里软了?”
此语一出,顿时满堂大笑。
其实,这活儿本来就该是卢庚的。卢庚在酒席上,不过是说说俏皮话罢了。
王阅不在,樊红蕉、吴师道,都比他资历高,这活儿自然就派到他头上了。他当年入门的时候,也是吴师道带他去挑选兵刃、功法的。
几人又喝了几杯,段融便起身,开始一一向他们敬酒。
段融无论是师父、还是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一个比一个叫得亲热。特别是樊红蕉,段融给她敬酒的时候,她非要和段融喝交杯酒,段融只得摸了摸鼻子,应了下来。
段融一圈敬下来后,朱鹤又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此时,席上就只剩下了他们师兄弟四人了。
朱鹤前脚刚走,樊红蕉就端起酒杯,走到了段融那里。
段融见樊红蕉持酒而至,立马就要起身,却被樊红蕉一手压着他的肩膀,按回了座椅上。
樊红蕉手搭在段融肩膀上,微微俯身,吐气如兰。
段融一扭头,便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向下延伸着,那延伸的不远处就是两座……
樊红蕉眉眼如丝地看向段融,道:“来!小师弟,初次见面,师姐喂你吃杯酒。可好?”
段融急道:“樊师姐,这如何能使得?”
“这有什么……”
两人略一推搡,那杯酒就洒在了段融的身上。
樊红蕉哎呀地叫了一声,放下酒杯,就拿手帕帮段融擦洒了的酒水。
“你看这洒了一身,师姐帮你擦擦。”
擦着擦着,没一会儿就在段融的胸膛上,微微摩挲起来了。
樊红蕉的眉眼更是如水一般,道:“小师弟,你还蛮结实的嘛!”
段融抓住樊红蕉的手,站了起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樊红蕉看着段融羞急的样子,却更是妩媚一笑,道:“小师弟,你干嘛抓这么紧?你可把师姐给抓疼了呢?!”
段融立马松开了抓住樊红蕉的手!他没想到,堂堂云浮峰的大师姐,会是这种做派,一时间实在是给他整不会了!
“坐,小师弟,没事,师姐又不会吃了你。”
樊红蕉笑着,将段融拉得坐了下去,然后自己则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段融的身侧。
樊红蕉倒了一杯酒,头一扬便一气灌进了喉咙里,她眉眼如丝,再次扭头笑看着段融,语气暧昧地问道:“小师弟,我看你这般羞涩,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樊红蕉说着,便捂嘴一笑。
段融却只是不言语,眼神有些求助地看向对面的吴师道和卢庚。
樊红蕉举杯道:“既然你不愿师姐喂你,那咱俩喝一杯总可以吧?”
段融看着樊红蕉举在身前的酒杯,略有些尴尬,只得举杯,给她碰了,然后两人各自饮尽。
樊红蕉见段融喝了,心头顿时颇为高兴,道:“小师弟,师姐在宗门内,颇认得几个人才不不错的师妹,到时候师姐我当当红娘,替你牵牵线。哦,对了,那个姜寒烟就不错,林幽剑的宝贝疙瘩。你要能把她弄到手,说不定,以后林幽剑就站在了师父这边,这可是大功一件呢!别说师姐没教你啊!”
段融笑了一下,道:“谢师姐的美意,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啊?!”
不独樊红蕉惊讶,连吴师道和卢庚也是心头微微一惊。
能进入云浮峰,成为朱鹤的徒弟,他们的天赋自然都很是不错。
天赋高远,道心自然也跟着高远,故而他们都还没有婚配的打算。但他们没想到,段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竟然已经结婚了。
樊红蕉怔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道:“师弟,你已经结婚了?”
段融浅浅一笑,喝了一杯酒,道:“是。结了婚,人能安稳些。”
能有一个家庭,在前世,就是段融的一个夙愿。
吴师道赞道:“师弟年纪虽小,倒看得透彻。”
段融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樊红蕉却是眼珠一转,看着段融,问道:“弟妹她可也是宗门里的弟子?”
段融道:“也是。”
樊红蕉和吴师道交换了一下眼神。樊红蕉问道:“是谁啊?”
段融道:“师姐和师兄都不认识的。她还在塔林里呢。”
“这样啊!”
樊红蕉忽然身体一松,手又像蛇一般搭在段融的肩头,媚语道:“其实,早点结婚也好。结了婚的人,更知道疼人。”
樊红蕉原本还害怕段融的媳妇,也是宗门的人,她勾搭段融,到时候,再闹出风波来。现在一听,却原来还在塔林里,搞不好一两年都出不来呢,那她还有啥顾虑的。
樊红蕉说着,那手却是又在段融胸膛上摩挲了起来。
吴师道的眉头一蹙,忽然看了卢庚一眼,道:“卢师弟,师父不是让你带小师弟去挑兵刃、功法吗?”
卢庚目色一动,道:“啊,对!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小师弟,我们走吧。”
卢庚说着,便起身拉起段融就向外走去。
“唉……”樊红蕉反应过来时,卢庚已经拉着段融,一溜烟般的出了房门。
樊红蕉坐直了身子,脸色愠怒地看着吴师道,嗔道:“你干嘛坏我的好事?”
吴师道冷道:“师姐,你还是收敛些吧。”
樊红蕉冷哼了声,道:“吴师道你搞清楚你的身份,我才是大师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吴师道叹了口气道:“师姐,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次幽谷测试,有一个外门弟子,差半步就踏上了祭台吗?”
樊红蕉目色一动,三年前那次测试时,她出山去执行任务了,大半年后才返回来,回来好像也听人说过那么一嘴,不过她并未在意。
“你是说小师弟他……”
“正是!”吴师道正色道:“那差半步踏台的外门弟子就叫段融。若非如此,怎会小师弟一入云浮峰,师父就送出了两瓶元兽脊椎骨的骨髓灰质。我们几人,谁有这个待遇?”
樊红蕉给吴师道说的眼色顿变!
吴师道继续说道:“而且小师弟他已然婚配,万一闹出事来,你觉得师父会处罚谁?”
樊红蕉冷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
吴师道:“这倒不用。师姐如果当真寂寞,在下可以作陪。”
樊红蕉笑道:“滚!我还不知道你,冷冷清清的。”
吴师道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退了。”
吴师道说完,便出了房门。
樊红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又自斟自饮了几杯,却是越发心头烦闷,她端着酒杯叹气道:“差半步踏台,那不是跟当年杨思铉一样吗?小师弟原来这么厉害吗?怪不得师父这么忙,还巴巴跑去收了这徒弟呢!”
卢庚带着段融,拐出了游廊。
卢庚看着身侧的段融,道:“小师弟,师兄嘱咐你一句。平时离大师姐远一点,有任务的时候,就只说事。尽量少跟她单独呆在一块。”
段融目色一动,道:“多谢卢师兄提醒。我会的。”
卢庚笑着拍了拍段融的肩膀。“不多你也不必太担心。大师姐虽然有些方面风评不太好,但为人还是挺仗义的。”
卢庚先找到了负责领兵刃、功法的史监,直接让他给段融出了一套手续。
平素内门弟子,要来内史司办此手续,递交申请后,起码得等十来天。但卢庚在云浮峰已经呆了七年了,司里各种门门道道,都已经很是熟悉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卢庚拿着手续,和段融往领兵刃的地方去了。
天地元气,属性暴虐,一般凡铁,根本难以承载天地元气。
而出了塔林的门内弟子,都能拿到一件兵刃。只此一项,就可见宗门的底蕴。
若非太一门控制着整个青州的资源,它哪里能炼得出这么多不是凡铁的兵刃呢?
而且内门弟子的兵刃,外出任务万一遗失的话,亦是大罪,要受到严惩。
宗门会发动整个世俗力量,对这件兵刃出具海捕文书。
因为,这样的兵刃,流落在世俗世界,对宗门的统治,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卢庚带着段融,来到了距离翠微峰不远的一座冷清荒凉的山峰上。
那山峰不知为何,竟然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而且岩石缝隙里,也见不到别处山峰的那些的密密麻麻的蕨类植物。
段融看着这古怪的山峰,问道:“师兄,这山上的树呢?”
卢庚道:“在这山上。树都活不了。”
段融道:“是土有问题。”
“师弟好见识。”卢庚目色一闪,解释道:“这山峰常年炼兵。而且炼制的,还不是普通的兵刃。那些不是凡铁的材料,处理起来,都颇有些头疼,难免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故而,数百年下来,这山体的土质早已经充满了各种毒素,别说树了,连在浮土上扎根的草都活不了。”
段融猜出土质问题,是他已经看出那岩石缝隙里的土,发着某种古怪的色泽。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段融跟着卢庚,来到了某处隐秘的洞穴口。
两人还未走近洞穴,段融已经感觉到,有数道很是强大的神识,从他们身上交叉扫过。
在那强大神识扫过的瞬间,段融注意到身侧卢庚的眉头一蹙。
那瞬间,段融的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