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亲自布置,围绕汤万红,开始排查他的一切活动。
其实,熊伊的局,并不是他做的第一个局。
只是前两次的局,都以失败告终,汤万红都没上钩。
这第三次的局,陈循并不觉得比前两次高明。
那日,他提前一日,就已经知道,汤万红要去那家店铺办事。
故而,那民妇、那泼皮、还有街边假寐的熊伊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当晚,他从衙门里回来,才有密探来告诉他,汤万红上钩了,那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因为,汤万红就算这次不上钩,他也会继续找机会,给他布局,他一向很有耐心,而且对于这种事,他向来很熟练,他对付过的人里,最多的一个是坚持到了第六局。
他其实,还是蛮希望看到,有人能破了这个记录的。
能坐上汝阳府的府主,他不知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爬上来的。
沈焰柳有能力,也有野心,但却有点不知进退,太过高看自己了。他要是能像杨稷那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但凡他往上走一步,他也会让他往上走一步的。
但他如果想踩到自己头上去,那就只能送他上路了。
段融沿着府城地牢的周围的街市逛了一圈,吃了一个糖人、一串冰糖葫芦,将已经将地牢的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
这一圈逛下来,他得出了个结论,即便是他这样的真气境大圆满的强者,也很难从地牢内,将一个犯人活着带出来。
这地牢,堪称是有进无出的死绝之地!
段融离开地牢后,便缓步来到了府城衙门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
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叫了一壶清茶和一碟瓜子后,段融便啜饮着清茶,望向窗外。
不远处,就是府城衙门的大门,巍峨气派。
那熊伊既然能在府城地牢内,看守沈焰柳。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沈焰柳案的主事之人,定是汝阳府的府主陈循无疑了。
段融坐在那里,嗑着瓜子,神识便陡然外放,向府城衙门笼罩而去。
他很快便锁定了陈循,但陈循一整天都在忙着各种公务,似乎沈焰柳案压根跟他无关似的。
不过,段融也不急,他一边用神识监视着陈循,一边嗑着瓜子,这茶楼里,并不像地牢附近,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茶楼里,随便要一壶清茶,一坐就坐一天的主儿,可是大有人在呢。
眼见到了夜晚,茶楼都打烊了。
段融是最后几位离开的顾客之一。
他叹了口气,在这守了这么久,灌了一肚子的清水,竟然没从陈循那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段融踱步到茶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口的馄饨摊,准备吃一碗馄饨,就回去。
那摊主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段融浇了一勺油辣子,吸溜一下,便连汤带汁水得吞下了一个。
刚吞入口中,段融却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被呛住了。
他原本准备,这碗馄饨吃完就回去,但就在第一口吞下去,却忽然来了两个人,到陈循的书房,来见他。
这两人还不是一起来的,一人从左边走廊过来,一人是从右边走廊过来。
但他们似乎都毫不避讳,一起走进了陈循的书房。
而其中一个身材修长之人,段融立马就认了出来,也就是认出了这人,他才差点呛住了自己。
此人就是那晚,在沈园,他半夜跟踪熊伊出去,在官道旁的山神庙宇前,跟熊伊碰头那人。
一见此人,段融立马冲那馄饨摊的老板嚷道:“老板,你这馄饨滋味不错,给我再来一碗。”
“好!”那老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喜滋滋地应道。
段融不是真想吃馄饨,说实话,这馄饨的味道真是一般。贤古县街头的随意一家,都比他做得好吃。
不过,既然那身材修长的人出现了,说明陈循他们要聊沈焰柳的事了,他是找个由头,在馄饨摊这多待一段时间,好仔细探听一番。
那身材修长之人,名唤李洪,乃是陈循的一个颇为器重的门客,而另一个跟他一同进来的,则是汝阳府的布政使杨稷。
李洪在门口处,早已经向杨稷施礼。
进来之时,两人都欲向陈循施礼,陈循眼神疲累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
两人会意,便各自落座。
李洪刚一落座,便看向陈循,道:“府主,正则府那边,我已经去调查清楚了,沈觅芷办案办了一半,就不辞而别了。”
陈循并未说话,只是呷了一口参茶。
杨稷道:“这原是预料之中的事。任谁家里出了如此大事,哪还会有心思,去办别人的案子呢?只是沈焰柳所犯之事,都是升任按察使以来的事,而这三年,沈觅芷都在长留山内,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案子还真攀扯不到她,要不直接问个连坐,也省得麻烦了。”
陈循道:“斩草还是得出根啊,要不早晚是个祸害!”
李洪目色一动,道:“她爹就在狱中关着,我就不信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杨稷道:“地牢不是出手的时机,我看法场才是关键。”
陈循看了杨稷一眼。
两人都注意到了陈循的眼色,虽然是很淡一眼,但他们都是久跟着陈循之人,很熟悉他的脾性,知道那代表陈循是同意杨稷的那条意见的。
李洪道:“法场的防守,可无法像地牢那般固若金汤。”
杨稷道:“而且,如果是沈觅芷一人,倒也不足为惧,怕就怕她再纠结一帮人。若是那样的话,还真有些棘手……”
陈循道:“那就不能给她纠结人的时间。”
陈循说着,站起身来,在房间来回踱步,他忽然看着杨稷道:“杨大人,我看还是劳烦你亲自往神云府跑一趟了。走走门路,务必保证此案的审核文公,在十日内给批下来。”
第389章 予取予夺
段融回到刘书山的那座隐蔽的别院时,早已经是深夜了。
但萧玉、沈觅芷、西门坎坎、刘书山四人,都还未睡,他们坐在那里等着他呢。
段融一踏入院内,萧玉便迎了出来,目色关心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晚?”
段融道:“有事耽搁了会儿。”
段融说着,轻轻地捏了下萧玉的手,算是抚慰。
两人走入了厅内,西门坎坎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嫂子可就要把我们赶到街上,寻你去呢?”
萧玉笑道:“你别胡说,我几时说要赶你们到街上?”
西门坎坎道:“你嘴上没有,心里已经在想了。”
萧玉笑骂道:“偏你能耐,你有读心术啊?”
西门坎坎还想说什么,段融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问道:“先说说你俩调查的情况吧?”
西门坎坎随即把他和刘书山调查的一些信息,捡了重要的,说了一遍。他没说清楚的,刘书山又补充了一些。
段融坐在那里听着,目中闪过沉思之色。
西门坎坎和刘书山调查的信息,大部分他都已经知道了,但也有一些,是他不太清楚的。
比如,沈家这件大案的一些细节。
先被作局捉拿的,自然是汤万红,整个沈园也都被围了。
汤万红是以典当的名义,将交易的名册账目装在一个黑铁箱子里,存放在一家当铺的仓库里。那当铺的东家是他早年拜把子的兄弟。
因为,熊伊发现汤万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那家当铺一次。熊伊心中便产生了疑窦,汤万红又不是去当东西,他老往当铺跑干什么呢?
熊伊便将此事告诉了李洪。
陈循当日就派人,以赎当作假为由,把那间不算大的当铺给查封了。
随即就在那当铺的仓库内,找到了沈园交易的名册账目。
拿到名册账目后,陈循立即就叫李洪亲自带人,把沈园给封了,将汤万红给捉到了府城大狱。
陈循拿到了名册账目。那账目虽然颇为详细,但那些都是官吏们和汤万红的账目来往,没有一个字,是直接涉及到沈焰柳的。
陈循在大狱内对汤万红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汤万红却自知,说与不说都是个死,便咬紧牙关,一字不吐。
汤万红被捉不久,沈焰柳这边就得了消息。
沈焰柳还算冷静,马纯敏却立即就慌乱了手脚,她竟找人抓了汤万红的妻儿,然后她卖通了狱中送饭的老狱卒,让他送饭时,拿了汤万红儿子的长命锁给汤万红看了。
汤万红一见那长命锁,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为,他妻儿的下落,只有沈焰柳夫妻知道。这显然是沈焰柳做的。
汤万红顿时大悲,他和沈焰柳二十多年的交情,他原本已经想好了,不会出卖他。但没想到,到了此时,他还在拿他儿子的命来威胁于他。
他在沈焰柳眼里,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汤万红当晚就招供了!
陈循自然大喜,汤万红的口供一得手,证据链条就完整了。
这些肮脏的交易,本来就是发生在沈园内,这沈园就是沈焰柳一手兴建的。这些事,他本来就脱不掉干系,再加上汤万红的口供,这就是完全给坐实了。
陈循当晚,就亲自带人,抄了沈焰柳的家。
出事当晚,沈焰柳就派了几个心腹之人往神云府那边去活动,他原本料想汤万红不吐口的话,陈循是不会这么快动手!
但没想到,官兵已经将他的府邸围了。
沈焰柳立即组织家丁、护院抵抗,他大声呵斥陈循,是在打压异己,栽赃与他。
陈循早已经料到,沈焰柳不会俯首就擒,但他谋划已久,岂容沈焰柳负隅顽抗?
在数个真气境高手的围攻下,陈循当场就废了沈焰柳的丹田。
刘书山说到了陈循废了沈焰柳的丹田时,坐在一旁的沈觅芷,眼皮明显跳动了一下。
但段融却知道,陈循不仅废掉了沈焰柳的丹田,而且还扭断了他的手脚。
段融也给他们几人分享了一些他的调查结果,主要是关于府城地牢的防御力量。
当听到府城地牢内有三个真气境强者坐镇时,几人都瞬间沉默。
段融看了一眼沈觅芷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爹他可能……走路有些不方便的。”
他也不过是好意提醒沈觅芷让她有个准备而已,也算尽了一些绵力了。至于其他的,段融觉得他恐怕也爱莫能助了。
沈觅芷一听到此处,眼神微微发红。她能想象得到,她爹在狱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如果照段融的说法,她爹走路都走不了的话,那她能救出她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刘书山听了段融此话,却是眼神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府城地牢,是何等机密之地,里面的消息都封锁的严严实实的,他这个地头蛇都难探知到里面的消息,段融是怎么知道的?
刘书山虽然心中疑窦,但他也是个颇为谨慎的人,并未当面问出。毕竟能查到这种机密消息的渠道,任何人都不会随便透露的。他又何必探人隐秘呢?
交换完消息后,几人都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问他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段融只打着哈欠,说没什么想法,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他如此说时,明显地看到了沈觅芷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段融也觉得沈觅芷可怜,而且她舍命救父的孝烈之心,他也很是感佩,但一码归一码,这事明显是刀山火海,如何敢胡乱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