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阳立马蹿出了城隍庙,只见街市上人影乱窜,乱成一锅粥。
他逆着人流,猫腰躲在一个狭窄的巷口处,凝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边,一具无头尸体,满身血丝蠕动着……
而那血尸不远处的地上,斜插着一根黑乎乎的玄铁箭!
看到那根箭矢,许东阳的眉心一跳。这箭跟昨夜射死白荣的箭,一模一样啊!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许东阳心里有些发慌,就在这时,只听头顶之上的高空中,一声鹰唳声传来!
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只大鹰,在贤古城上空盘旋,接着便有四个黑点,从那盘旋着的大鹰身上,跳了下来。
许东阳在贤古县内,负责与各地分舵以及堂口的密信来往,故而这些年来,也颇有些见识。
“这是……云翎狂鹰?!”
“是太一门的人!”
许东阳躲在巷口那里,往县衙门口的方向望,很快就发现了魏紫阳被四人围攻。
他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觉得这波好像是凶多吉少。虽然他难以割舍故土,但终究还是逃命要紧。
许东阳立马就返回城隍庙,收拾了一些银票细软,准备开溜。
他早已经在离城隍庙不远的一处城墙根那里,挖了一个狗洞,拿一棵枯树挡着,原本就是留着逃命用的。
许东阳刚走到了那处城墙根,把枯树拔开,露出一个洞来。就在这时,城外忽然远远响起了如骤雨奔雷的杂乱马蹄声。
许东阳的脸色一变。“糟了!要迟了!”
他立马钻入了那洞里,猴急一般,爬了出去。
谁知刚从城外那里,顶住一团枯草,露出头去,便有一队兵士,带甲持戈把城给围了,刚好将他捉了个正着。
西大街上,魏紫阳爆葬的大坑旁。
江哲、白渊、陆晋还在那里盘膝行气。
不远处那个身穿重甲,手持长戈的铁骑首领,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敢问,虎符在哪位大人手里?”
江哲闻言,呼吸微微一顿,睁开眼来,只这一瞬而已,他的嘴角又溢出了血。
江哲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物什,扔向那位铁骑首领。
那铁骑首领探手一抓,与自己手中的另一半虎符勘合一扣,发现对得严丝密缝,立马向江哲抱拳道:“校尉统领原野,率一千铁骑,向大人报到!”
江哲他们来贤古县时,便让云翎狂鹰在府城外的野林中,停留了一个时辰。而江哲特意入城,去见了渊阳府主,向他调了一千铁骑,奔袭贤古!
江哲勉强支撑,眼神萎靡,道:“原统领,我现在受伤颇重!不便指挥汝等!”
江哲说着,便看了不远处的段融一眼,道:“段融!你过来!”
段融目色一动,缓步走了过去。
原野瞄了段融一眼,只见段融衣衫褴褛,头发油污,脸上还长了一片癞子,竟是一幅乞丐模样,可却偏偏带刀配箭,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江哲道:“原统领,你听他指挥!”
原野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原野过来之时,段融就只是站在一旁,他压根没见过段融出手,更不知晓他的身份。
江哲自然看出了原野的心思,便道:“他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此地的大案就是他掀出来的。贤古街边的十多具无头血尸,皆乃是他一人射杀!”
听了江哲之语,不独原野变了脸色,连他身后的七八位重甲铁骑,也都变了脸色,有些敬畏地看向段融。
他们一路从城门口,奔袭而来,街边的十多具无头血尸,自然是见到了。
此时,原野才注意到段融身上那箭筒中,还有三支黑乎乎的箭矢。那箭矢的样式,正是跟街边那些无头血尸身旁的箭矢一模一样。
原野立马向段融抱拳道:“我等铁骑,愿听大人调遣!”
军中历来都是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
“原统领不必客气。”段融态度谦和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便道:“原统领,带你的人,把县衙给我围了!”
原野微微一怔。“县衙?”
段融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句血尸,道:“那人就是本地的县令孙乾!”
原野目色惊愕,那尸体上血丝蠕动,显然是秽血教众。这个贤古县的县令,竟是秽血教众,怪不得要调他们这一千铁骑来呢!
原野抱拳道:“是!”
原野正欲去召集人手,段融却道:“等等!”
“围了县衙后!源顺镖局、花影楼、兵器铺、染坊、春风客栈……魏雨田的旧宅!”
段融一口气说了十多处势力,几乎将整个县域内的稍大的势力,都点了出来!
“这些地方,也都给我围了!”
“这……”原野的目中露出了一抹迟疑。
段融道:“这些都是秽血教的据点。”
“大人……”原野似乎还想说什么。
段融却直接打断了他,道:“原统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找个人给你领路!”
段融忽然扭头,看向临街的茶楼的二楼的某个窗口那里,杨震还一直坐在那里呢。
“杨震!下来!”段融忽然叫道。
杨震闻言,立马伸展身形,从茶楼二楼的窗口,跳了下来。
杨震走到了段融不远处,恭恭敬敬地向段融抱拳,道:“大人!”
段融微微一愣,这还是杨震第一次这么叫他,而且他发现杨震此时看向他的目光中,原本残存着的挑衅意味已经荡然无存,他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是一种绝对的臣服。
杨震的目光,并没能让段融开心,反而让他的心头,涌起一抹失落。
段融压下心里的感触,看着杨震,说道:“杨震,你和原统领一起,把我刚说的地方,全部围了!在排查完之前!只能进,不能出!”
杨震闻言,道:“是!”
段融扭头,再次看着原野,问道:“原统领,四座城门,是否封了?”
原野道:“末将的一千铁骑,已经接管城门!大人放心,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好!”段融道:“你们去吧!”
原野和杨震随即离去。
段融瞄了在大坑旁,脸色苍白,在那里行气疗伤的江哲三人一眼,便陡然转过身去,只见萧玉、西门坎坎他们几人就站在不远处。
萧玉手中提着一个衣衫包裹着的圆滚滚的东西,显然就是阮凤山的头颅,只是那衣衫上并无血迹渗出!
阮凤山虽知必死,但也还是用秽血神功撑到最后,才被萧玉斩杀,而那时他体内的血,已经因为连番催动秽血神功,被彻底给耗干了。
段融快步走了过去,先看着西门坎坎,道:“坎坎,你去城隍庙一趟,看看庙祝许东阳在不在!他也是秽血教的人!”
“许东阳?!”西门坎坎脸色一惊。“我这就去!”
西门坎坎说着,便施展身形,飞奔而去!西门坎坎实在没料到,许东阳竟然也是秽血教的人!他家可是三代,都是贤古城隍庙的庙祝啊!
段融射杀街上十多个真气境的秽血教武者时,就发觉里面没有许东阳。故而此时,才立马让西门坎坎过去看看。
段融接着看向萧玉,道:“萧玉,你去解雷老宅那里一趟,和小七一起,把胡欢欢送到医馆去。她伤得挺严重,不能再耽搁了!”
“好!”萧玉应下后,便转身而去。
西门坎坎和萧玉离去后,沈觅芷也眼神期待地看着段融,道:“我呢?我干嘛?”
段融道:“你给我弄点吃的来,我有点饿了!”
沈觅芷瞪了他一眼,道:“饿死你个小乞丐,姑奶奶没那闲工夫!”
段融笑了一下,看着沈觅芷和刘书山,道:“三位师兄在这里疗伤呢!你俩在这儿给他们护卫一下吧!”
听了段融所言,沈觅芷和刘书山看了不远处的江哲三人一眼,三人的状态的确很是不好。
段融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沈觅芷见段融要走,立马冲他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
“沐浴更衣。怎么?你要一起啊?”段融道。
“呸!”沈觅芷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段融哈哈一笑,大步而去!
他的确是要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身上和脸上的东西,糊了好几天了,实在太难受了!
段融沿着巷道,往自己的老宅走去!
回到老宅内,段融从井里打了清水上来,用毛巾裹着皂角,揉出了泡沫来。
段融一边洗着,贤古县城内,便已经开始杂乱一片,远远近近的嘈杂声,隐隐传来。原野和杨震他们已经动手了!
此处既然已经被孙乾打造成了一处据点,那么这里面的秽血余孽,就得要全部排查出来!
段融洗完澡,在老宅的衣柜里,找了件衣衫换上,才重新回到了江哲他们席地行气疗伤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黑,那七八个身穿重甲的铁骑,已经点起了火把!
沈觅芷和刘书山,就站在江哲他们的不远处。而且西门坎坎也在,正在和刘书山聊天,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段融走了过去,只见陆晋和白渊,依旧脸色煞白,眉头紧锁。但江哲似乎平静了许多,看来他的伤势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西门坎坎见段融过去,便道:“城隍庙空的,后院的一间房内,好几个箱笼都是打开着的。我看那老小子,怕是跑了!”
段融微微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宗门的人,姗姗来迟。他们只有这点人手,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时,只见江哲陡然睁开了双目,他的目色已经不再萎靡痛苦,而是一片清亮。
江哲站起身来,方才他虽说在行气疗伤,但段融是怎么布置调遣的,他全听在了心里。
封锁城门,重点围查,可以说是,思维缜密,雷厉风行。江哲心里,已经对段融很是赞赏。
江哲起身,见段融换了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正想过去和段融聊两句。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片嘈杂声响起。
原来是原野和杨震过来复命了!
原野从一片黑暗中,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边的段融。段融虽说换了身衣衫,但他身上的箭弓与腰间的鸣鸿刀,却都还在!
原野也看到了刚刚起身的江哲,江哲目色清亮,脸色平静,显然已无大碍了。
原野目色微微迟疑,还是只向江哲略一抱拳,便大步走到了段融身前,恭声道:“大人!各处据点均已围毕。敢问大人,从何处开始排查?”
“好!”段融道:“从县衙开始!”
就在这时,只见杨震抓住了一个人过来,推在了地上!那人一身尘土,发丝斑白凌乱!
段融一看那人,目色一喜,这人竟是庙祝许东阳!
杨震道:“这老东西,想从在城墙根挖的狗洞里,钻出去,刚好被围城的铁骑兄弟们,逮了个正着!”
此时,江哲走了过来,他见原野和杨震,都只向段融回话,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心头已经有些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