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第一场的考核,会在此处?”
段融目色闪烁,心内念头翻滚。
其余记名弟子,只是觉得那四尊巨大神像,高耸入云,巍峨壮观。
但段融心中惊愕在于,这幽深的山谷,整个就是一座巨大的坛城。
只是这座巨大的坛城,高耸入云,如同在与天地法则沟通,这是何等恐怖的神魂威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此地修炼胎藏经呢?
这样的存在,真的还是人吗?
而在四尊巨大神像的中心处,也就是这幽深山谷的中央,则是一座宽大的汉白玉祭台,栏杆、台阶、丹墀,规制完备,各种雕琢图案,也颇为精美细腻。
祭台的中央,立着一口大鼎,大鼎内,三炷高香,那香足有人的手臂般粗,正冒着袅袅的青烟,直冲幽谷上空。
而那四尊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像的脚下不远处,都立着一方供桌,那供桌上则放着三个黑铁大盘,盘子里放着牛、羊、猪三牲之头。
而供桌前的地上,则在蒲团之上盘膝坐在十六道人影。
他们都穿着空松的道袍,闭目而坐,每人身前都放着巴掌大小的香炉。
香炉内,显然是某种熏香,散发着淡淡的青烟和香气。
就在这时,一队穿着劲装,挂着腰牌的人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内史司的人。
段融之前就已经知道,此次记名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考核,是由内史司主办,裁决宗正司协办。
但段融一路上,都未看到挂着裁决宗正司腰牌的人。
那队人中,为首之人,是一身材欣长,脸型瘦削的中年人,他走到峡谷口的人群之前,从身后一人手里,接过了一铜磬。
他拿着磬捶,将那铜磬用力敲响。
“叮~”
一声清越脆响,颇为穿透力,袅袅而远。
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那人目色扫过众人,道:“都听好!等会儿我再敲响铜磬的话,第一场考核就开始了。明白吗?”
“明白!”人群中零零散散的几声答道。
那人继续道:“考核开始,你们就往前走。看见那两条线了吗?跨过那道白线,第一场考核合格!要是跨过那道红线,不仅第一场考核合格,第二场考核也可免了!”
随着那人的话语,一众记名弟子,都向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数丈外,果然有道颇为醒目的白线。
而那道白线三丈外,则是一道血色的红线。
而那道红线距离幽谷中央的祭台,不过就只有半丈左右的距离了。
“若能踏上祭台,第三场考核也免,直接进阶为外门弟子!”那人最后的声音,更是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喧哗。
“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人们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就走过去吗?”
“走路谁不会啊!?”
“肯定有什么门道!搞不好有陷阱呢?!”
……
段融在人群中,目色闪烁,那人宣布完规则,他已经知道,这第一场考核,到底考的是什么了。
就在那人宣布完规则没多久,忽然一声悠扬的号角声,在山谷内响起。
在那号角声响起的瞬间,只见那四尊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像脚下的供桌前,那盘膝而坐的十六道身影,忽然动了。
他们手一翻,便打开了面前的香炉的盖子,将一种香料撒入了香炉内。
那香料也不知是何等物什,撒入香炉的瞬间,便狼烟大起。
他们便提溜起那香炉两边的铜链,身形陡然快如鬼魅,身法奇绝,踩着那巍峨神像的衣衫褶皱,便纵横跳跃起来。
缕缕的狼烟,便在那巨大神像的周身冒起!
最后,十六道如鬼魅的身影,终于停稳。
只见那神像的头顶,盘坐着四道身影,每个身影之前都放着一尊冒着狼烟的香炉。
神像的两肩,也各盘坐着两道身影,也各有两道狼烟从神像的肩头袅袅而起!
神像的两只大脚的两边,也盘坐着两道身影,同样有两道狼烟冒出。
而还有四道身影,在地上,围着神像而坐,同样有四道狼烟冒起。
十六道身影,十六道狼烟!
段融目色惊愕。
“这……这不是烟供吗?”
可据他所知,烟供是修炼秽血神功,才会用到的辅助祭祀手段。而胎藏经并无烟供的步骤啊……
就在幽谷内,狼烟四起之时,幽谷东南的某处山峰顶上,正有十多个身影,坐在临崖而立的十多个汉白玉的座椅上。
此山峰颇为险峻,可峰顶为何有汉白玉的座椅?而坐在那汉白玉座椅上的,又都是什么人呢?
就在那狼烟四处的瞬间,忽然有一人影,脚踏虚空,凌虚御风而来,落在了这山峰的众人之前。
脚踏虚空,凌虚御风,只有洞冥境的强者,借法则之力,才能做到。
那来人,就是太一门长老院的长老之一,也是内史司的司座,朱鹤。
此人也是又能力竞争下届门主的唯二人选之一。
朱鹤甫一落地,便抱拳道:“诸位,不好意思。朱某来迟了!”
朱鹤刚一说话,便有几人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他。
其中一人,笑道:“无妨!朱司座要操劳这考核之事,诸事繁杂。况且此时考核还未开始,不算迟的。”
这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哼了一声,道:“是啊。朱司座,诸事繁忙,自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迟点算什么,能来就不错了!”
朱鹤眼中厉芒微闪,但脸上依然笑颜如风,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那开口呛他的人,叫葛如松,自来就与他不对付。
朱鹤虽不言语,却有人想要反呛葛如松,但朱鹤冲那人使了眼色,那人便又坐了下去。
朱鹤走到了自己的座椅前,刚欲坐下,却听到那边最头处,一个幽幽的女声传来。
“朱司座要是再不来,我就准备让我家寒烟坐你那位子上了。我怕这孩子站久了,一会儿抚琴跑调了。”
这说话的乃是林幽剑,是太一门长老院内,唯一的女长老,平素大家都让她三分,连门主楚秋山常常都被她呛的没话说,更别说朱鹤了。
朱鹤见林幽剑呛他,却是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来,寒烟,你师傅都发话了。来,给你坐吧。”
林幽剑的身后站在一身量窈窕的女弟子,她的头发盘起,一根玉簪束发,穿了一身月白内衬的淡青色裙子,似是为挡这山峰之上的风沙,她的脸上遮着一白色轻纱,只隐约可见,轻纱下是一张白皙瘦削的脸。
此女,名曰姜寒烟,此时,她腰间系剑,背后还背着一黑色的古琴。
姜寒烟向朱鹤抱拳,道:“寒烟不敢!家师只是与朱司座开玩笑呢。司座不必认真。”
林幽剑见姜寒烟,不卑不亢,应对得当,不由赞赏地一笑。
姜寒烟是林幽剑唯一的徒弟。
而能被长老院的长老收为徒弟,都是宗门的核心弟子,其修为境界起码是气旋境了。
朱鹤见林幽剑赞赏地看着姜寒烟的表情,便不再多言,悄然落座了。
朱鹤旁边的位置空着,那是门主楚秋山的位置。
只是这几年,这种场合,他基本已经不来参加了。
毕竟,他六年后就会卸任,对于这点,这些老家伙们也不觉得奇怪。
而隔着楚秋山空位的另一边,坐的就是吕钟棠。
朱鹤落座的瞬间,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朱鹤方一落座,幽谷内的第二声号角声,就悠悠响起了。
那号角甫一响起,姜寒烟便站在林幽剑的侧面,抱拳道:“师尊,时辰到了。”
林幽剑点了点头,道:“嗯。寒烟,你去吧。”
姜寒烟闻言,略一跨步,向诸位长老道:“各位师伯、师叔,寒烟告退!”
姜寒烟语毕,身形陡然如大鸟跃起,直接从悬崖之上,跃了下去。
那些长老院的长老们,看着姜寒烟的背影,都微微点头。
这姜寒烟,天资绝佳,而且为人谦和乖巧,不独她师尊林幽剑视其为明珠,长老院的诸人,也对她印象颇佳。
山谷中。
只见那第二声号角响起的瞬间,那在每尊神像上的十六道身影,双手陡然开始变换结印,口中更是咒语呢喃。
“这是……”
段融的眼皮一阵狂跳。
随着神像之上的身影,开始结印念咒,那在烟雾缭绕中的神像,双目中陡然开始放出淡淡的血光。
就在那一瞬间,段融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烟供的行法!
虽然他没见到过胎藏经里有烟供的修法。但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毕竟,他手中只有前十二层的胎藏经,也许后面的胎藏经功法中,就有烟供的行法呢。
就在那幽谷四维耸立入云的巨大神像,双目闪出血光之时,只见一道窈窕身影,裙裾飞扬,从幽暗东南的一座孤峰绝顶,纵身跃下,其脚尖不时在树冠和石壁上,轻轻一点,便连番纵跃。
数次起落后,便如落叶随风而下一般,轻飘地落在了幽暗中央的祭台上。
姜寒烟一落下,便盘膝坐在了祭台之上那插着三炷高香的大鼎前。
就在这时,段融所在的峡谷口处,一声铜磬声,陡然响起。
这些记名弟子自然记得规则,铜磬响起之时,就是考核开始之时,只要跨过白线,第一场考核就算合格了。
也就在那铜磬响起的瞬间,只见那祭台上,姜寒烟将背后的那一黑色古琴取下,在身前横放。
她轻纱后面的脸色平静,素手轻拨,一声清吟,陡然在山谷内回荡……
峡谷口处的那些记名弟子们,刚欲施展身形,随着那祭台之上,一声清吟响起的瞬间,一股强大至极的神魂威压,便陡然降临。
所有的人的身体,都微微一颤。
连段融也不例外,他并不是装得,那神魂威压降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如同僵了一般。
而其他的记名弟子,情况更差,又不少人瞬间就脸色煞白。
因为他们这种感觉,是在祭台上那一声清吟响起的瞬间发生的,于是便有许多记名弟子,目光愠怒地瞪视着此时正盘膝在祭台上,安然抚琴的姜寒烟。
他们以为,他们的痛苦是那琴音在作怪!
但段融却很清楚,陡然降下那强大至极的神魂威压的,其实是幽谷四维,那四尊双目闪出了微微血光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