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央二字,便取夜未央,客莫急之意。
虽然现在是下午,天光正好的时辰,未央坊的窗户却都是紧闭着,连门口都悬挂着厚重的门帘子。
西门坎坎领着段融,推开了厚重的门帘子,走了进去。
一楼的大厅,很是开阔轩敞……
色泽明丽的地毯、色彩繁复的壁画以及花纹精致的窗帘……似乎都在诉说着,未央坊的装潢内饰的豪奢……
大厅内,放着大小不一的十多张红木八仙桌,最大的一张足有两张大床并排而放那么大,有不少人围着叫嚷着,眼神亢奋,声音嘶哑……
一楼的角落处,有一红木楼梯,是通往二楼的,二楼可见是一个个包厢,围成一圈,每个包厢的门旁,都挂着木板子的天干编号。
大厅的天花板上,吊着烛灯,明亮高照,窗户上面的几个通风孔,天光隐现……
“怎么样?”西门坎坎瞄了一眼段融,笑道:“这未央坊原本也很是一般,自从魏雨田接手,便内外翻修一番,堪称极尽豪奢,当时开业时,可是号称贤古第一楼啊!”
“你先在大厅里随便逛一逛,我去看看姜青玉来了没?包厢是他定的,这未央坊的包厢跟花影楼的四大花影一样难搞,抢手的紧,得排队啊!”
西门坎坎说着,便向一楼角落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走去了,而段融则踱着步,在大厅里闲逛了起来……
第166章 牌九煞星
段融踱步到了一张八仙桌前,在一楼大厅里,这张桌子前是人最少的,有七八人围着,在押大小呢。
庄家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目光锐利,颧骨高耸。他穿着的黑绸衣衫的右肩上,绣着一个央字,这人显然是赌坊的人。
那精瘦汉子将手里的摇盅在桌面上,摇得哗啦作响,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场上的赌徒,叫道:“押大押小,买定离手。运气一到,一本万利……”
那人叫唤的仰扬顿挫,声音中颇有一股诱惑劲……
就在那人手中摇盅停下的瞬间,段融的神识陡然外放……
场上的诸人,有些已经开始押了,有一个眼圈发黑的家伙,点了点自己手中的碎银子,忽然眼神一狠,全部押在了大上。“搏一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段融瞄了那人一眼,便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押在了小上。
那精瘦汉子,见在场诸人都已经押好,便叫道:“鸿运当头,一本万利!开!”
“一三一!小!”
段融刚玩了几把,赢了点小钱,西门坎坎走了过来,将他拉走了。“姜青玉刚来。包厢是二楼的庚字房,我们先上去,他付了银钱就来。”
段融被西门坎坎拉走时,那摇盅子的精瘦汉子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他记得很清楚,这人刚才押了五次,全部押中!
西门坎坎带着段融,推开了庚字房包厢的房门,房间内的装潢还是颇为奢靡,而且四周摆放了不少高高低低的珍稀花卉,整个房间内充盈着淡淡的清香……
西门坎坎一进房间,便熟练将一套牌九墙边的橱柜内抱了出来,放在了一张四方几案上,道:“推牌九,会吗?”
段融搜寻了下原身的记忆,发觉推牌九是此界颇为流行的游戏,不光是赌场里常玩,逢年过节的时候,街头巷尾也常有人会聚在一起玩几局,消遣一下。
段融一搜寻原身记忆中的玩法,已经知道此界牌九的玩法跟前世蓝星的炸金花差不多,不过牌九是两张牌而已。
这种玩法,对他来说,神识一放,不就等于是明牌吗?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段融大咧咧地坐在了几案前,道:“什么叫会吗?我在我们那几条街有个诨号,就叫做牌九煞星。”
西门坎坎被段融说得一乐,将一木盒的牌九,哗啦一声倒在了几案上,坐下道:“真不巧,我也有个诨号,叫牌九鬼见愁,专克煞星。”
段融看着西门坎坎自信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道:“年轻人,这世道是很残忍的!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免得等会儿遭受毒打的时候,你适应不了。”
“放屁!我需要适应吗?”西门坎坎怒道:“老子在赌桌上和在床上是一样凶残的。一丝不挂,片甲不留!能毒打我的,还没生出来呢,就凭你?”
西门坎坎说着,老气横秋地冷哼了一声。
两人正在斗嘴,姜青玉闪身走了进来。
姜青玉和段融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姜青玉一进来立马热情地向段融施礼问好,段融慌忙还后,看着西门坎坎,道:“你看人家青玉公子,温润知礼的。你再看看你。”
西门坎坎笑道:“这里是赌坊,温润知礼能赢钱吗?闹不清场合!”
段融哑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的嘴,真是……
三人落座后,便开始开始,哗啦啦地洗牌,三块一叠码好后,掷骰子掷出了西门坎坎作庄。
西门坎坎拿起骰子,再掷两次,然后按骰子的点数,拿出了两叠牌,将每叠牌在几案上排好,按逆时针的顺序,分发给各人。
这样,每人面前,都有两张牌,扣在桌面上。
三人各自,摸着自己的牌看了下,然后重新放好。西门坎坎那看个牌,跟做贼似的样子,段融不觉一笑。段融神识扫过,三幅牌的点数都已经知晓。
西门坎坎看好牌后,用肥手用力地搓抹了把嘴,道:“我是庄家,我先说话,十两。”
“跟十两。”姜青玉道。
“跟十两。”段融瞄了姜青玉一眼,姜青玉的牌面比他俩的,都要大。
“哈,都有货嘛!”西门坎坎笑道:“那就轰一下。五百两!”
姜青玉的脸色一变,有些迟疑。
段融早已经了知牌面,三人的牌其实都小得可怜,姜青玉的牌虽然也小,但却已经是三人中最大的了。
姜青玉看了会儿西门坎坎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将牌一推,道:“我飞了!”
西门坎坎面色无动,看向段融,道:“你?”
段融心头哑笑,暗道:玩得不错!气势倒是挺足吗?
“跟五百两。”段融语气平淡地道。
西门坎坎笑了一下,又扔了五百两银票,在几案中间,道:“继续五百两。”
“跟五百两。”段融眼皮都没眨一下。
西门坎坎眼神动了一下,面无表情,道:“一千两。”
“跟一千两。”段融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西门坎坎咽了口吐沫,问:“开吗?”
“不开!”段融瞄了西门坎坎一眼。
西门坎坎的牌很小,他原本是想咋呼段融的,但显然没唬住,现在他有点两难,他想飞但又怕段融是诈他的。
西门坎坎盯着段融看了一会儿,嘴角一抽,道:“跟一千两,开!”
段融和西门坎坎将牌翻开,两人的牌竟是一样的,都是铜锤,六点。
西门坎坎一看段融的牌,顿时傻眼了,点数一样,谁开谁是输家。
“你俩六点的铜锤,在哪咋呼啥啊?”姜青玉气得翻看自己的牌,他的牌是尖七,七点。
西门坎坎的脸色很是难看,段融拿着六点的铜锤,竟然敢面不改色地一直跟,好像一开始就能看出自己是咋呼他的似的。
姜青玉虽然生气,但推牌九玩得就是心理战,他自己飞了又怨得了别人吗?
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嘲讽道:“菜鸟前几把,都会运气比较好。正常!”
段融笑了一下,道:“年轻人,我说过,这世道很是残忍!你还远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呢?”
西门瞪了段融一眼,道:“老母猪拱地嘴上劲儿。”
四五局下来,段融打得他俩毫无脾气,西门坎坎终于焉了,他看向段融的眼色都变了!
他现在相信段融的牌九煞星的外号,绝对不是吹得,而相形之下,他那牌九鬼见愁,倒成了牌九自家愁了。
“不玩牌九了,我今天跟牌九相克。我们玩最简单的,摇骰子,比大小!”西门坎坎道。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总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不相信,段融能样样都是煞星,那还不成了赌场阎王了?
第167章 方精宝
“你好了吗?”西门坎坎看着段融,催促道。
西门坎坎已经摇好了,但段融却还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轻轻晃着,那动作就跟抽筋了似的。
“好了。”西门坎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段融这才忽然抬起头来。
西门坎坎咧了下嘴,冷道:“业余!摇个骰子,慢慢腾腾的。”
两人几乎同时打开了摇盅,西门坎坎看着段融的点数,脸色顿时一黑,自然是段融赢了。他在那磨磨唧唧地摇了半天,就是要摇出个比西门坎坎大的,但是他手法不行,摇盅里的骰子根本不听使唤……
西门坎坎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暗道:“邪门!”
“再来!”
就在这时,姜青玉的贴身小厮姜荣,忽然推门进来,道:“爷,旁边的辛字房包厢,闹出事了!”
“闹出啥事了?”姜青玉抬眼,问道。
“抓了个老千,听嚷着,好像说是方精宝。”姜荣道。
“方精宝?”西门坎坎叫了一声,眼神顿时一亮。
这方精宝,说起来,也算是贤古县市井上的一个传奇。
这人原来是街上的一个插手。
插手也就是小偷。
徒手行窃的,叫“清插”,借助剪子、刀片等行窃的,叫“浑插”。
方精宝就是这街上清插的头儿。
后来,不知怎的,竟跟外地流窜到县里的一个要饭的瞎子,学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千术。
从此混迹于各大赌场,便发了迹了。
但千术再高,终究是见不得光的,过不了多久,这附近府县的赌场,都已经将他拉入了黑名单了,不让他进门了。
这人也就在十年前,忽然就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去了外地的赌场,也有人传说,他人已经死了……
“走,过去瞧瞧去。”西门坎坎素来爱看热闹,立马跳下座位,急吼吼地往门外走去。
段融和姜青玉也一起走了出去。
三人一出房门,便看到隔壁的辛字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西门坎坎个子矮,站在后面他根本啥也看不到,他推搡着便挤到了最前面,段融跟着西门坎坎挤出来的空隙,也钻了进去,站在了最前面。
只见房间内,地上华丽的毯子上散乱着一些赌具,几案上也堆着银票和牌九,案前还坐着三人,显然这三人方才正在赌牌九呢……
而房间内,背对着门口,也站着三人。
其中一人是文士打扮,而另两人则是劲装的武者,捉刀在其身后。
西门坎坎在段融的耳边,道:“这就是未央坊的东家,魏雨田。”
段融瞄了一下那文士打扮之人的背影一眼,这人衣袍宽松,身形瘦削,要只看背影,还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魏雨田目光深沉地盯着几案前的一人,道:“方精宝方先生到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那人是一个面容清矍,华发苍苍的老者,他穿着滚边锦服,一身的雍容贵气。
这老者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扫视过赌桌前的另外两人,本来想宰凯子呢,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人拆穿了。
老者看向魏雨田不善的目光,终于还是抬手揭掉了套着的华发头皮,露出了一头剪短的青丝,然后他从自己的脸上扯下了一张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