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馆主点头。
这是他对“苏瑞良”观感不错的重要原因,要让一个藏拙多年的人主动暴露自身真实修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也说明了“苏瑞良”的决心。
再加上他曾有在武馆学习的经历,这都让他对“苏瑞良”有了极好的第一印象。
当然,更重要的前提是,此人是炼骨境的修为,只需要稍加调教,就可以成为武馆的一把利刃。
彭馆主却没有轻易松口,而是继续问:“那你可知,炼髓功法为何这么难以获取?”
耿煊大而泛之的谈了谈,都是很普通,很主流的观点。
主要是掌握了炼髓功法的势力都会严格控制其外流,以及不明渠道获得的炼髓功法又可能存在致命隐患,即便得到也不敢用自己的命去尝试。
彭馆主摇头道:“这只是结果,不是真正的原因。”
耿煊惊讶道:“这只是结果?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是一种风气,一种潜规则。”彭馆主道。
“风气?潜规则?”耿煊错愕。
“即便是掌握了炼髓功法的势力,也不能肆意将手中功法扩散。
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卖钱也好,大批赠送给有潜力的幼苗,亦或者用来作为结交其他势力的敲门砖……都不行!
这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反正,只要某个势力或家族让人感觉手很松,中下层修炼者很容易就能从他那里得到炼髓功法。
那么,这个势力就离覆灭不远了。”
“啊?”
耿煊真的惊住了,不是作伪:“谁动的手?”
彭馆主摇头道:
“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动手人,这是来自很多势力的集体针对,今天你割一刀,明天他踢一脚,不知不觉间,这个家族或者势力就没有了。
若是不了解其中内情,旁人还会以为这家族或势力只是运气差,莫名其妙就开始走霉运,做什么事都会出现坏的结果。
可你若了解得再多一些,就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运气差,这只是肆意扩散炼髓功法的结果。”
耿煊喃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彭馆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耿煊低头想了一阵,问:“您说的这种风气,是只元州有,还是其他各州也是这种情况?”
“只有元州有。”
彭馆主明确回答,顿了顿,他又道:
“据我所知,外州很多军主为了招揽人才,会主动将手中掌握的修炼法门扩散出去。
那些有才华、有天赋的修炼者在修炼到一定境界后,为了获得后续法门,会像上钩的鱼儿般主动投奔而去。
那些军主也不会据此拿捏刁难,只需要立下相应的功勋,就可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着耿煊的神色变化。
某一刻,他笑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耿煊点头。
他确实想明白了。
说穿了,这其实就是元州上层“自废武功”的另一套“拳法”。
当然,他们废掉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武功,而是整个元州的武功。
对他们来说,这反而是有利的,他们可以得到一个更稳定的秩序。
那些天赋异禀,出身下层,骨子里自带对现有秩序的挑战和破坏欲,天生的“反骨仔”们将在这种氛围里被直接按死在下层,很难有出头的机会。
若是实在不甘心这样窒息的氛围怎么办?
那你走啊,离开元州,去别州闯荡好了。
彭馆主对低头不语的耿煊道:
“所以,给你一门炼髓功法,我是无所谓的。
但风气如此,我也是不可能轻易就把这功法给你的,你可明白?”
耿煊抬起头来,看向彭馆主,问:
“需要我如何做?”
彭馆主道:
“成为我武馆真正的自己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
说着,他还赶在耿煊开口之前,好意提醒道:
“你可别急着答应,你可要想好了,想来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和荆会长、顾大匠是不满于樊大馆主的步步进逼。
我们要是任何反应都没有,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无声无息的被挤出这张牌桌,彻底边缘化。
所以,我们决定与他碰一碰。
我们也不指望自己做得能有多隐秘,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知道,甚至在筹划对咱们展开行动了。
樊大馆主的手腕,我是一点都不敢小觑的。
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想象不到。
反正,我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你现在依然决定与我武馆绑死在一起?”
在耿煊面前,彭馆主算是把话说得非常透彻露骨了。
听了这近乎恫吓的话语,耿煊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道:
“我愿意!”
“好!”彭馆主手拍桌案,面露激赏之色。
“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第一时间得到炼髓功法,您不能吊着我!”
彭馆主点头:“可以……可还有别的条件?”
耿煊摇头:“没了。”
彭馆主道:“那……我今天就发帖,明日就开堂正式收你入门!”
耿煊点头:“可以!”
彭馆主笑着起身来到耿煊面前,拍着他肩膀,一脸亲热的道:
“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当时来学习的时候还是我父亲坐馆,我就代他老人家收你这个徒弟,你以后真就是我的苏师弟了!”
说着,他对耿煊玩笑道:“来,叫一声师兄听听。”
“师兄!”
彭馆主闻言,一边拍着耿煊肩膀,一边哈哈大笑。
等他笑声歇住,耿煊轻声道:“师兄,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功法原本我不奢望,但我想今天就对照原本亲自誊录一份。”
彭馆主闻言一顿,看向耿煊,似笑非笑道:“师弟这是怕我在功法里面做手脚?”
耿煊摇头道:“我是担心明天会有变数。”
“啊?明天会有变数?什么变数?”彭馆主惊讶。
“师兄您既然说了樊大馆主随时都可能对咱们采取行动,那您为何又如此乐观呢?
从您决定与樊大馆主硬碰一下开始,您难道不应该做好他随时有可能暴起发难,杀到武馆来的准备吗?”
彭馆主闻言,神色数变。
他很想说,其实我刚才把话说得那么吓人,主要目的是为了吓你!
可现在的情况却反了过来,他被耿煊的话吓住了。
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但却不能不承认,这是真的有可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甚至生出了退怯之意。
樊大馆主随时都可能杀来?
有这么吓人的吗?!
要不,干脆顺服听话得了?
不过很快,长时间身处高位、武馆历来强硬的行事作风,让他选择了硬到底,而不是做一个临阵掉链子的软蛋。
他缓缓点头:“有道理,是我疏忽了,确实应该做一些防范。
你的要求我同意了,我现在就带你去传法楼。”
说着,彭馆主转身走到一排书架前,拉开一个抽屉。
很快,他再次来到耿煊面前,摊手将一枚精致的玉牌递到耿煊面前。
耿煊疑惑:“这是?”
彭馆主道:
“只有自己人才能接触炼髓功法,这是规矩。
既然你现在就要去,那我也提前代我父亲收你入门。
这玉令是我父亲在时统一定做的,每个亲传都有一枚,多出来的两枚一直闲置在书房中,正好与你一枚。
晚些时候我会把康乐集的门人都找回来,让他们认认你,就算是正式入门了。
不过,明天的入馆仪式还是要操办的,你还是要配合一下。”
耿煊点头,这是“上贼船”的明证,自然不会省掉。
他只是提醒道:“师兄做好防范就好。”
说着,他伸手接过了彭馆主手中玉令。
玉令两面皆有文字,一面阴刻“彭”字,一面阳刻“武”字。
正低头打量着,耿煊手中动作忽地一僵。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只有心中波澜激荡。
【得白运,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