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好大一片血迹。
“这……”
老者道:“这孩子今天早上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有点狠,把小雀雀撞坏了。”
“不是撞坏了,是割掉了吧?”刘副堂主面无表情的道。
老者道:“一开始确实是撞坏了,后来见他疼得厉害,反正也恢复不了了……”
刘副堂主没再理他,而是看向小孩,问:
“你恨不恨?”
一脸苍白的小孩不回话,紧抿着嘴。
独腿老者健壮,瞳孔一缩,道:“若是不行,那就算了。”
说着木杖与独脚并用,转过身体欲走,目光示意,招呼小孩跟他一起离开。
旁边一直沉默,就连与康乐集大馆主交涉时都没有参言的蓝衫青年忽然掷出腰间长剑。
刚好刺入独脚老者仅有的一条腿的腿弯处,老者惨叫一声,便噗通倒地。
蓝衫青年盯着小孩,将刘副堂主的疑问又问了一遍:“你恨不恨?”
这一次,小孩没再沉默。
回答得斩钉截铁:“恨!”
“嗖!”
破空声响,又一柄长剑破空而至,钉在他身前地面之上,剑柄还在颤巍巍的摇晃不停。
“你用剑将这老残废杀了,我保你一个惊天富贵!”
小孩没说话,而是看向刘副堂主。
刘副堂主无奈道:“他说话比我管用。”
小孩咬牙,强忍着跨间疼痛,双手握着还在身前摇晃的剑柄,将钉入土中的长剑硬拔了出来。
这看似轻松的“取剑”,只看小孩强忍着“丢蛋”的痛苦,浑身仿佛开闸一般流出来的汗水,就知道这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容易。
看小孩拔出长剑,一步步向老者走去。
刘副堂主却对蓝衫青年抱怨道:“今天我定星堂损失已经够大了,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苗子,您也要与我争?”
蓝衫青年笑嘻嘻的道:“我若不争,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你可是早就答应我的,有好货最先让我挑,你现在只能算是履约而已。
“……”
刘副堂主苦笑着摇了摇头,主动岔开话题,问:
“你觉得这事应该如何收场?”
“不知道。”蓝衫青年回答得非常干脆。
“呃……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不知道。”蓝衫青年还是同样的回答,同样的干脆。
说话间,旁边倒地老者从惊怒、到求饶、到惨叫,到呼出最后一口气,仓促而突然地就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亲手刺死自己祖父的小孩,将沾血的长剑从老者心口拔出,一滴滴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扭头看向蓝衫青年。
仿佛在说,我已经遵从了你的命令,现在,该看你了。
如此冒犯的举动,蓝衫青年却没有作恼,反而吹了个口哨,啪啪鼓起掌来。
很快,他就抱起这强撑着的小孩上了马车,那个原本乘坐这辆马车的丽人则被他赶到了旁边另一辆马车之内。
……
若是耿煊在现场,就会惊讶的发现,当小孩举剑刺死自己祖父的小孩,头顶原本只是显得有些浑浊,但却没有沾上一丝血色的“气”骤然蜕变,浓郁的红气覆在他头顶上方。
懵懂无辜的小孩,立刻被浓郁的红名的“加冕”。
而就在这行人马连带马车消失远去后不久,两个黑袍护卫出现在他们停留的地方。
很快,他们也离开了,重新返回康乐集,手中提着一具四肢只剩一腿的新鲜尸体。
……
康乐馆内。
当大馆主樊綦听说了发生在康乐集外的意外插曲后,对旁边另几个坐馆笑道:
“这张耀也真是疯了,居然想去借无忧宫的势。
明明可以安度晚年的,现在却死在了自己亲孙子手里,岂不可笑?”
第69章 暗流及盘点
拿张耀这个自寻死路的蠢货活跃了一下气氛,樊綦的神色却慢慢凝肃,目光在其他六位坐馆身上一一扫过。
“咱们必须做点什么!”
“做什么?……帮他们寻找线索?”一位体型矮壮的坐馆道。
樊綦摇头:
“我说了,那是他们无忧宫的事,和咱们无关,咱们没必要上赶着去献殷勤。
……说得不好听点,便是咱们找到了一些线索,难不成无忧宫还会感谢咱们不成?”
“不会。”
“那不就得了。”
“那你是要咱们做什么?”
“具体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无忧宫在看待我们时,会更加冷静,更加理智。”樊綦道。
“……”
其他几位坐馆听得都是一头雾水,甚至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樊綦解释道:
“就像当初许象风的女儿骑马摔死,他却迁怒于康乐集一样。
在无忧宫看来,他们的人死在了我们这里,一个不剩,这就是我们的罪。
这次咱们倒是把他们挡了回去,可无忧宫真能咽下这口气吗?
你们是知道的,这些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们,说不定稍微一个情绪不畅,就要拿咱们出气!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不能寄希望于侥幸,最好能主动做点什么,当有人情绪上头的时候,能够让他们稍微清醒冷静一点。”
随着他的讲解,几人脸上纷纷露出恍然明悟之色。
然后,纷纷陷入了沉思。
不断有人提出一些“点子”,又被人一一戳破。
在这样的氛围中,那位体型矮壮的坐馆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一边轻声道:
“我觉得,咱们思考的方向要稍稍调整一下。
想办法提高咱们的修为实力,固然是正途,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见效的。
要真有这种办法,也根本不需要咱们在这里商量,早就去做了。”
“那你说怎办?要让他们冷静清醒一点,不靠更强的修为实力,难道是要与他们讲道理不成?”
“要让无忧宫想对我们动手时更加清醒冷静,继而主动放弃这种想法。
说到底就是要他们对咱们有更多顾忌。
要做到这一点,并非只有提升咱们的修为实力这一种办法。
只要展示出咱们有崩掉他们一口牙的决心,也有这样的能力,这就行了。”
旁边有人不耐道:“你磨磨唧唧,倒是说你究竟什么想法啊!”
矮壮坐馆不答反问:
“里坊的实力比咱们差那么多,修炼者的数量比咱们少,质量也没咱们高,为何还敢与咱们有来有往,讨价还价?
咱们又为何没有如无忧宫看待咱们一样对待他们呢?难道是因为咱们心善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座众人都很清楚。
原因自然不是什么“心善”,正如矮壮坐馆所说,“里坊有崩他们一口牙的能力跟决心”。
有了这么明白的榜样就在身边,似乎问题轻松解决,跟着学就可以了。
可一众坐馆却沉默了。
话固然可以这么说,可这连他们自己都骗不了,难道指望靠这种虚张声势就能够唬住无忧宫?
那只会让他们显得像是一个小丑。
说不定无忧宫本来没有再动他的意思,这么一折腾反倒让人家有了来“折腾”一下的兴趣,那不就弄巧成拙了么?
一个坐馆摇头叹道:
“说得倒是容易,可要真能做到啊……要真有这能耐,咱们早做成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矮壮坐馆轻声道:“其实,这是能做到的。”
其他坐馆纷纷扭头看向他。
“咱们周边就有八家里坊,只要他们对咱们康乐集的上心程度有对自家里坊的一半,再加上咱们本身的体量,我相信无忧宫再不敢小觑咱们,更不会随意拿捏咱们。”
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嘘声。
“你搁这做梦呢,那些里坊人对咱们什么态度,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对呀,咱们出事,他们不在旁拍手看乐子就不错了。
你居然指望他们能为咱们拼命出力?这不开玩笑吗!”
“……”
几人纷纷指责他的不切实际。
他接下来轻声说出的几句话,却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他们自不可能为咱们拼命出力,但若是为他们自己,他们一定是肯的!”
“要缓和咱们与周边里坊的关系,甚至让他们把咱们也当半个自己人,方法其实很简单。
咱们只需要再放开一些,别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分他们一块肉吃就行。
我相信,只要能让他们在康乐集得到更多的实惠,等到再面对无忧宫或者别的外来势力的凌迫之时,他们必会和咱们站在一起。
因为只有咱们,才会分他们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