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笑着摇头道:“哎,看来咱们全都是穷鬼。”
此话一出,三人再次哈哈大笑。
三人继续闲聊,耿煊认真干饭,很少参言,偶尔参与,也说的非常简短,且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喝水。
三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耿煊与苏瑞良“沟通”了许久,对他声音的特点已经非常熟悉,而大成境的易容术已经可以做到通过对声带肌肉的调整改变发出的声音。
所以,便是没有任何掩饰,他此刻发出的声音与苏瑞良的声音也有七八成的相似度。
若是再隔十天半个月与这几人见面,他可以不做任何掩饰的与他们交流。
可现在距离他们与真苏瑞良相处的时间还是太近了些,他若不做任何掩饰的开口,特别是说得太多,是有可能让他们觉出其中差别的。
即便找不到实据,这种情况也是要尽量避免的。
耿煊想到此行正事,先吃了一口菜,这才问:
“你们可知道咱们这有哪家店,名字里带有‘无忧’二字的?”
三人闻言,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名字里带着‘无忧’二字的店?”
梁骏、徐二人一番思索之后,相继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手臂受伤的王襞却微皱着眉,似在回忆思索着什么。
“你听说过?”耿煊问。
王襞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我想起个名字里带‘无忧’的,但却不是一个店。”
“是什么?”
“是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我记得他那担子上就挂着一个布帘,上面写着‘无忧郎’。”王襞道。
“货郎吗?”耿煊一边吃饭,一边好奇道:“你见过?”
王襞点头:
“前些天才见过,他挑着担子从我店门前经过,一边走还一边唱。
唱词应该都是他自己编的,全是各种货物。
有针头线脑,也有小孩玩具,还有一些吃食,五花八门,全被他编成词,最后还来句‘包您无忧’的吉祥话,还怪好听的。
我记得当时有不少小孩追在他后面瞧热闹,他走到哪儿,那些小孩就跟到哪儿。”
若说耿煊刚才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一问,那么此刻,听到王襞最后这段话,心中便已是一紧,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耿煊轻轻点头,继续吃饭。
王襞却好奇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本来只是想要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的耿煊却是心中一动,道:“保密。”
王襞一愣。
另两人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王襞才问:“这里有事?”
他的脸色悄然间已经变得非常郑重。
耿煊点头:“嗯。”
三人相视一眼,王襞轻轻点头,道:“那我不问了。”
三人没再说话,耿煊也没再说话。
直到耿煊与三人各自分别之时,大家都没再说什么。
而耿煊则在康乐集的街巷中看似随意地闲逛了起来。
当他转过又一条街巷之时,忽然听到清脆悦耳的金属敲击声,还伴随着有节奏的吆喝声。
耿煊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角,就见一个体型健壮魁梧,面容却给人以憨厚可信之感的男子正一手有节奏的晃动手中器物,发出有节奏的清脆金属敲击之音,另一只手则拿着几个小小的包裹,嘴里吆喝道:
“打开一包又一包,明晃晃来亮堂堂,根根都似鎏银枪;
打开一包又一包,个个都是好钢条……”
他嘴里一边吆喝唱着,手中小包裹已被他单手挑开,露出里面一根根在阳光下冷光闪烁的长针。
在他身后地上,放着两个非常大的藤筐,里面装着、挂着、系着各种东西,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吃的,用的,玩的……
看上去惹眼又新奇。
其中一个挑担顶端,挂着一块布帘,上面写着“无忧郎”三个字。
而就在他旁边不远处,就有好多个小孩看着。
看他那两个挑担里各种见过没见过的新奇物事,听他将寻常卖货随意编成各种顺耳的唱词。
这时,一个手拉着小孩的妇人走近,打断了健壮憨厚货郎的吆喝。
“你这可有小孩吃的?”她问。
货郎赶紧道:“有有有,多得很捏,枣子柚子果干臭干糯米糍粑黄粑麻花米花米粉……”
见他似乎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妇人赶紧止住,道:“臭干,来份臭干就好。”
“好嘞,臭干一份,承惠二十文。”
说话间,货郎已将一小份浇淋了酱汁的臭干递到妇人面前。
因为分量并不大,小孩很快就吃完了。
妇人将只有一些汤汁残留的空碗交还给货郎,拉着小孩就走了。
货郎从挑担中取了一点清水刷碗,但他并没有将刷碗水随意泼洒,而是倒在一个就挂在挑担上的木桶中。
这个木桶的外壁,白色的线条纹路粗看相似装饰,可若细看,那些纹路却刚好构成了两个字。
无忧。
第53章 再入黑市
刚送走妇人母子,清洗完他们用过的碗筷,货郎忽地又见一个中年男子踱步来到他身边。
体型健壮的他脸上立刻堆起憨厚实诚的笑,问候道:“您来点什么?”
耿煊看着刚才被货郎托在掌中,后来被他放在筐中的几个小包,好奇道:
“刚才听你唱得蛮有趣的,我就过来看看……”
货郎多麻利的一个人,在他说话间便已将那几包针重新拿起,递到耿煊面前。
耿煊看着包中长针,不仅色泽光亮,比之寻常细针也要更长更粗。
他一边打量,一边问:“你这针真如你唱的那样,根根似枪?”
货郎脸上憨厚的微笑微微一僵,他知道是遇到爱较真找茬的客人了。
不过,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他憨笑着挠了挠头,道:“您看这尺寸,这大小,这用料,和其他针比起来,我这些针可不就是针中的霸王么?”
耿煊一脸恍然道:“霸王最擅长用枪,所以你这些针也就约等于枪,是吧?”
没有回答,只是货郎憨憨的笑。
此刻,顶着中年男人苏瑞良面容的耿煊也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道:
“好了,不为难你了……这针怎么卖?”
货郎道:“十文钱一根。”
耿煊瞪大了眼:“你抢钱啊,一根针你卖十文?”
货郎“委屈”道:“可我这用料足啊,质量又这么好,您不能和那些用几下就断的细针相比呀,每做一根都是很费神的!”
“不能少点?”
“再少就赔本了。”货郎叫苦。
耿煊作势要走。
货郎立刻道:“这一包有十五根,您若能买一整包,我少您五十文,您只需付我百文即可。”
片刻之后。
耿煊手拿着用料扎实的长针,一手将百文铜钱搁在货郎手中,嘀咕道:
“我感觉被你骗了,既然这针质量这么好,我买一包干什么?”
对此,货郎只是一脸憨厚的陪着笑。
很快,货郎就挑着担走进左侧的巷道,那些跟着瞧热闹的小孩也在他叮叮当当有节奏的敲击和吆喝声中跟了上去。
耿煊则将一包十五根长针揣入怀中,走入了右侧的巷道之中。
与货郎拉开足够的距离后,耿煊立刻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就重新来到康乐馆那通往地下黑市的侧门前。
在这附近,同样有黑袍护卫在巡视守卫,但耿煊因为顶着一张苏瑞良的脸,没有遭受任何盘问,就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门内。
这些天,他每天都赶在给那几个小孩投喂前后悄悄潜去观看,不是要看那些小孩是如何一点点被人驯化的
他没有这种癖好。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希望通过更多的观察,以对那两个“投食者”有更多的了解。
他确信,无论是那位每日负责提桶喂食的健壮男子,还是那个掌管了铁笼钥匙、持鞭监督的瘦子,在地上的集市中,都有另一个方便他们在此安身的合理身份。
就如那位畸腿丑乞丐一般。
让耿煊有些遗憾的是,健壮男子和瘦子虽然每天都会碰面,但他们几乎很少交流,偶尔说一两句,意思也都很简单,丝毫没有牵扯到他们地上身份的言语。
就在耿煊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时,那每次都被健壮男子提在手中,用来装“猪食”的木桶却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他还只是觉得那木桶外壁的装饰纹路有些特别。
后来忽然醒悟,此世文字本来就兼具鱼虫文与篆体的特征,只需在书写时稍稍调整一下,就可将文字变成极具装饰美感的线条图纹。
今天,耿煊再次潜去观看,他更是将近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木桶外壁的纹路线条之上。
最后,他赶在火堆熄灭之前,将那装饰性的纹路线条还原成了两个字。
无忧。
耿煊心中当时就有分析,一般只有开店营业的商家才会如此做。
比如他去过的一些饭馆茶肆,他们就会在如食盒、酒壶、茶壶这些物品外壁绘上进行了特意的图案化的文字,既是为了起到装饰的效果,也是起到一个近似于商标的作用。
反倒是正常居家过日子的人家,不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