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却已经非常夸张了。
那几个接连接过指挥权之人,可是真的顶着明知必死的觉悟站出来的!
而就在这时,那位被耿煊用一枚铁羽重箭射落马下的领队之人已经从地上站起,摇了摇似乎还有些晕乎的脑袋。
看清现场局势的他,嘴里大喊一声,飞跃上一匹已经无主的玄幽马,径直纵马来到自己玄幽铁骑前方,重新成为这支玄幽铁骑的“头狼”。
他手里拎着一件造型颇为奇异,像是一柄巨锤,上面又长满了许多尖锐突起,名为“铁骨朵”的重武器,一边直视耿煊,冲他怒吼挥舞,一边领着身后玄幽铁骑向耿煊等人冲锋而来。
耿煊并不接招,已经先一步领着身后玄幽铁骑向侧面绕开。
随着这支玄幽铁骑完成转向调整,耿煊的攻击面一下子变小了许多。
而最前面领队,还是铁羽重箭无法破防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耿煊也不可能给对方贴身近战的机会。
刚才,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杀十几人,看似效率惊人。
可对方给耿煊的震动同样极大。
除了悍不畏死这一点之外,还有每一个骑手都非常精湛的马术。
每一个骑手,都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
与之相比,自己这支玄幽铁骑,真就只是会骑马而已。
真给对方逮着近战的机会,对己方来说,是非常吃亏的。
考虑到己方成员的成分过于复杂,一旦压力过大,甚至有立刻崩溃的危险!
耿煊一面率着玄幽铁骑朝侧面避让,不给对方贴身的机会,一边觑着时机继续张弓射箭。
不仅频率比刚开始下降了许多。
连命中率也下降了许多。
在有意识的防备下,有不少铁羽重箭都被成功拦截。
还有一些虽然射中了目标,却被对方躲开了致命部位,只是重伤。
为了送其彻底上路,耿煊还得补上一箭。
因为耿煊选择的目标,都是红名浓度偏大的,而这些人的修为往往更高。如果耿煊选择那些红名偏淡,修为偏低的目标,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一方绕行躲避,一方衔尾追击。
在将对方百骑减员到八十骑以下时,意识到问题的耿煊皱起了眉头。
对面虽然在不断减员,但整个队伍,看上去却是齐整的。
而耿煊身后的玄幽铁骑,看似还没有一个减员,可在对方的追击之下,队伍却逐渐变得歪歪扭扭起来。
耿煊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追击,并不是简单的追击。
而是通过对他们绕行轨迹的预判,提前选择好追击的路线,以让己方做出更频繁,对马术要求更大的绕行动作。
如此一来,原本看上去还算严整的队伍,就逐渐变得扭曲飘忽。
那些马术较差的骑手,就会一点点从队伍中“滑”出。
当耿煊意识到这一点时,发现己方有三十多骑玄幽铁骑,已经与大队伍完全脱节。
这些骑手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正在变得越来越慌乱。
人越慌,就越乱。
他们操纵身下的玄幽马,频频做出一些徒劳无益,甚至是完全有害无益的动作。
而在耿煊恐怖射术下,本在持续掉血的对方,就像是一头饥渴而狡诈的饿狼。
一旦机会出现,“它”毫不犹豫的就扑了上去。
那支紧追不舍的玄幽铁骑,忽然调转方向,散做三股,迅速将那三十多骑脱队的玄幽铁骑三面包围。
就像是草丛中突然窜出的一条毒蛇,瞬间张开大口,在猎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吞入腹中。
当双方互相贴身,绞杀在一起,差距立刻显露出来。
金铁的碰撞之声瞬间密集,还有陡然响亮的惨叫和马嘶,不断有人死亡,不断有红气向耿煊飞来。
而几乎全部,都来自于“自己人”!
陡然而起的变故,忽然的惨烈撕咬,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趁着敌方无暇旁顾的间隙,迅速汇聚到耿煊身后,并频频侧目,关注耿煊的动向。
看着己方三十余玄幽铁骑被对方快速“吞噬”,耿煊没有率队远离,也没有率队直接冲击过去解围。
而是趁着对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吞噬”口中之食的间隙,一边不断射出铁羽重箭,一边率队从对方近旁略过。
一根根短枪,一柄柄手斧被不断抛出。
“乒乒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攻击,大半都被对方的铁甲抵挡消解。
但还是有不少直接破开了对方的甲胄,强硬的贯入对方体内。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死你的人,我死我的人。
双方都在迅速“流血”。
耿煊这冷漠到无情的选择,让那领队之人都愣住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自己的计谋得逞,还是对方的将计就计。
按照他的设想,在对方三十多骑都被他困住,危在旦夕之时,对方有且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全力来救。
不是他对自己的计谋有信心,而是在来元州之前,他们这些人就被安排了一个特别的课程。
课程的内容,基本可以精炼成“如何与元州人相处”、“如何认识元州人”这样的短句。
在这些课程中,最常被提及的一句话,就是元州势力虽然也有制度,但依靠的却不是制度,而是“义气”、“情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对外人也就罢了,如果对自己人也不讲义气,不讲情义,这样的首领,在元州,会被下属迅速抛弃甚至是谋害掉。
这也是他咬牙看着同伴不断死亡,也要促成这种局面的原因。
他就是要将对方那射术恐怖的首领,逼到不得不与自己近战。
却没想到,对方的风格,一点都不“元州”!
简直比那些流贼马匪还要更加冷漠无情。
自己想用这三十余骑引对方上套,对方却反将这三十余骑变成了钓住自己的饵料鱼钩。
那么,现在到底是脱饵离开,还是咬牙硬撑?
陷入两难中的此人咬了咬牙,最终决定与对方硬耗。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营地方向,无视身旁同伴的不断死亡,咬牙投入到对敌方铁骑的绞杀之中。
当最后一人倒下,他扭头四顾,心痛到滴血。
现在,己方人数已经死得不到三十人。
而且,虽然都穿着甲胄,看不清面貌,但凭着长期相处的熟悉和默契,他却知道,那些能力最强,最受他信重,也是支撑起这支队伍骨架的同伴,已经尽数折损掉了!
除了一个强大的首领,这就是一群连基本功都不过关的歪瓜裂枣。
可为了杀掉这些人,却让他付出了更多同伴的死亡。
他向对面看去。
对面已经再次远远的避开,那位首领还在不断张弓搭箭。
他咬了咬牙,第一次突出了语音明确的一个字。
“走!”
说着,他本人驻马远远看着耿煊等人。
而他身周那些幸存的同伴,则一刻都不多留,转身就朝营地方向疾驰而回。
又用铁羽重箭带走两人之后,耿煊没再抽出新的箭矢,手中长弓也被他放到了一旁。
对面那位单人独骑之人见同伴尽数远遁之后,一边看着耿煊,一边慢慢的勒马转身。
“想跑?!”
原本稳坐在玄幽马背上的耿煊,身着全身甲胄的他,身形忽然如出膛炮弹般射出。
双脚只在地上点了数下,便已掠过百余步的虚空,直接来到了对方面前。
在对方眼中,耿煊的身形陡然放大,直接朝他扑来。
这人见状,心中虽惊,却也一点不惧。
此战让他最感憋屈的,就是想求一个堂堂正正的战斗,却始终求而不得。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他哪里会放过。
“怕你不成!”
他大吼一声,身下本在转向的玄幽马,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图,不仅停止了转向,还直接朝着耿煊疾冲而去。
他手中的“铁骨朵”也已被他高高举起,向着对方胸膛砸落。
“嗯?!”
就在“铁骨朵”即将砸中对方胸膛之时,对方那原本迅捷却少了一些灵活变通的身形,忽然轻轻一飘,侧身贴着划出狂风呼啸的武器,临到了他身前咫尺之地。
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拳头直接打在他的额头。
“当”
如古寺钟声,声震四野。
在他本人,大脑却只来得及听到“嗡”的一声闷响。
强大的甲胄防御,并没有挡住那如同波涛一般不断侵入,然后在整个大脑区域震荡扩散的恐怖劲力。
很快,此人便已七窍喷血。
一记圆满境的摧山破钢拳,霸道刚猛。
配合上内里蕴藏的,同样圆满层次、可以一拳打出六十四重浪的万钧劲,再加上圆满境阴风化骨掌所赋予的阴毒劲力变化。
一拳不过瘾,准备再来一拳的耿煊发现已经没必要了。
一团浓郁的红气从此人头顶脱离,没入眉心。
耿煊将此人的尸体提起来打横放好,骑着玄幽马快速返回。
重新跳上自己的玄幽马,将担着一具尸体的玄幽马交到才刚返回的洪铨手中,道:
“尽快收拢马匹,我去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说着,耿煊胯下玄幽马便已急掠而出,单人独骑冲向营地方向。
从耿煊射出第一箭,到双方追逐纠缠,一边慢慢远离营地方向,到狠狠互咬一口,再到一方最终仅二十余骑逃出生天,包括领队在内最精华的七十余骑尽数折损,整个过程说来费了许多口舌,其实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