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先给你弄几根管子?……难道你想我把这几根送给你?想得美!
……你不会以为随便弄个带孔的就行了?
那去林子里砍两根竹子最方便!
……简单玩一玩也就罢了,真要想练出些名堂出来,这管子可一点马虎不得。”
耿煊怀揣着四本修炼法门,抱着一坛熊心豹胆酒走了。
两人这一天的交流自此结束。
两天后,耿煊再次早早地就来到老杀材院中。
接过老杀材递来的一个皮卷,展开一看,耿煊当即就被震慑住了。
足足九根有长有短、有粗有细的吹管被稳稳的固定在一个个卡扣之中。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见厨子亮出一整套专业刀具,技师展开一整套修脚工具一样。
专业!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
耿煊有些不敢相信。
他真就以为学习吹箭有根吹管就成!
老杀材淡淡点头道:
“吹箭技艺掌握的层次不同,你自身境界实力的不同,要将吹箭的威力最好的发挥出来,需要的吹管自然也会有不同。
你也是运气好,我正好淘到一整套,你小心点使用,足够你用到老。”
耿煊赶紧满怀感激的道:“谢谢柴爷。”
“别谢我,为了买这套东西,我花了整整十二根银条,一百二十两银子!
我都记着呢,这笔账你可别想赖掉。”
这天,耿煊莫名其妙就多了笔一百二十两银子的外债。
又得了一套有些过分专业的吹管。
细针,铁钉,铁锥也领了不少,免费。
此后,耿煊又跟着学了几个小时的吹箭之法。
直到正式开始学习,耿煊才明白,柴爷要教自己的吹箭,远不止瞄准、吹气这么简单。
这涉及到眼、嘴、头、身、手的协调配合。
与此同时还有面部皮肤、肌肉的精妙掌控,以及呼吸,肺部,胸膛,乃至整个身体的共同配合。
当然,若只是追求短期实力的快速提升,倒是不需要这么麻烦。
可若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有朝一日能达到老杀材这样的水平,就必须从奠基的时候就遵循严格的规范。
在时将近午之时,老杀材主动把耿煊给“撵走”了。
“还不走?想要我留你吃饭啊?……今天就这样,你明天再来吧……回去后你自己多琢磨。”
返家后,耿煊放下了对吹箭的修炼,继续自己那雄心勃勃的工程计划。
次日,耿煊再次来到老杀材家中。
接触的次数多了,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轻松随意。
老杀材渐渐暴露出他性格“恶劣”的一面,关系越近,越不能好好说话,但耿煊却浑不在意,以一种寻常心与他交流。
还经常性的找些话题来聊,东拉西扯。
说不定前一刻还在聊常平坊的家长里短,下一刻说的很可能就是康乐集的趣闻趣事。
于是趁着一次休息的间隙,耿煊再次好似临时想到一般问:
“哦,柴爷,之前听您说九流秘术,这九流秘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杀材坐在一边,漫不经心的随意道:
“这九流秘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系列藏书的总称。”
“九流秘术是一系列藏书?都有些什么?”
“那可就多了,这世上怕是没几人能说得清楚,我也只是活得久,见的人多,听人提起过几次。”
“这《房中篇》你以为就很神奇了?
可我要说,这一本其实并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我就曾听人吹起过这么一件事,三十多年前,北方玄州地界出了个名叫卜阿的人物,他万般不会,就只懂马。
懂到什么程度?
他能轻松寻到马群踪迹,并能一眼相中其中血脉最纯、潜力最大的千里良驹。
即便最野性难驯的烈马,他也能很快就将其调教得服服帖帖。
他还懂得如何快速繁衍马群,如何让马群越来越优良。
当时还只是玄州一个不起眼小军头的董观慧眼识人,让他专管马政。
现在董观坐拥玄幽两州之地,十万玄幽铁骑令天下侧目。
这里面,三十多年来专管马政的卜阿到底有多大的功劳呢?
我们这些局外人自是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没有卜阿这三十多年的努力,彻底改良了玄、幽二州的马种,让玄幽马成为天下名马,那董观想要凑齐十万玄幽铁骑,也绝对没有现在这般容易吧?
说这卜阿影响了当今天下的格局,不为过吧?
他这一身识马、驯马、养马的本事,来自何处?
据说就是一部名为《相马篇》的九流秘术。
这也是我听过的九流秘术中最离奇的一则传闻了。
其他一些诸如‘驭蛇控虫,飞鹰走狗’之类,神奇固然神奇,但却远没到《相马篇》这般直接撬动天下格局的程度。”
老杀材这番话,听得耿煊讷讷无言,只是怔怔的出神。
许久之后,耿煊才终于开口,低声道:
“柴爷,您说这些九流秘术是一系列藏书,难道是被人有意编撰而成?
这天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杀材盯着耿煊看了看,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爹给你上过蒙学,对吧?”
耿煊点头。
“那你可知元帝之事?”
耿煊点头:“当然。”
继而一怔。
“您是说,这是元帝所为?”
还不待老杀材回答,耿煊已经点头做恍然状。
“原来如此,也只有他能干出这等事。”
耿煊的面上还努力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早已激荡翻涌。
前身记忆中,多年前蒙学中学到的与这元帝有关的一切知识,此刻如沉渣泛起,在耿煊心中翻涌激荡。
第33章 追古
前世与此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是耿煊刚穿越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
但其中,又有许多地方让他心中生出一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是此世那同时兼具鱼虫文与篆文特征的象形文字。
第二次生出这样的感觉,则是耿煊通过前身记忆回顾此世历史脉络之时。
在此世的五百多年前,一段汹涌激荡、影响深远的历史,掀起了与前世某段历史时期极为相似的波澜。
只不过,世界的不同,让这段汹涌波澜最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直到五百多年后的今天,这天下依然在这余波的阴影之下没能走出。
五百多年前,占据了大半幽州以及部分皓州疆域的业国在历经数代贤君之后,迎来了新的君主,柏廉。
此后二十年,本来只是天下一隅的业国在他的意志下席卷天下九州,终结了持续数百年的诸国争霸,埋葬了大稷王朝绵延八百多年的天命。
柏廉迁都,改稷都为元京,改钧州为元州,去王号,称元帝。
元者,开始,第一,源头,根本。
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无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子议父,臣议君,朕弗取焉。
自今而后,除谥法,朕为元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自此,九州万方,兆亿生民,都臣服在元帝一人的意志之下。
一统天下九州,以兆亿生民为臣妾,元帝的雄心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求长生,成为他余生唯一的执念。
为此,元帝不惜穷竭民力,鞭笞天下。
最终,他死了。
大业帝国瞬间分崩离析,烽烟再次遍及九州之地。
直到五百多年后的今天,英雄枭雄,野心家阴谋家,九州这张牌桌上来来去去不知如流水般换了多少茬玩家,天下依旧没能再出一个元帝般的人物,将九州再次捏在一起。
因老杀材的话,耿煊将前身记忆中有关元帝的一切都翻了出来。
他还想了解更多,但这却已经是他所能回想起来的全部。
说到底,前身上的只是蒙学,重点练习的是基本的读写能力。
除此之外,只学了一些简单的历史常识。
他现在还能从前身记忆中挖出这么多与元帝有关的信息,甚至还知道他真名叫“柏廉”,还是因为蒙学夫子对这位元帝的情感过于纠结,处于一种爱到极致又恨到极致的二元叠加态之中,不时的就会在正常的蒙学教育之外把这位死了五百多年的人物拖出来狠狠的骂一顿,或者请出来狠狠的夸一顿,总之就很分裂,这也间接让前身对这位元帝有了一个梗概的了解。
老杀材悠悠道:“元帝可不是那些愚夫愚妇以为的,为求长生便什么都不顾的昏庸君王。
在他执国的短短数十年间,可是做了许多前无古人,至今也无来者之事。
扫灭群雄,一统九州之后,元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竭力压制诸子学说,对于那些宁死也不肯低头的犟种,更是坑杀了不知道多少。
他身上背负的滔天骂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个。”
耿煊缓缓点头。
大稷王朝得了八百多年天命,但在最后三四百年间,就已金身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