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一想,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切齿的,恨不得将这个天地都彻底捣碎的怒恨就充盈在心头。
让他迫不及待的就想毁灭,想要燃烧!
自从这道身影进入一线峡之后,死寂一般沉默了近一个时辰的一线峡,忽然传出一道声震四野的长啸。
这声包含着太多情绪的长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其余音还在一线峡蜿蜒曲折的峡道内徘徊激荡之时,这道身影已经电射而出,向着一线峡西侧的荒野急掠而去。
而朝着一线峡向西,一百多里之外,便是康乐集以及八家里坊所在位置。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这道从一线峡出来的身影已经接近到康乐集之外的荒野之内。
他目光阴鸷的朝着康乐集所在方向看了几眼,却并没有继续往康乐集而去。
而是朝着一座距离康乐集较远,位置也较偏的里坊急掠而去。
可就下一刻,一道剑光忽然划破夜空,向着他急掠的方向激射而至。
感觉到危险的这道身影,立刻顿步闪身,避开了这道剑光的袭杀。
“谁?!”
这道身影已然转身看向剑光袭来的方向,目中蕴藏着浓厚的杀意与警惕之色。
而就在他目视的前方,一道手提长剑的身影出现在这夜幕之中。
在他满是杀意和警惕的注视之下,这道斜提长剑的身影却是一点不受影响,脚步轻快的一步步走近,最终在距他二三十步之外站定。
“吴兄,请止步!”樊綦开口道。
这道横穿赤乌山,在一线峡徘徊一个多时辰,又一路从一线峡跑到这里来的身影。
自然便是痛失爱子,骤觉天地崩塌,坐拥安乐集与百源集大馆主之位的吴益。
而这斜提长剑,阻止他侵入里坊的身影,自然便是康乐集的大馆主,这片土地的守护者,樊綦。
吴益咬牙道:“樊綦,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樊綦苦笑道:
“吴兄,关于令郎之事,还请节哀。
不过,无论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这事与我毫无关系!
我和你一样,同样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这话听在吴益耳中,是什么?
是辩解吗?
不,是戏谑的嘲讽!
现在,关于吴有信一行人的遭遇,可都还处在最绝密的封锁状态。
除非这件事最直接的参与者,还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无关的樊綦,开口第一句就是让他节哀。
还如此恰到时机的候在这里,等待他的出现,并出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这摆明了就是要浇灭他的气焰,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面对这副嘴脸的樊綦,吴益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他每多说一个字,就只能显示出他骨子里的乏力和虚弱。
所以,他直接朝着樊綦冲了过去。
而面对他的动作,樊綦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没有任何防御戒备的动作。
就在下一刻,本能的危机感让他再一次闪身变向。
而就在他闪身变向的下一刻,一道急速旋转,后面缀着一缕红缨的长枪破开夜幕,掠过他原来所在位置。
因为吴益的及时闪避,长枪没能击到实处,那道持握红缨长枪的身影及时收枪止步。
只有一道狂猛的劲气从长枪前方“吹拂”而去,其所行经之处,就像有一无形铁犁急掠而过。
荒野大地被犁出一道深深地沟壑,泥土向着两端翻飞,直到犁出一道长达二三十步的深沟,那劲气才无声地消散破碎。
及时闪身避开的吴益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眼皮狂跳。
他已经意识到,这短短片刻的功夫,接连两次都差点被人以如此恶毒的方式成功偷袭。
固然有对方实力够强,且足够阴狠。
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
接连两次从危机边缘掠过,让他几乎完全被愤怒淹没的思绪,终于再度恢复了些许清醒。
朱翼一击不成,还想继续,却被樊綦抬手阻止了。
他只得持枪站到一边,一脸警惕的看着吴益的一举一动。
樊綦则道:
“吴兄,冤有头债有主。
你要寻仇,也该去找真正的仇家,不要跟我较劲,这没有任何意义。
我今夜阻止您,只是不想您将我康乐集当成你泄恨的目标,仅此而已。”
吴益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刀子一样的眼神在樊綦和朱翼二人身上来回刮着。
忽然,他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向着远处荒野投射而去。
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直到他彻底消失之前,都没有一句狠话留下。
朱翼看着吴益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的道: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一次,吴益彻底把你给恨上了。
要我说,咱们就该联合起来将他给做掉!”
同样目视着吴益消失方向的樊綦听了这话,没好气的道:
“你玩枪上瘾,被人当枪也能上瘾啊?!”
……
而在这场于康乐集外发生冲突的一两个时辰之前,亥时末,子时初之时。(晚十一点左右)
丰泽坊数里外的山坡前,耿煊已经重新骑到了玄幽马背上,扫了身后一眼,便轻夹马腹,“驾!”
夜色正浓,一行玄幽马队朝着万平集方向疾行而去。
第149章 热血绚烂,彻骨冰寒
不到三十里的路程,对于玄幽铁骑来说,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冲锋而已。
当再次经过这一番休整,队伍重新出发的时候,玄幽马队已经被武装成了玄幽铁骑。
无论人马,借以披着铁甲。
这样一支八十一人规模的玄幽铁骑,在耿煊的带领下,速度并没有立刻就加到最大,而是一点点向上提升。
大约一刻钟之后,当所有玄幽马都已完成热身,玄幽铁骑的速度和状态都已完全“苏醒”的时候,万平集已经赫然在望。
远远看去,只从那极具规模的高墙、箭楼和哨塔,还有透过高墙,隐约可见的规划齐整,纵横有序的屋顶。
就可以看出,相比于康乐集、百源集这些毗邻赤乌山的集市,这坐落于月露原的集市规模更加巨大,整体布局也更加用心。
这座集市中的人口,也远超康乐集、百源集这些毗邻赤乌山的集市。
此刻,队伍距离万平集的大门处只剩一两里的距离。
因为现在是深夜,今夜的月色也非常暗淡,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样的距离,很难看得真切。
远远看去,万平集正门入口周围,一片寂静,和以往的深夜,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同。
可耿煊却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在这看似一切如常的表象之下,是非同寻常的锋芒在被竭力的掩藏。
那高墙之上,有一堆堆巨石和原木堆在那里,随时准备朝着下方砸下。
还有一口口特意用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大锅,距离近的那些潜伏之人下意识的捂鼻远避的情形。
耿煊想到了城池攻防之时,防守方最常用的一种,具备物理与精神双重打击的防御手段。
还有那一个个虽竭力让自己隐藏,但那一团团高悬在他们头顶的红名,却早已将他们完全出卖的潜伏窥视之人的身影。
耿煊确信,就在他打量这一切的时候,这些人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到来。
确认了这一点的耿煊,将手中马鞭在空中“啪”一声击出一声脆响。
而后,“啪啪”脆响连响三次。
队伍中的其他人见状,全都警戒起来。
他们也已知道,看似平静的正门处,万平集的力量对于他们的到来,已然是严阵以待。
对其他人发出示警,耿煊却并没有喝停马队。
而是继续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向着万平集正门方向快速接近。
对于万平集的“未卜先知”,耿煊心中是有充足准备的。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今夜一系列让其他人感觉迷惑的操作背后,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
率队离开丰泽坊,不第一时间往万平集赶,又是临阵纳新,释放黑运劫数,又是以磨合休整的名义故意拖延不进。
给了敌人更充足的反应与应对的时间,让他们得以组织、调动起,更多、更强的力量应对他的到来。
他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对手太弱,杀起来没意思,给他们加强一下”。
而是另一个同样非常简单明了的原因,让这片区域内所有“敌意单位”尽可能的暴露,并集中起来。
此次出行的原则,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定了下来,那就是“快去快回”,事情办完之后,就尽快返回。
即便是现在,这个原则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所以,耿煊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的时间。
要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完成他心中设想的那些目标。
最大的困难不是对那一个个“敌意目标”战而胜之,而是尽可能的将他们全部揪出来。
而最好的情况,就是让他们尽可能的暴露、且集中起来,毕其功于一役。
即便这也会让“敌对方”的实力得到加强,让他失去了“出其不意”的突然性。
耿煊认为,这也是值得的。
……
转眼之间,玄幽铁骑与万平集正门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七八十步之内。
那些极力遮掩在高墙之后的身影,已经做好了将那些巨石、巨木砸下,以及锅内金汁泼洒而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