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重伤了爬墙魅，想必对方不敢再轻易来找他麻烦。
可是……
林北玄望着脑海中面板上那依旧徐徐发光的下下签。
真正的危险恐怕不是爬墙魅，而是在今天晚上。
想到这里，林北玄忍不住有些紧张。
交流群帖子里站主建议新人苟住发育，好好学本事。
结果他这里倒好，开局就是在坟地里，还遇到了行尸，好不容易跑到镇子上，还被人一砖头打死，接着又来到这诡异的阮府上。
“唉！”
林北玄看向窗外，如今外面夕阳已落，黑暗笼罩大地，只剩一点余晖能让人稍微视物。
忽的，外面传来些许动静，没过多久，一个头戴脏兮兮的乌毡帽，身材矮小瘦弱，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狗蛋，到换巡的时间了，你还窝在柴房里干什么。”
男孩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的，脸上挂着鼻涕，背后竹篓里装着些黑乎乎像煤炭一样的东西。
“狗蛋？”
“你是在叫我？”林北玄听到对方这么叫自己，脸颊都不由抽了抽。
“不是你还有谁，你咋的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马三说你脑子不正常，我起先还不相信嘞，现在我信了。”
“……”
“你快点，去晚了可又要挨收拾了。”
撂下话，小孩儿吸了吸鼻涕，跑着离开柴房。
林北玄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入了俗世，就要遵守俗世的规则，这是两界交流群里经常提到的一句话。
他们这群现世人在俗世虽然拥有复活的能力，但不能真把自己当成玩家来玩。
那样会死的很惨的。
穿过游廊，能看到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两边高高挂着红灯笼，驱散了逐渐深邃的昏暗。
管家佝偻着身子，负手于院子中央，苍老的脸上带着疲倦。
在他面前还站立着七八个人，排成一排，都是家仆丫鬟打扮。
林北玄见状，走到之前那小孩边上站好。
偏头看去，发现对方此时一副小大人模样，神色肃穆，小拳头握起，像极了准备为国家赴死的将军。
林北玄不由感到有趣，小声问了句：“咱们这是要干嘛呢？”
谁知小孩目不斜视，压根不理他。
巧在这时管家见人员已经就位，开口说道：“今夜换巡，便由你们替换上一批。”
“马三，赵福，你们两个负责巡视内院。”
“清儿你接替待小环在主夫人门口伺候吧。”
……
前面人分配完之后，管家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林北玄身上。
“你今天刚回来，就和小石头去接替门房吧。”
不知何种原因，其余人在听到管家这句话后，脸色都不由大变。
先前推攘过林北玄的马三皱着眉头站了出来。
“徐管家，门房的接替交给两个不大的孩子，这不妥吧，万一让脏东西进来了怎么办？”
门房在任何大户家里都是极其重要的位置，而晚上值夜的门房更是重中之重。
特别是在眼下这档口，外面兵灾四起，路边尸骨无数，不知化为了多少妖鬼邪祟。
让两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晚上去门房守夜，如果他们死了也便死了，可若是让宅府大开，把邪祟放进来，那所有人可就都危险了。
管家眯了眯眼睛，看着马三，语气变得森冷道：“现在阮府上下哪不危险？可比起外面的邪祟，我更害怕家里的。”
“这段时间宅子里已经死去大半人，剩下的没几个了，门房需要休息，如果不让他们去接替门房，你要是想去，那便换你来。”
马三一听这话，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连忙赔笑摆手：“小的只是提点建议，不麻烦您再安排。”
管家冷哼一声，再看向其他人：“如果你们谁有意见也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让他去守大门。”
周围人闻言皆是疯狂摇头，显然没一个愿意干这门差事的。
林北玄在旁边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一番对话听下来也大致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些人一边嫌弃自己不能担值夜的重任，一边又不想承担风险，好的都想要，坏事自己半点不沾边，不管在哪个世界人心都大差不多。
林北玄抱胸冷眼看着这群人，脑海面板上的命签熠熠生辉，他已经确定预知的劫难便是在今天晚上。
“值夜门房！”
看向阮府大门方向，透过几条深邃的游廊，能隐约见到黑暗中挂上的一盏红灯笼。
“就这么决定了，去换巡吧。”
管家将每个人的工作安排敲定，众人便各自离开了内院。
林北玄望着身高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原来你叫小石头。”
小石头扬起脑袋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闷闷地在前面走着。
林北玄见状笑了笑，识趣的不再言语，很快两人便寻着光亮来到阮府大门处，一个穿着仆服的老人蹲坐在堰口，砸吧抽着旱烟。
“吴爷爷，今天我和狗蛋来替你。”小石头走到老人面前，垂首恭敬道。
吴栖看向两人，目光浑浊，其中一只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似已经完全瞎了。
“徐寿年怎么安排你们两个小娃娃过来，他是真不准备守这宅院了？”
在阮府，除了管家，便属这位吴老头资历最深，对管家也能直呼其名。
“管家说现在情况特殊，宅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可用，有人能顶上去就行。”
“……”
吴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轻轻叹了一声。
“早点经历也好！”
说完，他看向了林北玄：“不得不承认，你小子命是真的硬，昨天在外面晃荡了一晚上竟然还能活着，希望你能连带着小石头一起渡过这次难关。”
林北玄无奈摇摇头，他哪里是命硬，不过是有个复活机制而已，就这样他还死了两次。
“今天夜里你们来守这宅门，不过有两点需要注意。”
吴栖撑着腰从堰口上站起来，他头发花白，年纪看起来很大，连走路都变得十分缓慢。
“活人住阳宅，死人住阴宅，若是其中有一方关系搞错了，对我们活人来说，那就是要命的麻烦。”
“而阳宅和阴宅的区别在于灯笼。”吴栖伸手指了指头顶的红灯笼。
“红灯笼代表活人所住之地，而白灯笼则是死人住的地方。”
“在夜里，红灯笼一定不能熄，否则鬼魅认不得，说不定就趁着机会住进来了。”
“咱们门房第一点需要做的，便是在四更的时候，及时添加灯笼里的蜡油，防止火熄。”
“所谓夜半三更无人，闲人不走道间，且守头顶三把火，身边有喊莫回头……”吴栖摇晃脑袋，哼唱着诡异小调。
“第二点最简单也是最难。”
“那就是过了子时，谁喊都不要回头。”
第10章 010：小石头
“夜半三更无人，闲人不走道间，且守头顶三把火，身边有喊莫回头……”
林北玄低声跟着吴栖念唱，配合上他阴郁的气质，竟是比吴栖看上去更加像那么回事。
吴栖微微侧目，意外的向林北玄看去。
“天赋倒是不错。”
他用的腔调来自于他的家乡话，常人光是听都难听懂，更别说唱了。
可是今天却没想到竟有人能很快便学会唱起来，这不禁让他对林北玄升起几分兴趣。
“我只是在模仿您而已，谈不上天赋好坏，顶多是记性还不错。”林北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吴栖的夸奖而沾沾自喜。
“有记性就已经很好了，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吴栖深深看了眼林北玄，嘴里吐出烟雾，背着手走下台阶。
“走了！”
看着吴栖离去，林北玄和小石头心里都不免升起一丝紧张感。
夜幕深沉，此时阮府宅第门后就他们两个人，虽然头顶挂着一盏红灯笼，但光亮也只是能照见身边数米的地方，其余处仍旧昏暗漆黑。
在大门旁边有个敞开的房间，房间狭小，里面只有容纳一张小床的空间。
看外观有些类似现世小区门口的保安亭，窗户大大的开着，即使睡在里面也能很轻松听到宅门外的动静。
这里应该是临时休息的地方。
林北玄探头朝房间内瞧了一眼，里面床铺整洁，像是刚收拾过。
“咱们晚上就待在这里。”
小石头走进小房间，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狗蛋，你要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他趴在洞开的窗沿上看着林北玄，声音稚嫩，语气里却透露着成熟。
“你不害怕吗？”林北玄有些好奇道。
无论是之前管家和那群家仆的交流，还是吴栖后来警告他们的那番话，都已经明确的指出了门房这差事的凶险。
可他却完全没有从小石头脸上看到害怕畏惧的表情，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
“害怕？”小石头摇摇头，发现自己脑袋上的乌毡帽歪了，小心翼翼地将其扶正，随后咧开嘴。
“我不怕啊，阿娘告诉我不能怕它们，你越怕，它们就越会来找你。”
“我小的时候，天下大旱，好几年都没有下雨，于是村子就闹起了饥荒，很多人都没有饭吃，遍地都是饿死的人，我阿爹就是在找食物的路上被别人给打死的。”
“那些饿死的人在夜里会变成饿死鬼到处找吃的，它们不光吃虫子，吃草，它们还吃人。”
“我阿娘跟我说，如果遇到了鬼也不要怕，因为挨饿比什么东西都要恐怖，鬼想要来害你，你要么跑，要么就打回去，但一定不要怕。”
“有一天，一只饿死鬼跑到我们家里来了，我阿娘把我藏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很瘦，就像那些饿死在路边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