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法则 第8节

  赵勐将李唯一背走后。

  这座坟堆前的墓碑上,一串白骨材质的风铃,迎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为恐怖寂静的暗夜增添了无限意趣。

  ……

  李唯一大梦了数载一般,疲惫的意识似几缕游丝,逐渐回归。

  耳边响起浪花声,脸上有清风吹拂。

  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终于醒了,体育生的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还以为你抗不过去呢!”

  祁珊珊微微含笑,声音中带有几分惊讶,随即便向门外走去。

  李唯一虽只看见一道曼妙的白色背影,但知道,那是随队出发的祁医生。

  “他醒了,但还很虚弱……”

  祁医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在跟谁讲述着什么,听不太清。

  李唯一观察周围环境,身下的病床,应该是从科考船上拆解下来的。所在的房间,是科考船的碎片搭建而成,像一个宽敞的铁皮棚子,地上还有许多废弃的边角料没来得及收拾。

  血袋挂在一根木杆上。

  针头位于他右臂,正在输血。

  铁皮棚子内,还躺有另外六个人,有的摔断了腿,有的摔得半身瘫痪,有的昏迷不醒。

  透过简易棚门,可以看到数米外青铜船的舷墙。舷墙的铜锈很厚,既有古老韵味,也有一种遗弃了千百年的荒废感。

  耳边能听到富有规律的海浪声,能感知到海浪拍打船体的轻微震动。

  风,就是跃过青铜舷墙,从门外吹进来。

  “之前经历的那些不是幻觉,全部都是真的?”李唯一低语。

  “当然是真的,我们应该是坠入了一处完全未知的海域世界,嗯……很可能是在极微之观。”蔡羽彤人未至,清冷的声音先至。

  她与身穿白色医师服的祁珊珊,一起走进来,二女身姿皆高挑出众。

  李唯一心头一怔:“极微之观?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懂,都是那些领导说的。什么佛祖舍利,什么显微镜,什么青铜船舰,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一些内情。”

  蔡羽彤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手指搭到李唯一额头上,满意的点头:“烧退了就好,不枉抽了我三天的血输给你。”

  祁珊珊直接拆台,吟吟侃笑:“哎呀,这就开始表功了?输血的时候,就知道你这棵菜居心不良。”

  祁珊珊与蔡羽彤大学本科是一个寝室出来的,都是化学系极具风采的天之骄女。关系说好,那是亲如闺蜜。

  关系说不好,那也是一直暗中较着劲。

  后来一个考取了医学类研究生,一个继续深耕化学专业,不再有竞争,关系反倒更加亲近。

  此次北极科考之行,就是祁珊珊从蔡羽彤那里得知了消息,才以闺蜜的身份“命令”她,让她去向领导举荐自己。

  她很务实,也很擅长抓住时机,主动争取上进的机会。

第7章 玉虚呼吸法

  “我们家羽彤一贯冷冰冰的,不善表达,我来替她说。”

  “李小帅哥,三天前我们大家一起坠落到这艘大得找不到方向的青铜船舰上,你失血严重,危在旦夕,急需输血,只有你师兄与我这位好姐姐愿意抽血给你。”

  “但你师兄血型不匹配,所以,全落到她身上了!”祁珊珊嘴唇红润晶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很有迷人风情。

  她这样风采夺目的医者,自身便是一副良药。

  李唯一这才方知,自己已昏睡三天。

  “多谢学姐,多谢祁医生。”

  李唯一想要支撑身体坐起来,但左臂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没了别的任何知觉。正在输血的右臂,同样使不上多少力。

  伤势比他预估的还要严重。

  祁珊珊道:“还是好好躺着吧!你左臂的伤口,几乎将肌肉完全撕裂,深可见骨,骨有裂痕,虽然清洗干净缝上了,但医舱的药物几乎全部损毁,没找到几样合适能用的。你能暂时扛过来,不代表不会出现一些后续的问题。”

  “好好养伤,喝点水。”

  蔡羽彤话很少,递过去一瓶拧开的水,便与祁珊珊一起走出医棚。

  青铜船舰的甲板太广阔,仅船身宽度就达到五百米,因雾浓厚,从这头根本看不到另一头。

  医棚外,是阴森且朦脓的墓海碑林,一座座的,皆笼罩在阴气冥雾之中,很有几分惊悚骇人的鬼域氛围。

  像冬日大雾的早晨。

  近在咫尺的几座坟堆还是能够看清,足有七八米高,似小土山,不知葬着何种生灵。

  有的坟前,立有残破老旧的鬼旗,迎风招展,图纹怪异。

  那些碑体都很巨大,足有数万斤重,石皮掉落严重,刻在上面的古文已经模糊,正有几位老教授在下方研究和争论。

  另一边。

  一百多米长的科考船,钢铁巨兽般侧倒在空旷的甲板上,断成了两截。各种或枝伸或弯曲的钢材结构,暴露在断开的地方,内中形成一条条进入船舱的通道。

  大批身强力壮的年轻科考队员,正在里面抢救物资,要将能用的,全部转移出来。

  叫喝声,物资碰撞声,脚步声……在雾中交织。

  蔡羽彤不像以往一般身穿宽厚的防寒服,而是外披皮质风衣,内搭针织半身裙,胸腰曲线非常流畅,紧身牛仔裤更是展现着双腿长直的线条。

  不需要精致刻意的打扮,已经让许多路过的科考队员频频偷瞄,或者远远瞩目。

  也有一些目光,是看向祁珊珊。她医师服下的那双光洁如玉的大长腿,极是吸睛,颜值上仅比蔡羽彤差了一筹而已。

  “感觉到变化没有?”祁珊珊望着舷墙外的冥雾幽云,不落痕迹的含笑低语。

  蔡羽彤道:“什么变化?”

  “你呀,聪明智慧都用在学术上了!”祁珊珊神色凝重了许多,声音也更低:“你没有发现,他们看我们的眼神,相比于以前,变得更加大胆和具有侵略性?”

  “有吗?”

  蔡羽彤向那些忙碌中的科考队员、甲板工、安保组成员看去。

  祁珊珊有些怅然失落:“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地球……宏观的地球?”

  蔡羽彤想了想:“我们连是怎么坠入这艘青铜船舰的都不清楚,想要回去,怕难如登天,微观和宏观本身就是两个世界。你说,这艘青铜船舰到底在向何方行驶?将会把我们带向怎样的彼岸?”

  冥雾太浓,看不清船体下方的海面,但能感受到青铜船舰在急速行进。

  祁珊珊没兴趣跟她探讨自己左右不了的事,道:“如果我们回不去了,你觉得,大家还会像以前那样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蔡羽彤并不愚蠢,反而聪明绝顶,只是做事专注,不像祁珊珊那样心思深沉。

  她既然提出这个问题,蔡羽彤自然也在心中盘算起来,道:“当人性失去约束,文明和道德就会崩塌,曾经的社会身份将失去意义,取而代之的将是野蛮,或者说是……力量,绝对的力量。”

  “谁的力量更强,谁就一定不甘于被领导,被号令,而是会选择反抗和夺权,同时伴随着血腥和暴力。”

  “现在这艘青铜船舰,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祁珊珊补充道:“而且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小世界,若青铜船舰一直这般航行不停,不需要太久,权力更替和人性的黑暗面,就会血淋淋的展现出来。你我都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有乱世最不该拥有的身材美貌,若不提前谋划,下场怕是会很惨。”

  蔡羽彤道:“你这是多怕被人惦记?”

  “不是怕被惦记,而是清楚的知道,抛开一切学识和身份,自己真就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你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危机意识?”

  祁珊珊没好气的纠正了一番,又道:“船上武力值最强的,无疑是大副赵勐。”

  蔡羽彤眼中带有笑意:“你这是有想法?不会是想……”

  祁珊珊不等她说完便摇头:“赵勐个人实力很强,一身正气,有做领袖的气质,但对形势变化的警觉性太低了,现在都还在忙着抢救科考船上的物资。

  “反观二副谢天殊,我暗中观察过,这三天他一直在与安保组成员联络感情,与科考队的年轻队员也走得很近。这种高门子弟,更懂权力和人性,也更有野心。”

  紧接着,祁珊珊以半开玩笑的语气:“我看谢天殊那位堂弟谢进,对你很是上心。要不,我们一人一个,各施手段,公平分配,谁也不跟谁争抢,将这兄弟两提前拿下?”

  蔡羽彤知道祁珊珊并非危言耸听,但对她所说的“提前谋划”半点兴趣都没有,道:“真到文明和道德崩塌的那一天,我又何必苟活于这人间地狱?从这舷墙上跳下去,又不是很难的事。”

  祁珊珊翻白眼,道:“我还不了解你,你不就看上了里面那位身材健硕的学弟?我得郑重的提醒你,别花痴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帅哥不顶用。”

  “况且……他的情况很糟糕,就算左臂伤口愈合,今后也肯定提不了重物,等同半废。”

  “另外动物的爪子上,大多都携带有病毒,那只类熊生物爪子上的病毒怕是更加厉害,存在极大的潜在威胁。”

  “所以你真的确定,在物资短缺,动乱随时可能爆发的未来,选择这么一个拖累?”

  蔡羽彤伸出雪葱般的手指,极为严肃认真的道:“首先,我没有选择任何人。其次,在科考船上,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引走类熊生物,我可能早就死了!一码归一码,欠的,我一定会还。还有,你最好别把拖累两个字挂在嘴边,让他听到,得多大心理压力?”

  祁珊珊笑道:“还说不在意,就没见你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我们以前学校流行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学姐多情学弟帅,先教学习再教爱……好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真不考虑提前谋划的事?你别后悔!”

  蔡羽彤不理她,径直向侧翻断裂了的科考船下方,那一片露天搭建的厨棚走去。

  ……

  李唯一没有找到黄龙剑,本该戴在脖颈上的道祖太极鱼也不知所踪,身体虚弱得厉害,喝下小半瓶水,才恢复了一些。

  但强烈的饥饿感又随之而来。

  蔡羽彤手捧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走了进来。

  

  香味瞬间飘满铁皮医棚。

  将李唯一搀扶坐起,她道:“知道你饿了,提前给你抢了一碗过来。珍惜这样的美味吧,冻库已经坏掉,冷藏失效,肉类和鱼货估计也就这些天还能吃上。蔬菜和水果能够保存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她之所以说出后面那句,显然还是受了祁珊珊先前那番话的影响,对未来的处境感到担忧。

  李唯一右臂还输着血,无法自己上手。

  只能由蔡羽彤一勺勺喂食。

  不得不说,没被防寒服遮盖美貌和身材的蔡羽彤,绝对是顶尖大美女,眼睛冷却明亮,皮肤细腻白净,嘴唇淡雅,隔着鱼汤的寥寥白雾观之,更增了几分朦脓美感。

  无论处境何等恶劣,若身边有这样一位学姐悉心照顾,那也一定是件幸福的事。

  李唯一知道蔡羽彤是何等冷漠的性格,心中自然很是触动。

  于是再次言谢。

  恰好此时,祁珊珊和两位学员端着鱼汤进来,看望摔断双腿的许教授。

  “是你师兄拜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当下伤的伤,死的死,人手紧缺,我也不可能做闲人吧?”蔡羽彤这般说着,很想将鱼汤丢下,让李唯一自己喝,总觉得背后经过的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此刻她和李唯一多少是有些暧昧,容易引起误会。

  许教授就躺在李唯一旁边的病床上,双眼不像以前那般有光,情绪不太稳定:“我们肯定是回不去了,冻库既然损毁,那么食物最多也就能支撑半个月。不,十天后,就要出大乱子,等需要冷冻保鲜的食物全部坏掉,一定会出大乱子……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我已经看到那一天了……动物都将回归本性……”

  李唯一听到蔡羽彤和许教授相继表现出来的担忧,口中鲜美的鱼汤,渐渐没了滋味,很想立即走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一番景象。

  十天。

  他手臂上的伤势,肯定是无法恢复。

首节上一节8/94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