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心中讶异,“怎么他也知道这回事?难道他也是全真教的道士?”
想到这,郭靖再度打量马钰,发现他穿的道袍竟然和小道士差不多,手上的拂尘也是道士的常用之物,心中已有判断。
既然自己能猜到,老师肯定也能猜出来,但他为什么不说呢?
郭靖想不明白,只能把疑惑埋在心中,想着以后有机会再问他。
马钰接着又道,“那小道士下盘太弱,武功根基比你尚差一筹,所以你才能胜过他。你七位师父的本事,也并不在我之下,因此武功我是不能传你的。”
事实上,这句话是谦虚,江南七怪联手才堪堪跟丘处机打平,若是联手,他们或许能胜过马钰,可要单打独斗,江南七怪没人是他的对手。
而马钰,也是半路出家练武的。
全真七子并不是从小就跟随王重阳练武,有好几个都是半路出家,就算是丘处机,也是十九岁才拜王重阳为师,这个年纪已是错过了筑基,可丘处机等人依旧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功,由此可见全真教的武功是何等不凡。
郭靖没有反驳,只说了一个“是。”
马钰想了想,说道,“你一番诚心,总算你我有缘,我就传你一些呼吸、坐下、行路、睡觉的法子。”
郭靖不了解精妙的内功心法是何其难得,只是在想,“呼吸、坐下、行路、睡觉,我早就会了,何必要你教我?”
他暗自疑惑,口中却是不说。
马钰看出他心中的疑惑,指了指旁边的大青石,“你把那块大石上的积雪除掉,就在上面睡吧。”
郭靖更是奇怪,依言拨去积雪,横卧在大石之上。
见他这样睡,马钰哑然失笑,“这样睡觉,何必要我教你?我有四句话,你要牢牢记住: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郭靖念了几遍,记在心中,但不知是甚么意思。
“睡觉之前,必须脑中空明澄澈,没一丝思虑。然后敛身侧卧,鼻息绵绵,魂不内荡,神不外游。”说完,马钰便传授他呼吸运气之法、静坐敛虑之术。
郭靖依言试行,起初思潮起伏,难以归摄,但依着那道人所授缓吐深纳的呼吸方法做去,良久良久,渐感心定,丹田中却有一股气渐渐暖将上来,崖顶上寒风刺骨,却也不觉如何难以抵挡。
这般静卧了一个时辰,手足忽感酸麻,那道人坐在他对面打坐,睁开眼道:“现下可以睡着了。”
郭靖依言睡去,一觉醒来,东方已然微明。那道人用长索将他缒将下去,命他当晚再来,一再叮嘱他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他当晚又去,仍是那道人用长绳将他拉上去。他平日跟着七位师父学武,时时彻夜不归,母亲知晓江南七怪和丘道长的赌约,以为郭靖刻苦练功,也从来不问,只是每餐又添了许多肉食。
如此晚来朝去,郭靖夜夜在崖顶打坐练气。
马钰并未教他一手半脚的武功,随着郭靖修炼全真教的内功入门,他渐渐身轻足健。
半年之后,他本来劲力使不到的地方,现在一上手就自然而然的用上了巧劲,原来怎么练也练不会的招式,忽然做得又快又准。
江南七怪以为郭靖年纪长大了,勤练之后,终于豁然开窍,个个开怀不已,不再对郭靖像以前那样严苛,动辄呵斥。
见几位师傅的心情变好,脸上的忧愁消散,郭靖便明白,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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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阁下好修为
郭靖每晚上崖时,马钰往往和他并肩齐上,指点他如何运气使力,直至他无法再往上爬,马钰才攀上崖顶,用长索缒他上去。
随着时间推移,郭靖不但越上越快,而且越爬越高,本来难以攀援之地,到后来已可一跃而上,只在最难处上不去才被马钰用索吊上。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全真教的金雁功,补齐了自己的短板。
帐篷里,苏铭看到郭靖轻盈的脚步,略有些讶异,他可是亲眼看到这半年来郭靖身上发生了这一系列脱胎换骨的变化。
“老师。”郭靖走上前,依旧是规规矩矩的给苏铭行了一礼。
“你的法子成了没有?”
“没有。”郭靖摇摇头,满脸的失望,“老师,我教他们读书认字,教他们拳脚功夫,还租给他们牛羊,足够他们自强自立,为什么他们还是一心要当我的奴隶?”
“那些老人妇女也就罢了,但那些青壮,还有和我一样大的人,我给了他们尊重,给了他们希望,为何他们依旧不能把失去的尊严和骨气捡起来?”
少年意气,总有不平之事,郭靖本身是一个淳朴的人,希望平等对待他人,和平共处,铁木真赏赐给他的奴隶,他并不愿意把他们当成奴隶来对待。
然而,现实会教他做人。
无论他重复强调了多少次,这些奴隶虽然不再跪拜,不称他为主人,但心里依旧视他为主人,这并不是郭靖给他们希望,帮他们自立就能改变的。
苏铭知道郭靖在做什么,也无意去提醒。
现在的他,还有天真的机会,苏铭要做的就是用现实粉碎他的天真,权利之争是一条血淋淋的道路,容不下天真,曹爽的例子历历在目。
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教导的人,最后落得跟曹爽一样的下场,更不想郭靖变成寇仲那样的货色,天真会害了他和身边的人。
“靖儿,你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郭靖细细想了想,一脸茫然的摇头,“还请老师为我解答疑惑。”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你还记得为师教给的第一个道理吗?”
他迅速脱口而出,“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不错,为师的话你记得很清楚。”苏铭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趋吉避凶是人的本性,你那些奴隶经历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从金人治下逃到草原,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趋吉避凶。”
“而你对他们而言,不是危墙,而是一个靠山,一个安全的靠山,能让他们活下去的靠山。你想让他们自立自强,这是好事。”
“可你有没有想过,脱离了你这个主人,他们将要面临什么?你在草原上生活了十几年,普通部落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
“没有你,他们会被强行征兵入伍,养的牛羊大部分都要上交,一年忙忙碌碌勉强只够生活,相反,有你这个主人庇佑,他们不用被强征,不用上缴税赋,还能吃饱,练武识字。”
纵然是后世,也不乏出卖尊严换取金钱的例子。
说完,苏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眼睛,“假如是你,你怎么选?”
假如是我,我怎么选?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郭靖的灵魂。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郭靖为人淳朴,有些事想不到也正常,但没关系,有苏铭这个老师在,肯定能帮他想到。
郭靖很想说自己想独立,想要尊严,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能骗自己,却骗不了眼前的老师,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更安稳生活的权利,他不能强求。
他羞愧的低下头,“老师,弟子明白,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圣母要不得,悲天悯人更要不得,苏铭也是看到郭靖有这样的苗头才等他碰壁之后及时扼杀。
见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苏铭没有继续多说,点到为止,响鼓不用重锤,以后等他有能力了,再想想今天的事,就不会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在拯救他们。
“以后,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些奴隶?”
“老师,弟子还没想好。”
苏铭建议道,“你的那些奴隶有老弱妇孺,有青壮有和你一样大的少年,你教他们认字练武,耗费这么多精力,若是就此放弃未免可惜。”
“为师建议你接着教他们,以后上战场,他们可以帮你冲锋陷阵,你就算是练了武也只是一个人,有这些人当手下就安全多了。”
“等他们获得战功,有了自保的能力和自立的本钱,他们自然要独立,而不是像你这样强迫他们自立,那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他们。”
郭靖顿时感到由衷的佩服,也明白了自己和老师的差距有多大,真心赞叹,“老师沉谋重虑,面面俱到,弟子若是能学到万一,此生足矣。”
“行了,不用拍马屁,为师不吃这套,接着上课吧!”
“是,老师!”
……
悬崖高达几十丈,怪石嶙峋,极难攀爬,苏铭来到此处,看到山石上攀爬的痕迹,便知晓这里就是马钰传授郭靖武功的地方。
当即,苏铭足尖轻点,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凌空拔高数丈,待到劲力消退,又在山石上借力一点,身形再度跃起,峭壁于他而言如平地一般。
天地之气在他的四肢五骸各大要穴中流转,全身似有清风拂过,衣袖鼓荡飘飞,恍然间,他竟然生出了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感觉,源源不断的气息被转化为真气,而运转螺旋九影,这些真气又在足底涌泉穴化作螺旋状的气流拖着他上升。
若非需要回气,倒是真能做到冯虚御风,螺旋飞升。
苏铭身形一转,轻飘飘的落在悬崖顶上,悬崖怪石嶙峋而这里却很平整,还有一方大青石,坐在上面俯瞰地面可一览无余,十分清晰。
扫视周遭,这里没人,只有地上残留的足迹。
还没来么?
苏铭倒也不急,来到大青石上盘膝坐下,闭目等待。
渐渐的,月亮爬上天空,狂风在原野上呼啸,悬崖位于高处,风更加狂暴,然而,狂苏铭周身三尺之内却很是宁静,狂风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吹不动他一片衣角,一根发丝。
忽然,苏铭察觉悬气息有异样,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道人从悬崖边跃起,落在面前。
此人却不料苏铭在此,刚走几步,看到苏铭视狂风于无物,瞳孔猛地一缩,“阁下好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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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而已
苏铭站起身,目光在马钰身上打量着,心中却也在赞叹,此人胡须全白却面色红润,眸光清澈,面容祥和令人不自觉的生出亲近之意,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不愧是有道全真。
他抬手向对方打了个道揖,“阁下是全真教的人?”
马钰也在观察苏铭,眼前之人的风姿他平生所见之人堪为第一,衣着只是简单的书生袍,穿在他身上却极为得体,乌黑长发打理的很干净,身上充斥着淡淡的书卷气息却又有着道家的飘逸洒落。
他手上拂尘一甩,回了一礼,“在下全真教丹阳子,先生风姿俊秀,超凡脱俗,贫道难以想象,在大漠荒蛮之地竟然还有如先生这等绝世之人。”
苏铭微微一笑,“在下当不得此赞誉,道长教导郭靖,在下代他母亲谢过道长。”
马钰心中惊讶,“哦?先生是何人?竟然也识得郭靖?”
马钰自报家门,苏铭也道明自己的身份,“在下苏铭,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罢了,闲来无事,教导郭靖读书写字的道理。”
得知苏铭是郭靖的师傅,马钰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此事是他理亏,他也很干脆的道歉,“若是早知郭靖有先生这样的师傅,贫道哪还用得着越俎代庖,唐突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苏铭笑着摇头,“道长言重了,我的武功,郭靖学不了,烟雨楼之约在即,郭靖武功却陷入瓶颈,我观他内气流畅,绵绵若存,脚步轻盈,身法暗藏,显然是得了名门真传。我那弟子不识货,我这个当老师的总不能装作不知。”
他的话让马钰很是受用,花花轿子众人抬,没有人不喜欢被戴高帽,“哪里哪里,烟雨楼之约是我那师弟一时意气之争,却累得江南七侠远赴大漠耗费十几年光阴。”
“如此重诺,实在令人敬佩,我多次劝说师弟认输,但他为人要强就是不肯答应,无奈之下,贫道只能出此下策。”说到这,马钰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苏铭也深有同感,“江南七侠的品性在下亦是敬佩,古有季布一诺千金,今有江南七怪为守承诺十几年坚守,我等远不及也。”
这样的品德在后世已经很少见到了,古代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糟粕,但许多美好的品德却是相通,即使这样的行为看上去很傻,但正是因此才值得敬佩,因为自己做不到。
“一年后的烟雨楼之约,在下想前去当个见证,道长可愿同行?”见马钰品性高洁,光明磊落,苏铭也愿意交这样的朋友,便向其邀约。
马钰对苏铭了解不多,但看他的气质修养却也令人叹服,再加上此人又是郭靖的师傅又添了一层,对他有不少好感,“烟雨楼之约,贫道定当前去。”说完,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贫道来大漠许久,久久未归,过些时日便要回山,不能与先生同行,还请见谅。”
苏铭脸上露出些许遗憾,“无妨,全真教之事要紧,改日在下定要亲上终南山登门造访。”
全真教可是一个庞然大物,儒释道三教合一,北地道门魁首,如此大派不去见识一番岂不可惜,若是能将全真教拉上郭靖战车,以后助力不小。
若是能把全真教带歪,昆仑镜又能截取不少世界本源,退一万步讲,光是九阴真经锻骨篇也值了,这等洗筋伐髓的经文可不多见。
马钰自然不知道苏铭惦记上了全真教,以为他是真心仰慕全真教,心中高兴不已,便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送到苏铭面前,“先生若来,全真教蓬荜生辉,这是贫道的信物,先生上山将此物交给守山弟子,自会有人接待。”
苏铭接过玉佩,只感觉手中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丹阳子三个篆文,非是等闲之物,面色一肃,拱手答谢,“谢道长,”
信物可不是轻易就给的,当然,马钰是真高人,不拘小节,给了也就给了不会太在意,换其他人就未必会如此了。
正当苏铭还要说些什么,面上露出诧异之色,哑然失笑,“道长,我那弟子来了,还请道长代为隐瞒,不要让他知晓我来过这里。”
马钰一愣,将真气运到耳边经脉,听到远处奔袭而来的脚步声,轻轻点头“贫道晓得。”
苏铭朝他抱拳行礼,脚尖轻点,身形飘飘从悬崖另一侧离开了,马钰探头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感慨,此人之轻功不下于我全真教的金雁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