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你说!”
“孩儿认罪,请父汗责罚!”
成吉思汗脸色铁青,大手一挥便道,“好,认罪就好,我蒙古男儿的血不能白流,来人,把他们拉出去,斩首示众!”
顿时,营帐里的人连忙为其求情。
“大汗,不可!”
“父汗,万万不能啊!”窝阔台与拖雷也连忙发声。
郭靖静静地旁观,心知他们两个人是不用死了,成吉思汗若要杀人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有个台阶下罢了。
术赤建立钦察汗国,察合台建立察合台汗国,双方拥兵数万,疆域数千里,不可能说杀就杀,他们如果死了,成吉思汗建立的汗国制度就会出现极大空缺,其余子嗣不可能担当起这个重任。
因而,他们两人会被罚,但不至于死。
只是,此局的幕后之人到底有何目的?
他绝不相信昨晚上的事情是偶然,从表面上看,窝阔台的嫌疑最大,其次成吉思汗诸王弟子嗣也有嫌疑,因为若嫡子真的丢失了汗国宗王的位置,他们这些庶子就有上位的机会了。
况且,这个时机也太过巧妙,白天术赤和察合台闹了矛盾,晚上就带兵厮杀起来,在这期间,成吉思汗以及能插手的窝阔台和拖雷等人都喝醉了。
昨晚上成吉思汗身旁的亲兵来找他,绝不会是想让他出面解决问题,因为对于术赤他们而言,自己是外人,他手下的一万余汉骑与蒙古大军格格不入,一旦插手,势必会引起骚乱,被两边群起而攻之。
也就是说,昨晚上那一局也是在对付自己,只不过他没上钩。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不清。
果不其然,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料,术赤和察合台被众人力保下来。
成吉思汗冷冷的盯着他们,“好,本汗不杀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窝阔台,一人三十鞭子,你亲自监督!”
除此之外,此次大军抢夺的战利品,两大汗国没有参与分配的资格,也就是说,这次打仗,他们要亏本,除此之外,双方回去之后必须起兵西征,占领土地,迫使各国臣服。
接下来西征回去的路上,术赤和察合台再也没发生过矛盾,而在那次之后,成吉思汗也深居简出,不见外人。
有一日,汉军营地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臣冒昧而来,还请陛下海涵。”
“无妨,你我都姓郭,是自家人,免礼。”郭靖微微一笑,命人上茶。
眼前之人名为郭德海,与他年纪相仿,但其父亲郭宝玉却颇为有名,是唐朝郭子仪后人。
双方寒暄一阵,郭德海突然道,“陛下是不是好奇在下为何突然登门?”
郭靖轻饮茶水,声音平淡却直击他的心神,“你想找退路?”
郭德海在蒙古受重用,尤其是他的父亲郭宝玉曾为蒙古立下大功,足以庇佑郭家,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郭家的未来十分不明朗。
否则,他也不会见面就称陛下。
郭德海愕然,惊异莫名,“陛下果然非常人,一语道破在下的心思。”很干脆的承认了,“没错,我正是要找退路。”
“此次西征大胜,但蒙古内部暗流汹涌,三王子窝阔台虽被立为太子,但声势孱弱,无法号令诸汗国,届时,蒙古必成四分五裂之局。依我看,窝阔台绝不甘心大权旁落,蒙古内乱为时不远了。”
“是有如何?只要大汗一天不死,蒙古绝不会乱!”
“可若是大汗快死了呢?”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落在郭靖心头,他猛地抬头,眸子里散发着寒芒,一字一句的问道,“此话当真?”
郭德海沉静的面上露出一丝坚决,“陛下难道没发现大汗已经许久没露面了吗?即便大汗重伤,他也不会只缩在金帐当中,这不是他的作风,依我看,他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郭靖回想起回来路上蒙古本部大军的调动以及王帐周遭的情况,一道道线索逐渐连成线,从西征开始再到结束,再到如今的局势。
他忽然发现,术赤和察合台内斗之事,或许是有人在试探,很显然,成吉思汗对蒙古的掌控力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了。
分封制的弊端在此刻尽显无疑,各大汗国建立,蒙古的版图急剧扩张,但汗国离蒙古本部太远了,山高皇帝远,即使是成吉思汗也阻止不了。
沉思过后,郭靖望着眼前之人,“你想要什么?”
郭德海心里松了口气,“陛下,我也是汉人,蒙古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我想带着家族回到中原,还请陛下收留。”
郭家是蒙古汉人势力当中极具代表性的家族,若是郭家走了,或许剩下的汉人家族也会走一些,若处理不好,或许会酿成政治事件。
但若能通过郭家推断出蒙古王国的情况,倒也值得!
“好,我答应你,但仅限你们郭家!”
郭德海神色一肃,站起身朝郭靖深深施礼,“多谢陛下收留!”
很快,郭德海走了。
术赤与察合台陆续回到自己的汗国,窝阔台被确认为继承人并未回到自己的汗国,而是随大军回到了哈拉和林。
与此同时,许久不见的拖雷来到郭靖的营地,说出了一句令他震惊的话,“安达,你赶快走吧!”
“拖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的拖雷不复之前的豪爽,浑身上下满是疲惫,“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觉总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留在这里或许会把你们卷进去。”
拖雷虽然没有极强的政治手腕,但也不傻,作为蒙古权利中心的几人之一,他也察觉到了蒙古内部出现了问题,但他也解决不了。
郭靖一时无言,“好,我答应你,尽快走!”他并没有追问,能在这紧要关头来告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数日后,大军休整完毕,郭靖去金帐王宫辞行,却并未见到成吉思汗,见到了三王子窝阔台,从他手里得到了一份诏书,这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第253章 成吉思汗病逝,郭靖回朝
回到驻军营地,郭靖便传令大军拔营,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哈拉和林的城池一如之前的繁华昌盛,可他却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城池里的人看似与寻常不同,实际上言谈举止中都不免带着几分焦躁,整座城池就像变成了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大营之中,郭靖伏在案前,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交到亲兵手上,叮嘱道,“务必要送到蒙古四王子拖雷府里。”
亲兵接过信,转身便急匆匆的走了。
王宫之内,拖雷拿到郭靖的信函,看完后脸色很是复杂,他继承了成吉思汗所有在斡难河和怯绿连河的斡鲁朵、牧地和军队。
但是蒙古继承人窝阔台的封地以叶迷立、霍博为中心也就是古代丝绸之路西域的那部分,而“蒙古帝国的中心”却是在怯绿连河至按台山的蒙古本土,这里是拖雷的领地。
更重要的是成吉思汗留下的军队有大半都由拖雷继承,蒙古诸汗王当中他的实力是最强的,也就是说,无论谁当蒙古大汗都必须看他的脸色。
郭靖在信件中陈述了他的处境并给了他三策,上策为推翻成吉思汗遗命,篡夺蒙古大汗汗位,中策为自请推恩,削减封地分封诸子,迁移封地。下策推举窝阔台为汗王,拥兵自重。
看完信件,拖雷苦笑不已,“安达,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看似有三策,实际上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自请推恩,拖雷本部的实力太强了,而察合台和术赤的汗国又太远,难以为援。
就算是窝阔台念及兄弟之情不对他动手,蒙古下一任汗王也势必不能坐视汗王大权旁落,没有权利的大汗也不过是傀儡罢了。
拖雷并不傻,尤其是西征回来路上发生的一切更让他明白,蒙古内部和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术赤和察合台之前就算是能握手言和,经此一役,势如水火,不可能再精诚合作,开拓进取,他们两国远在蒙古中心之外,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也只有主动削弱势力方能保全汗国。
……
此时,金帐王宫之内。
曾经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三王子窝阔台守在一旁。
“老三,我走后,你务必要维持蒙古大局,老大老二之间的纷争就靠你调和了。”
窝阔台握着他的手,重重的点头,“父汗,孩儿记住了。”掌心的手已不复当年的雄壮有力。
“老四是我留给你的助力,有他在,蒙古就乱不了,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各部就翻不了天。我死之后,西域各国会有反复,这些事让那些封王门处置就够了。”
“还有,还有郭靖,此人可为我蒙古外援臂助,中原之地人烟繁茂,实力不差,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之为敌,要与其开战,必须事先筹谋,不集蒙古全力方能克之。”
闻此言,窝阔台心中一凛,只把此事记在心里。
下一瞬,成吉思汗咳嗽了几声,眸光愈发明亮,“老三,我一生扬马天下,灭国无数,草原上千年当中有人能比得上我,我算不算是英雄?”
窝阔台忙道,“父汗带领蒙古纵横天下,自古以来,没有人比我们打下的土地更多,没有人比我们统治的人口更多,您当然是英雄!”
成吉思汗紧紧抓着他的手,口里喃喃念着:“英雄,英雄……”随即,他大笑三声,溘然长逝。
良久之后,窝阔台盯着床榻上的人,黝黑的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三王子,宫内外都已经布置好了人手。”
“退下吧。”窝阔台挥挥手,来到榻上坐下。
顷刻间,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人。
榻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他抓住成吉思汗的手,声音平淡,“父汗,你终究是走了,老四恐怕已经得到消息了。你若是真想让我当大汗,为何把部族领地和大军都交给了老四,我这个大汗恐怕是蒙古诸王当中最弱的大汗。”
“没有大军在手,孩儿如何号令蒙古?”
感受到昔日有力强健的大手已经失去温度,窝阔台叹了口气,“希望老四能念及兄弟之情帮我一次。”
……
很快,成吉思汗的死讯从王宫里传开,拖雷当天就入宫,见到了跪在病榻前的窝阔台,他看到病榻上面色灰白的身影,身子晃了晃,一脸的悲伤与颓然。
“父汗!””
不多时,悲声在大殿里传开。
拖雷从悲痛中醒来,第一时间向窝阔台靠拢,“三哥,父汗走了,以后你就是大汗,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听你的!”
窝阔台神色一缓,“老四,父汗一走,老大和老二恐怕要闹起来,蒙古诸王你实力最强,局面还得靠你来维持。”
“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
数天之后,成吉思汗的诸多子女纷纷从封地上赶来参加葬礼。
远在万里之外的术赤大喜,带着大军回到蒙古本部,葬礼上,察合台,拖雷三人共同推举窝阔台继任大汗,但术赤却以大会尚未召开为由,拒绝承认。
按照常理,君主死后应立即由他指定继承人登基即位,可是蒙古的部落议事会制度,即忽里台大会制在蒙古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也是蒙古大汗制度的法理所在,成吉思汗的遗命虽然在,但却大不过制度,也不能绕过制度登基为大汗。
因此窝阔台不能因其父的遗命继位,必须等待忽里台大会的最后决定。
然而,蒙古不可能任由王位空悬,最后,在诸多汗王的共同推举之下,由四王子拖雷监摄国政。
拖雷建国之后召开了蒙古朝会,诸多汗王头人齐聚王宫大殿。
在大汗宝座之前,他亲自任命窝阔台全权置办大汗丧事,术赤不服,但却不敢违抗摄政王令。
……
“果然,大汗已经死了。”
郭靖走了半个月后,成吉思汗逝世的消息通过商路传到了他手上,马车里,他拿出成吉思汗赐给他的诏令,将其打开。
果然,里面是一封与大周结盟的诏书,诏书不再称大周为蒙古的附庸,而是盟友,双方守望相助,互通商路。
他知道这是成吉思汗给他的酬谢,此番西征,他出力不小,只得到一些财货,并未获得领土和人口,而这封诏书也是对他的认可。
只是,郭靖看完却叹了口气,“大汗啊大汗,人死如灯灭,这份诏书能不能得到蒙古认同还是两说。”
若大周为蒙古臣属,但凡蒙古大战,大周必须出人出力,接受征召,而蒙古以及西域最主要的通商对象就是大周,就算成吉思汗有遗命留下,面对如此大的利润,那些蒙古宗王不可能不心动。
也就是说,未来可能还要再打一场。
……
两个月后,大军踏上了大周的土地,望着眼前的关隘,一面是草原,一面是城池,郭靖心里安定了不少,大军孤悬在外,总有一种无根浮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