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能证明顾文徽那晚所言,并非酒后胡言乱语,而是有所依据的。
“如此一来,这太平日子也终于要进入倒计时了”
花满楼里,周寺新,宋长明以及有些时日未见的梁传山,三人难得又凑在了一起。
听周寺新所言,梁传山深以为然。
对于大瀚皇朝自古以来的历史,他们也都颇有了解。
每一代的皇帝,都是争出来!
这次,老皇帝一旦挺不过来,接下来便是皇位争夺。
“不过那帝都朝堂离我们东莱郡隔著十万八千里,想来应该影响不到我们吧。”梁传山将杯中酒饮尽,说道。
“那可未必。”周寺新摇头道,看向宋长明。
宋长明夹著肥瘦相间的肉片送入口中,又含了口酒送入肚,方才道:“梁哥,你知道的,咱们郡守早几年就开始囤积私兵和军备了。
这事还是你提醒我的。
如今这圣上的消息传开,你说,咱们郡守有没有参与其中。”
梁传山点点头,叹了口气,没了侥幸想法。
世间那些野心家,恨不得这天下越乱越好,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而如梁传山一般渴望安定的人,则希望这场风浪越小越好,越早结束越好。
不愿当下自己的生活受到动荡影响。
九月。
在朝中当官的萧家长子,萧鸿阳出事了。
因一次办事不当,犯下数罪,锒铛入狱!
之后,萧家三子萧宴礼于帝都畏罪潜逃,不知所踪,罪加一等。
当此消息传回东莱郡城,萧家家主,东莱郡守,当场怒急攻心,吐血不止,险些气晕过去。
仅仅一日间,原本正值鼎盛的东莱郡萧家,立即风雨飘摇起来。
头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阴云,前途未卜。
当天夜里,谢士桓等郡守的一众亲信官员,连夜去了萧府商议此事。
当谢士桓再见到萧景川时,心中大惊失色。
“大人,您这是.”
昨日还意气风发的萧家家主,如今坐在椅子上,面色暗沉,眼神无采,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余岁。
“阳儿那出事了.”萧景川深吸口气,颇为无力道。
“大公子如今在朝中做官,这是出什么事了?”郡丞姬学昌实际上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有些不敢深思。
萧景川将刚得来的消息道出,随即又恨恨道:“定是遭那奸人所害,阳儿行事稳当,作风保守,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胡来!”
在他来看,这必然是有人专门在对付他萧家!
“那能否去求三皇子帮忙,查明真相,还大公子清白!”一旁谢士桓当即也道。
所有人都清楚,身在朝中的萧鸿阳出了事,于萧家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若能解救,必定要倾尽全力去救。
“我已经命人带上我的亲笔信,前去三皇子那了,不过此事多半已成定局,那三皇子若要救,早就该救了,拖到现在多半是不想插手此事”
萧景川一拍椅子扶手,含恨道。
“这”一众幕僚官员相互对视一眼。
若三皇子都不帮,那远在帝都牢狱中的萧鸿阳多半是完了。
一时间,他们也都想不出其他对策来。
在人群最外侧站著的顾文徽目光平静的注视著场中已经焦头烂额的众人,双手垂下一言不发。
第91章 风雨飘摇
最终还是郡丞姬学昌上前拱手道:“大人,此事还是要尽早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萧景川扶额,满脸愁容的叹息道。
从得知此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他方才从儿子入狱的打击中缓过来。
作为一方郡守,一股势力的领军人物,这般多的人盯著他,他不可能沉浸在悲痛中一直失去理智。
他终究需要恢复过来,越是十万火急,就越是要冷静的做出正确决策。
他很清楚,最坏的打算,必要时只能放弃他的那两个儿子了。
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去尝试解救自家儿子。
奈何送萧鸿阳入狱的政敌,背后站著的是那六个皇子之一。
换言之,是其中某一位皇子授意,打压的他萧家。
若他萧家背后的三皇子不予以支持,他拿什么跟其他皇子斗。
“诸位,都说说吧。”萧景川扫视一圈,说道。
“此事很有可能是那二皇子所为,当初我们就分析过那些行刺李大人的江湖高手,以及那东沧三龙的匪军,就是他布置的人马!”
“当初我们坏了他的事,此番腾出手才会想著来对付我们!”
“三皇子当初承诺过,会护得我们周全,难不成是出尔反尔了!”
“皇子当是一言九鼎,此番食言,这器量当真是小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押注在其身上,当真是看走眼了!”
“老夫早就说过,当初四皇子才该是我们的第一选择,事实证明三皇子根本不值得投靠!”
“各位,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或许三皇子那有所隐情,待郡守的亲笔信送至,此事说不定还有掉头的余地。”
“其他暂且不论,为今之计,该是考虑三皇子不作为后,我们该如何应对那二皇子的报复!”
“.”
一群文官谋士你一言我一语,言词逐渐激烈起来,时不时还会互呛几句,表达不同的立场和主张。
更有冷嘲热讽过去意见相左的同僚。
萧景川听得一阵头疼,忽而想到什么,目光落到外圈站著的顾文徽身上。
当初,他执意要介入这场党争,只有顾文徽当初再三进言劝说,称时机未到。
萧景川听得厌烦了,便干脆疏离了顾文徽,不再听他所说。
事到如今,再回想过去,他内心多少也有些悔意。
事实证明,顾文徽的顾虑是对的,他太过急切了,这才落得这般境地。
“文徽,你可有要说的?”萧景川忽而开口,让其余人都闭上了嘴,纷纷扭头看向外圈站著的顾文徽。
说来,这还是萧景川近几年第一次又询问起顾文徽的意见。
顾文徽神色如常,拱了拱手道:“郡守大人,此事既已发生,相比起已经深陷牢狱之中的大公子,我更担心您和整个萧家的安危。
若是确认了三皇子将您彻底舍弃,对方势必还会进行下一步的打击报复,接下来或许就是东莱郡了!”
众人听罢,也都清楚这确实是最坏的结果。
“如我所想不差,最简单直接的,便是动用皇权,先将您革职押送回帝都听候发落,接著便是将萧家抄家,换上一个符合他们利益的新郡守执掌东莱郡这一块地盘.”
顾文徽所说让萧景川有些坐不住了。
“若真演变如此,我该如何是好?”萧景川赶忙追问道。
顾文徽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片刻后才道。
“首先郡守您这个时候,绝不能去帝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否则若有人要加害您,根本得不到保护。”
萧景川颔首,认同顾文徽所说的这一点。
“如此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是交出郡守之位和偌大的东莱郡,带走所有兵将钱银物资离开,寻找重新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萧景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只道:“那另一条路呢?”
“抗旨不遵,固守东莱郡,等一双援手。”顾文徽说道。
“援手?你是说三皇子?”萧景川不由问道。
“不,是另外几个皇子。”顾文徽淡笑著解释起来。
“如今六个皇子之间相互斗法,越发激烈,既然三皇子要放弃我们,二皇子要报复我们,那未尝没有其他皇子愿意接纳我们。
当然,前提是郡守大人要展示出足够大的价值,大到足以引来其他几位皇子的特别关注才行。”
“价值?你是说我的私兵?”萧景川顺著顾文徽所说的思路,学会了抢答。
“不错,六皇争帝,到最后大概率拼的还是兵马,只要郡守大人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兵力,相信会有皇子愿意捡起您这把刚磨好的锋利战刀,助他登基!
只要有皇子愿意担保萧家,哪怕是回心转意的三皇子,您在帝都的两位公子,也就能一并化解危机。”
顾文徽说到最后,萧景川眼睛已经亮了。
这么一分析,说不得他那两个儿子还能救回来!
而私兵,这些年他没少认真操练,从不含糊,所得的成果虽比不得那些百战雄师,但也算具备了不错的战力。
其中的伍长什长等底层军官,均是以武人的实力标准来安排的!
顾文徽说到这,见萧景川有些意动,便不再多说,又默默地退到了人群之外候著。
幕僚官员中,有不同的声音,但更多都是赞同顾文徽所说的。
一直商议到了深夜,众人方才退去。
郡丞姬学昌走在最后,有些迟疑道:“大人,抗旨不遵可是大罪,一旦照做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萧景川眼神中也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唯一能够救我儿的只有那些皇子,我不会坐以待毙,若实在不行,届时便弃城而去,重新谋划!”
姬学昌见罢,知道自家郡守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也只能暗叹一声离去。
看似如日中天,在东莱郡呼风唤雨的萧家,只因更高层的一次博弈,一个念头,便在顷刻间几近分崩离析。
想要对抗那滔天的权势,谈何容易。
如此又过了几日。
那朝廷特使真的来了,且如顾文徽所说的,一来便是要革去萧景川的郡守之位,并要押送其入京接受审问。
萧景川知悉这是一条不归路,最终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抗旨不遵,与那朝廷撕破了脸面。
此举不可谓不大胆。
正常来说,朝廷手握天下兵权,岂是他小小一个郡守所能对抗的。
但如今圣上卧病不起,六个最有可能的继承者则打的头破血流,根本懒得理会远在天边的东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