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老余!”徐骊心疼,将余正渊抱住,也哭著说,
“咱们不白喝别人血,我们给他们钱,那些孩子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我们找他们买一点血,多给他们一些钱,你的病好了,他们家里难关也过去了,这是两全其美,
你是善人,我也是善人,咱们不是食为天……你别难为自己了……”
“钱,要给,要多给!”余正渊痴痴的望著碗中血。】
周玄想起自己在竹林里,瞧见余正渊如同野猫一般,啃食著生鱼,
也想起余正渊很关心灾区,很喜欢捐款。
明明他薪水很高,家里日子却过得很紧,大嫂穿的衣服都是过时的款式。
原来,都是因为余正渊的病根和他的善良。
“大师兄,再见,以后周家班生意更好了,千万别那么操劳,愿你早日康复。”
“食为天,拐子堂口的那头异鬼,我死后如果真的有新生,我还有‘缘分’再见到你,一定宰了你!”
周玄又往前走去。
余正渊家的往前走十几米,便是三师兄李霜衣的家……
第92章 命定之死
李霜衣睡了,屋里只有轻微的鼾声,周玄对三师兄的情感略微复杂。
他很佩服李霜衣对唱戏的执著,也很欣赏他教徒弟时候的耐心。
但他和李霜衣似乎就隔著一层,对方怎么都跟他不对付。
随著周玄离三师兄的屋子越来越近,他瞧见了李霜衣心底的隐秘画面。
【惠民居,火锅店,雅间。
五个师兄齐聚一堂,
余正渊提起酒杯,朝著满脸喜气洋洋的李霜衣和柳叫天,祝贺道:“老三!恭喜你和柳叫天能去梨园行,往后你就好好唱,唱出名头来,不能丢咱周家班的脸!”
吕明坤举起酒杯,也说:“恭喜恭喜。”
二师兄郑九江与李霜衣关系最好,说:“早就该走了,那周玄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跟著他没好下场。”
余嘉听到“周玄”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酒杯,埋怨道:“恭喜老三就恭喜老三,提那周玄做什么,倒胃口。”
“我打小就爱唱戏,这次,也感谢老班主成全,往后我们还是常聚聚,咱们五师兄,就是亲兄弟。”
李霜衣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也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踹开,
周玄带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闯了进来。
“呵呵,五个师兄都在啊,你们倒是感情好,李霜衣,把这份文书签了。”
周玄将一张白纸黑字的契约,拍在桌上。
契约要求李霜衣再给周家班唱二十年戏。
“我不签。”
李霜衣说道:“感谢老班主仁厚,当年学戏的时候,定下的契约年份短,我学戏的契约现在到年限了,昨天老班主醒了,我已经跟他请过辞呈,老班主还鼓励我去闯梨园的。”
“我爷爷糊糊涂涂的,他说的话能算个数?签!”
周玄威胁李霜衣。
“不签,我绝对不签。”
“不签,我让你不签。”周玄将李霜衣的头按在桌上:“周家班花钱养你,你现在练出点嗓子来了,就跟我们周家分道扬镳?你算哪根葱!”
李霜衣打小学的武生,骨子里有些倔强,骂道:“周家班老班主的情谊,我一辈子都记著,但我签谁也不签你,你瞧瞧周家班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配把周家班的名头挂在嘴上。”
“还嘴?”
周玄对著李霜衣的嘴就是一拳,余正渊上来劝架,被周玄一掌推开。
“刚好你们几个师兄都在,老子杀个鸡儆个猴,让你们几个师兄知道,你们少班主不好欺负!”
“给我踩住他!”
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将李霜衣的手脚踩住,周玄掀了拿筷子夹了一砣红炭,左手卡住李霜衣的嘴,将炭往他嘴里塞。
二师兄扑上来,要拉周玄,给周玄一膝盖顶在裆口,顿时就疼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
柳叫天则哭著拉周玄的手:“放了我师兄,我和周家班签文书,签二十年,三十年都行。”
周玄不理会,一块炭烧完,又去夹第二块炭,李霜衣的嘴,被烫得满是燎泡!
接著是第三块,周玄才将炭夹起,一柄小刀钉在了桌上。
吕明坤的忍耐已到极限。
“少班主,够了!”
“你他……”周玄正要骂吕明坤。
吕明坤红著眼睛,拔起了刀,说道:“我拜过祖树当祖爷,老班主对我恩重如山,我本不该对任何一个周家人动手,但是老子瞧不下眼了,你再动三师兄一下,老子就宰了你!
大不了老子去找祖爷赔命,要杀要剐,全凭祖爷发落!”
这是吕明坤第一次对周家班的人动怒!
周玄感觉到了汹涌杀意,倒不敢再硬气,便哼了一声,带著人,离开了惠民居。
李霜衣则凄惨的嚎啕著我往后,再也唱不成戏了……】
周玄瞧到了李霜衣的遭遇后,才回想起开车送三师兄回家时,在聊到嗓子时,三师兄忽然用“仇恨”的目光瞧著他。
“三师兄不待见我,我现在也理解他了。”
把戏痴的嗓子毁了,这仇,该大。
一时间,
周玄想通了很多很多。
怪不得四师兄余嘉称呼自己为少班主,不愿叫自己小师弟。
光是称呼便能透露出很大的隔阂。
在李霜衣的那场毁嗓之宴中,只怕余嘉就已经对周家班心死了,也对以前的周玄死心了。
在周玄走过二师兄郑九江的屋前,他看到了郑九江的隐秘画面。
他的画面倒简单,便是替三师兄出头,被以前的周玄一脚蹬到了裆部,然后在地上痛到翻滚。
“那一脚,估计给二师兄……”
周玄才明白,为什么二嫂子宋洁只要多跟其余师傅师兄多说几句话,郑九江便脸绿。
男人那方面出了问题,便丢了很多尊严,多了许多的疑神疑鬼与自卑。
内院最靠外的屋子,便是五师兄吕明坤的。
吕师兄睡了,睡得很平静,连呼吸声都极小,但屋子里的灯是亮著的。
“现在才知道,平日里看上去是个老好人的吕师兄,是个狠人,也真讲义气!可惜前几天,没跟吕师兄好好喝几杯!”
周玄走到屋下时,也瞧见了吕师兄的心中隐密画面。
【木屋前,有一棵大槐树,
树上,有一张人皮,三十来岁,额头被一柄竹叶似的小刀扎透,钉在了树上。
风吹过来,人皮迎风舞动,
这张人皮被剥得极仔细,刀口也留得很细,几乎瞧不出伤痕。
一个小男孩,沉默著跪在人皮前。
“娃娃,爷爷认识你三叔……”老班主走到男孩跟前,叹著气。
小男孩并非真的沉默,而是眼泪在两天时间里,早已流干。
“我是三叔带大的。”小男孩极伤感的说:“他得罪了人……”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本不该死的,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叫周家班!”
“爷爷,你能帮我三叔报仇吗?”
“暂时不能……”
“那你能教我本事吗?杀我三叔的人,听说有个堂口,叫“忤作”,我长大了学好本事,把他们堂口里的坏人全杀光,我自己去报仇。”
“你想学什么样的本事?”老班主问小男孩。
小男孩想了想,麻溜的爬到了树上,取下了三叔人皮上的竹叶刀,站到老班主身前,咬牙切齿说:“那些人,用这把刀杀了我三叔,我就用这把刀报仇,我用他们的本事,用他们的手段,杀了他们。”
“好娃娃!”
老班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这小男孩,便是如今的吕明坤。】
周玄心里默默称赞吕明坤:“五师兄,你打小就是个带种的爷们,也不知道你三叔的仇报完了没有,如果没有……若我新生后还有缘分再见你,我陪你一起报!
现在,只能先走一步了,五师兄。”
周家班的五个师兄,原来个个都藏著一段极难与人言说的往事。
“师兄们,再见,姐姐、师父,再见。”
周玄在内院门口,极艰难的控制自己再回头瞧了一眼后,身体便彻底失控,按著意志召唤的方向,麻木的走。
出了周家班的内院,外院,上了大街,往西边走了两百米,进了“后山巷”。
一直抵达后山巷的尽头后,开始往山上走。
爬过了两个山头,进了一片荒山。
“意志为什么把我往后山引,奇怪。”
周玄一边走,一边觉得有些怪。
直到他将荒山中的一条小路走穿,他便走进了一片竹林。
“这地方太熟悉了。”
周玄找血井问卜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己“向死而生”的晋升仪式的画面
他自己躺在地上,胸口有两个拳头大的血洞,头歪著,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周围是竹林与满地的灰白骸骨。
现在竹林有了,骸骨……也有了。
周玄往竹林深处走进去一些,耳朵里便听到咀嚼骨头、撕咬血肉的声音。
顺著声音再走几步,他便瞧见一个光著身子的男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著尸体。
这男人,他还认识,就是周家班水房的徒弟鸡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