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找戴绅士?”
周玄问。
既然找身体零件是六尸的执念,那找戴绅士的办法一定是他们执念的一部分。
他们应该知道。
果然,
老猎户有新动作了,他又在周玄手掌上写了七个字“诸佛之母大金刚”。
周玄这个恨啊:“能写点我看得懂的不?这没头没尾,我都不知道你们想干啥!”
七人没一个动的。
显然是不能。
“就这七个字,我咋找戴绅士?”
提到戴绅士,六尸就有动静了。
老猎户再次当了六尸的“替身”,右手举到与脸平齐的高度,眼睛盯著手看。
做个动作就完事了?这是让哥们猜啊?
“让我看手?”周玄真猜上了。
老猎户摇头。
“照镜子?”
摇头,
“看手相?”
再摇头,
周玄感觉自己很滑稽,他大好青年,竟然和六具尸体在玩综艺节目里最常出现的憨憨游戏你演我猜!
猜错急眼的时候,周玄甚至忍不住想喊个“过!”。
“看书?”周玄再猜。
老猎人点头再摇头,意思是接近答案了。
“哦,知道了,念书!念!”
老猎人终于点头。
周玄也松了口气,
总算猜到了,
要不是戴绅士有可能藏著关于“血井”的秘密,他真没耐心陪这帮尸体猜来猜去。
周玄猜到了找戴绅士的方法,立马行动,他先轻轻的念叨了一句“诸佛之母大金刚。”
没反应,
气温还是那么凉,七人还是跪在地上仰头凝望著他,甚至屋里连阵阴风都没起。
周遭没有任何变化。
会不会是声音小了?
“诸佛之母大金刚。”
周玄强忍羞耻感,然后用很中二、极洪亮的声音,大声念读一遍。
话语的前半截与正常发声没有区别,但后半截“大金刚”三个字一出口,声音像有了形状似的,撞著墙再回到耳朵时,打得周玄的耳窝疼。
似乎在这一刻,
声音有了硬度。
“诸佛之母大金刚!”
周玄已经快把找戴绅士的目的给忘了,而是专注于自己的声音。
他用尽了全身最大的气力,去喊这句话。
这次,不光是声音变了,周围的事物也变了。
墙不再笔直,门边缘变得歪歪扭扭,质地坚硬的物事,比如说电灯、桌椅、墙壁、门板,都缥缈了起来,如纱亦如雾,周玄好奇的伸手去触碰不远处的台灯。
灯罩是铁皮质地,他的手指,竟然轻轻穿了过去,这种感觉,他有些熟悉。
他当鬼的时候,摸任何实质之物,便是这般。
除去这些变化,还有一阵声音,飘进了周玄的耳朵。
“诸佛之母大金刚……”
同样的内容,不一样的音色,与周玄区分明显的讲话力度。
仿佛在远方的某处,有个人用与周玄一模一样的话作为回应。
周玄更好奇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得到了更清晰的回应,同时,讲话那人的身形,在周玄眼前,模糊显现。
那人体格魁梧,穿著黄包车行的马甲,面容看不清,只是隐约感觉他留了个络腮胡子。
此时周玄的行为已经完全脱离“找人”,一种面对新奇玩具的快乐感和好奇感,在催著他继续念那七个字。
“诸佛之母大金刚。”
周玄忘记了身体与精神的疲惫而喊出的话,这次起到了更加出色的效果他看清了车夫的脸。
只是那车夫的脸,时而扭曲时而清晰。
周玄通过仔细辨认,瞧出那车夫是个圆脸,目光狂热又虔诚,嘴里念动著与周玄一样的话语。
“这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和我念一样的词……难道,他就是死而复生的戴绅士?”
正想著呢,忽然车夫的脸再次扭曲,一阵密集的雪花音,没等周玄做出准备,就强行往他的耳朵里灌。
再然后,是数不清的喃喃私语声,像无孔不入的虫,顺著周玄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爬。
“老公,娃子学费要交了,学堂老师来催过好几次……”
“你也配当我爸?瞧瞧你那醉熏熏的样子!”
“老板,要车吗?我腿脚利索著呢。”
“这电影好看不喽,我看挺一般啊。”
私语阵阵,将周玄引得接近疯狂……
“完喽,周玄完喽。”
窗台外面,有一道窥视屋内情况的影子。
影子隔窗看见周玄表情怪异,他讲话的声音情绪不停在变,一会儿模仿催老公交学费的老婆,一会儿声线变粗,模仿拉活的车夫……
她知道,周玄是被通灵时候的私语缠住了。
被私语缠住的人,有一种特征会本能的将听见的私语声用自己的声音演绎出来。
影子很是幸灾乐祸:“周伶衣,你那么聪明怎么想不到呢?周玄通灵后的感知力再强,也不过是个没点香的普通人,呵呵,让他用感知力去找戴绅士?他没那个能耐,现在他通灵已到极限,却没有及时从状态里退出,被那些私语缠住喽……
……呵呵,周玄要是死于通灵,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没有人敢从他的通灵意识里,将他救出来,我不敢,那个神人也不敢!”
但影子没有高兴得太久。
一直跪地的六尸,这会儿不跪了,而是趴著。
六尸匍匐在地面上,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嘟哝声,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述说什么。
随著他们的嘟哝,屋里的温度再次骤降,窗玻璃上竟起了一层霜。
周玄私语的演绎,戛然而止,他精神恢复正常了,眼中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形象,再次清晰。
与之一起清晰的,还有络腮胡子周围的环境他坐在蒲团上,左手边有个书架,右手是一面墙,墙上挂了个硕大的牛头。
瞧清楚了这一切,周玄满足了,猛的闭上眼睛,一切都消失了,墙壁复归平正,周遭的电灯、桌椅又有了坚硬质地。
“讨厌,竟然让他从通灵状态里逃出来了!这六个活死人,竟然可以加持周玄的通灵感知!”影子气得够呛。
周玄睁开眼,精神已经极其疲惫,指著七人说:“有一个络腮胡子,跟我念一样的词,他在蒲团上打坐,屋里墙上挂著个牛头,左手边是个书架……”
他话还没讲完,七人朝著周玄磕了三个响头后,提灯出门。
显然,他们从周玄描述的场景里,已经找到了戴绅士的下落……
“说走就走?等等我!”
……
七人重新上路,与来时一样,排成一列,老猎户提灯带路,其余人双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往前走著。
周玄也跟他们一起上路了。
但他没有靠走,
而是开车。
“你们走快点,我车发动机现在都不怎么转。”周玄坐在车上不腰疼。
随著七人走过的路程越来越长,周玄这么个“外地人”,竟然对周遭的路况越来越熟悉……
“他们这是往哪儿走啊,我怎么感觉来过?”
第43章 照片三十年
路况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哪儿。
此时周玄握著方向盘,听到车外有更夫巡夜的锣音。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打的是四更。
锣音听得周玄心里有点慌,随著车子往前开,每开个数百米,他总能听见更夫锣音。
“锣音这么密集?”
周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遭了鬼打墙自以为车子在往前开,其实一直原地打转转。
直到他看到旁边一家估衣铺的招牌西市估衣。
“西市”的名字他听过,太平西路最大的集市,说它大,其实也冷清。
毕竟太平西路是出了名的棚户区。
棚户区与闹市区、富人区最大的区别,便是更夫的数量。
如今钟表日益廉价,平水府经济在井国又是准一流,闹市区、富人区基本普及钟表,对更夫的需求量不大,也就一些力巴扎堆的穷苦巷子,会有更夫打更。
而太平西路的住户,光是一日两餐的嚼谷就够让大部分家庭捉襟见肘了,钟表更是奢侈品,只能高度依靠更夫。
太平西路地势狭长,一两个更夫都忙不过来,路公所自然会多雇些人。
“怪不得熟悉,前天和大师兄在这儿喝过豆腐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