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游神 第36节

  额,

  晚高峰!

  等著吧。

  周玄见车流实在没动,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休息,虽然睡不成,养养神也好,他今天实在太累了。

  结果这还没闭上呢,李霜衣又教上铜豆子戏了。

  其实一路上,李霜衣都有在教,有时候教唱戏怎么用嗓子,有时候教铜豆子如何摆手摆身段。

  他教得挺细致,而且很有耐心,言语也温柔,这在平水府的教戏师傅里很罕见。

  其余师傅教课只信奉一条真理棍棒之下出高徒!

  徒弟撕腿怕疼?板子打一顿就好了。

  唱戏唱跑偏?板子打一顿就好了。

  没有一顿板子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

  那就两顿!

  师傅们相信,打得不狠不长记性,唱戏就得要记性。

  所以,许多戏班的教戏师傅,收徒弟的时候,会跟徒弟父母立下一份文书契约。

  契约上,往往有这么一段有私自逃学,顽劣不服,打死无论!

  李霜衣的教学作风,温柔得像慈母,像极了个另类。

  周玄喜欢这样的另类,如果不是在开车的话!

  实在是李霜衣太絮叨了,跟唐僧似的,一路上叨叨咕咕,嘴就没停下来过。

  刚开始,周玄还觉得有趣,听久了,只觉得很吵闹。

  如今,吵闹依旧。

  周玄闭眼没一会儿,李霜衣把车窗摇下来了,指著路边的一个打扮时尚穿著短裙,衣服亮片闪著光的舞女说。

  “豆子,你看那舞女姐姐的腿,大腿粗壮,必然蕴著气力,这与她的职业有关,常年用腿,但用法又不对,蹬踏时太过用力,导致肌肉孔武而弹性不足,你以后可不能那样,唱戏的人用腿,要轻重有致,才能让身形灵动……”

  周玄:“……”

  三师兄,你教学花样是真不少,但是,得有点功德心啊,没瞧见这儿有人休息?

  铜豆子听得津津有味,李霜衣讲得入神,师徒俩甚至都忘了车上还有一个周玄。

  “豆子,你看见那走街卖烟的大娘没?你听听她的吆喝,用的是真声,费力气不说,嗓子也容易哑,要记住,学会用小嗓,嗓子……”

  铜豆子正想听师父下文呢,结果李霜衣说到“嗓子”处竟然不说了,像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脸色先是变得难看,然后忽然就直勾勾的往前方瞪著。

  “咋不接著讲了,三师兄良心发现了?”周玄虽然觉得后座师徒吵,但他素质高,并不想出声呵斥二人,毕竟人家也是努力好学,努力还有错吗?得支持!

  现在李霜衣突然停下讲话了,周玄竟还有些好奇,想看看后头发生了什么,回头望去,别的没瞧见,就瞧见李霜衣愤怒的瞪著他!

  那眼神里的怒意,非是一般浓烈,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了。

  “三师兄,你瞪我做什么?”周玄挑眉问道。

  “哦,没,没,没什么。”

  李霜衣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将瞪周玄的愤恨眼神收了回来。

  在接下来回周家班的路途里,李霜衣的情绪低落似冰,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三师兄,不会和原主有梁子吧?”周玄握著方向盘,偷偷嘀咕著:“好像,还不是小梁子,应该有大仇。”

  他打算回了家,接著翻看原主的日记,这两天忙,还来不及看呢……

第34章 拐子

  美特汽车开至周家班的外院停住。

  周玄和李霜衣下车。

  李霜衣冷冰冰的跟周玄道了声谢,从车里轻轻抱起熟睡了的铜豆子,向徒弟宿舍里走去。

  “弟,你回来了?”

  倚靠在内院铁门处的周伶衣,微笑著冲周玄招手。

  “姐。”

  周玄走了过去。

  “喏,拿好。”周伶衣递给周玄一把铁制钥匙。

  “这是……”

  “大嫂跟我提意见了,说你该有钱柜了,也是,你大了嘛,手里没钱不像样子,柜里每个月三千块,不够用再跟我讲!”

  周伶衣说完,往内院走。

  周玄原地愣住了,他很意外……意外吃完驴肉馆的徐骊竟然提前回来了!

  果然,

  交通高峰期,跑得最慢的,永远是私家车。

  “对了,弟!”

  周伶衣想起了什么,停在原地,她淡淡笑著,说:“今天回廊河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嘿,我也是周家的一份子,举手之劳。”周玄深藏身与名。

  ……

  周玄回屋后端著刷牙杯、脸盆、换洗的衣服,去了外院。

  外院有澡堂,大锅炉烧的水,水温很劲,等洗完,浑身骨头都热络开了,躺床上就彻底懒了。

  他把原主的日记本打开,延著上次的进度,继续往下看,翻了二十来篇。

  从日记来看,原主是个纯纨绔公子哥,生活就是吃喝玩乐、逛戏院、赏角儿、打人,打挺狠,拿铁棍抽徒弟师傅,

  抛去打人的段落,基本就跟小黄书差不多,精神状态若是好,或许还能多翻几篇,但周玄本来就困,眼皮子都在打架,便合上日记,睡了。

  ……

  茶室内有电灯,但云阿四不爱用,四面墙上,分别挂了盏有年头的煤油灯,将橘红的光洒满室内。

  他喜欢这颜色,美好得像夕阳时的老街巷。

  垂眉坐在光晕里,云阿四手搓著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戏子”堂口的白纸扇李利生,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耐性,在屋里来回踱著步子,期间因为烦躁,将紧箍在脖子上的领带扯松后,终于顺过一口气来,质问云阿四:“阿四,我怀疑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杀过周玄!”

  “杀过,现在的周玄是假的,我以我的信仰担保。”云阿四重重搓了搓木鱼。

  “呵呵,你嘴里那个假周玄,已经拜过祖宗祠堂了,如果他是假的……周家先祖会没发现?”

  “他怎么通过祠堂祖先考验的,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假周玄,我以我的信仰发誓!”

  云阿四表情严肃了很多。

  “是真是假,我先不跟你计较!你上次说,周伶衣会亲手杀了周玄,现在呢……”

  “现在?周伶衣应该不会向周玄动手了。”云阿四神色沮丧,老实承认。

  “那周玄的人头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取?”李利生只关心周玄什么时候死。

  “我取不了,早就告诉过你了,周家有神人盯著周玄。”

  “据我的消息,那个神人和周家有过约定,只有在周家班院子里,他才会确保周玄的安全,可一旦周玄出了院子,他就撒手不管了,你不如……”

  云阿四知道李利生是想让他去外头动手,再一次杀掉周玄。

  但他很坚决的否决了这个看似靠谱的建议。

  “我很谨慎,谨慎的人最怕变量,外头动手,变量太多,我不会做的。”

  “呵呵……那你就是抗命不尊?如果香主知道了,你……”

  “香主如果知道了,只会嫌你傻,好机会不知道等著,非要自己舞刀弄枪,把自己置身于火坑。”云阿四讥讽道。

  李利生很愤怒,他最讨厌有人说他傻,虽然这是事实,但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到处乱讲,尤其当著他的面讲。

  他揪住云阿四的衣领,正要发作。

  云阿四口若悬河般说道:“周玄这次惹上事了,会有人对付他……”

  “你是说戴绅士?”

  “戴思明?”云阿四摇摇头,说道:“一条狗罢了,当狗也没有当狗的觉悟,竟然妄图剪断自己的狗链子!”

  他顿了顿后,似在讥讽戴思明,也像在自嘲,冷哼道:“呵呵,剪得断吗?狗没了链子用不了多久又会被戴上一根新的链子!不过是重新换了个主人罢了……”

  云阿四彻底泄气,垂著头说:“周玄不该挖出那个地庙,那是“拐子”的总庙,拐子高手多,狗王春梦艳中刀,他们仨都是爆脾气,会找周玄清算的,我们俩,看戏就好。”

  拐子,

  平水府中,

  最臭名昭著的阴人堂口。

  ……

  周玄睡到太阳晒屁股,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唯独觉得眼睛有点肿胀。

  对著镜子瞧,没瞧什么变化来,也没再见到那场古庙与雪。

  “自愈了?”

  周玄觉得既然身体没事,就别多想,别没毛病想出点毛病来。

  他端了刷牙缸子,蹲门口水沟刷牙。

  “小师弟。”

  吕明坤捏了个纸袋子,走了过来。

  周玄刷完牙,收了杯子,问:“五师兄,咋了?”

  “给你带了俩花卷。”

  周玄接过袋子,掏了花卷就吃:“五师兄,你太够意思了,还专门给我带早餐。”

  “顺路带的,找你有别的事。”

  “啥事啊。”

  “昨天班子不是遇著事了吗?班主说晚上摆个席,给大伙压压惊。”

  摆席你摆呗,摆好了哥们去干饭,不用提前通知,我闻著味儿就去了。

  “做席的是袁老爷子,他可说了,别的席面菜随便烧烧就得,但是班主师兄那桌主席,他得搞几道新菜,找你去跟他探讨探讨菜式呢。”吕明坤说。

  探讨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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