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对于周玄的手段是不怀疑的,但是他与绝大多数的堂口弟子一般,总认为“香火决定了一切”。
无论你的手段如何高明,只要香火低了,做许多事情依然有鸿沟天堑,怎样都逾越不过。
现在,
周玄告诉了他,香火之外,依然有诸多的可能性。
“大祭司,以后你便是我心中的唯一真神。”
他将一辈子献给了骨老,骨老要他死,
他将自己的链接献给了周玄几天,周玄便一定要让他活。
谁是他心里唯一的真神,已经无需再做选择。
如今,
骨老会天官、痛苦与灾厄之天神,留在他心里最后的信仰印迹,也被彻底清除。
血井与血井未来的大祭司,才是李乘风往后余生中的唯一追随。
……
“有些人,不能单纯拿香火去评价他。”
骨老庙中,
画家与乐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两人喝着黄酒聊天。
连续几天,两人都在做着装饰骨老庙的工作,但不代表两人对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
相反,
他们比骨老会的其余人,瞧得更加清晰。
在画家和乐师的眼里,无论是卢玉升之死,还是碑王的陨落,都离不开一个人周玄。
画家是骨老的第一神职「司辰」,乐师则是「钟官」。
两人聊天聊到周玄后,开始判断起周玄的未来,也因此产生了观念上的分歧。
乐师说道:“周家大傩,出世的不是一个两个,他们修九个堂口的香火,在香火层次低时,或许能搅动些风雨,但香火如果高了,他们便修不上去,难成大器。”
“有些人,不能拿香火去评价他。”画家反驳道:“大都会里,有人见过卢玉升握着断指出门,又见到不久后,周玄从大都会里走出,卢玉升的断指,应该是周玄斩下的。
从周玄成为傩神,被箭大人神箭破棺之时算起,按照时间推算,他很难修到三炷香。
差着这么多的香火,便敢斩断卢玉升一指,这份霸道,曾经的大傩不曾拥有。”
“霸道是要付出代价的。”乐师说道。
“但傩神本就应该霸道。”画家摇了摇头,说:“老乐,你别忘了,傩神是命运天神,天穹大地,万物生灵,终究逃不过命运二字。
掌控命运,同时又被命运掌控若是霸道,能凌驾命运之上,若是软弱,命运便将他吞噬,
周玄的霸道,或许真能修出九个堂口来。”
乐师不接受画家对周玄的评价,往庙墙走去,说道:“没有人能修出九个堂口,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这是宿命,也是命运法则的一部分。”
画家笑笑,他知道继续辩驳下去,没有意义,他对周玄的看好,不过是他自己的信心罢了。
同样,乐师对周玄未来的不看好,也是出于他的信心。
信心不是真正的未来。
而且“未来”本身也一直都在改变
画家曾经悟懂了一部分的时间法则。
他很清楚,时间笼统的分成了四个区间,
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很少有人知道的区间无序。
一个人在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未来。
但影响未来的,
不光是现在,
还有过去与无序。
不光人的未来在改变,这方大陆天地间最至深隐秘的未来,也在改变。
比如说符经,它记录下的文字,从来不是恒定不变的,它也在更改与变化,只是这种更改变化的周期,很长很长,
除非……有人在时间法则中,修改了什么……
画家重新拿起了丹青画笔,走到了庙墙前,继续劳作事关对神明的虔诚。
有很多堂口,他们对于背后异鬼与神明的虔诚,只是表面功夫,通过献祭、供奉香火,粗暴的满足神明的需求。
对于画家和乐师来说,
这远远不够,
神明也热爱美,热爱美妙的歌声与精致的绘画。
“弟子在纵情享乐,声色犬马之时,有没有想过,你们所钟爱的,神明也喜欢?”
画家与乐师怀抱着别样的虔诚,每月骨老会聚会之时,会提前一个星期,在集会所在的骨老庙墙壁上,绘制精美的壁画。
画的种类很多,山水图、美人图、花鸟图,有时候又会绘制神明曾经的史诗事迹。
而在画家绘图时,乐师则会利用自己的歌喉,唱着诸多美妙的曲子。
曲风多变,有井国一直流传的五声调式、山间乡土的山歌民谣,甚至明江府最近流行的百老汇音乐也会涉及。
两人用歌唱与绘画,为神明提供触及心灵的享受。
在画家将“猎犬秋狩”的壁画做完后,离墙壁远了一些,仔细打量了一番,心满意足的点头,然后在壁画的右下角,题上了《韩卢宋鹊》的标题。
韩卢与宋鹊,都是井国古时的犬名,韩卢代表了猎犬的勇猛无畏,宋鹊则是极致速度的代名词。
在乐师的五调式乐的吟唱下,壁画中的猎犬,竟活了过来似的,在画中奔跑围猎,于此同时,庙中似乎传出了若隐若现的欢快笑声。
乐师还在歌唱,画家的工作已经完成,他在虔诚的跪拜了壁画后,起身离开了庙宇。
连续七天的敬神仪式,终于落停了,神明很满意,画家则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
“老李,你就敞开了活着,明天,我给你演一场大戏,让你成为最亮的骨老。”
周玄将背着傀儡道士的李乘风,送上了车。
尸体摆好,周玄还伸手拍了一把李乘风的肩膀,说:“把心放肚子里。”
“多谢大祭司,对了,你教我办的三件事情,
图书馆已经被古玲接手了,
仵作堂主的住处,我已经找到了柳铁嘴,这人的江湖消息很灵,就这两天,便能将仵作堂主的住处,打听出来,
至于追查饥饿,追查蛇瘤的事情,目前确实没有眉目。”
“饥饿现在谁在查?”周玄问。
“城隍的青风和四位风字旗的香主在查,痛苦学者负责调度,但是也没有进展。”
“还没进展?饥饿犯下这么多的食人命案……”周玄觉得这办事的效率太低了。
“很难查的。”
“难查也好,饥饿越来越凶残,明江府快要进入人心惶惶的地步,骨老再查不出个名堂,怎么给明江府数百万老百姓一个交代?
他们给不了交代,就是我们的机会,用查出饥饿的代价,换取血井人脑。”
周玄已经有了谋划,但还是需要等到集会尘埃落定之后,由李乘风与骨老会完成交涉。
“若是有大祭司介入,饥饿一定能尽快归案。”李乘风现在对周玄的信任,开始变得盲目。
“接手了才知道。”
周玄送走了李乘风后,回到了店里,给司玉儿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把白光约到大都会。
“周大哥,你是见色起意了?要和白光谈一场恋爱?”
“想啥,我就给白光介绍工作,她在百乐门混得不是不如意吗,我约她到大都会当歌星。”
“那挺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司玉儿收了线。
周玄则换了干净大褂,准备出门,出门前,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测测自己新香火的手段。
一副傀儡图刺青、一副“无字天书”刺青,已经将周玄的香火烧到了四寸半,而且香火还在继续燃烧。
按照正常的刺青堂口进度,周玄香火已经是五炷半了。
他又可以学习新的刺青图。
但周玄考虑到香火燃烧的速度还不错,想再等等,看看这波香火能不能直接烧过五寸。
若是能烧过去,只需要使用一次回殿机会,便能学到五炷香、六炷香的刺青图。
节约一次回殿机会。
“只有两次回殿机会了,得省着点用。”
新的刺青图暂时不学,但是骨牙却有一层新手段了。
周玄问吕明坤:“五师兄,以具为兵的堂口,第五炷香的手段是什么?”
“你香又烧了一寸?”
“是啊。”
“第五炷香的手段叫「神兵离手」。”
“第四炷香叫「神兵回手」,第五炷香叫「神兵离手」,名字这么像?”周玄问。
“第四炷香时,手一招,神兵便会回到手里,第五炷香时,你想用兵刃钉谁,感知目标,神兵便会朝目标钉去,不需要靠练出来的准度,只要感知力强就行。”
吕明坤说:“以具为兵的堂口,五炷香是分水岭,五炷香之前,更像民间的武夫,想要厉害,也要打熬体术功夫,我打小便练飞刀,练了七、八年,
五炷香之后,反而注重感知力了,彻底回归到神人阴人的领域,你可以尝试利用感知力,去钉某个目标。”
周玄周围扫了一眼,瞧见半米外的桌上有个桔子。
将感知力锁定在了桔子上。
“嗖。”
周玄还未使力,手中骨牙便飞了出去,将桔子穿透后,落于桌面上。
他再使出「神兵回手」,手轻轻一招,骨牙自动回了手上。
“这岂不是无敌?”
周玄第一次有种剑仙的感觉。
“目前离无敌远着呢,更多用于偷袭。”吕明坤让周玄钉他。
周玄真不客气,感知到五师兄的袖子下摆他怕把吕明坤钉出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