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今天关于卢玉升、碑王的事情,定到这儿,大家还有没有异议,如果没有,那便彻底定下。”
古玲询问过后,扫了一眼周围,没人出声,她便轻轻叩了叩会议桌面,示意事情尘埃落定。
“剩下的,便是职位任命,执甲香主、巡夜游神、城隍三当家的位置空出来了,得有人把担子挑起来。”
“巡夜游神,由我们堂口的风字旗「罡风」担任,罡风做事沉稳,香火在一年前升到了六炷,性格上嫉恶如仇,适合这个位置。”
观主提出了人选。
商文君当场就否决掉了,拿话戳观主的肺管子:“观主,碑王才犯了大错被人拿下,你城隍又往游神司里塞人?不会又塞个和骨老对着干的反骨仔吧?”
“你讲话别太过份。”
“巡夜游神的人选,得我们堂口出。”
商文君一提议,观主便和她吵了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各执一词。
游神司虽然任务繁重,但每年都能从井国领到许多法器、禁器、古籍,还有高人口授的符经。
前三者都还好,但符经相当珍贵,口授的大多是残本,堂口在游神司的弟子多了,人多力量大,口授的符经说不定能攒出一套全本。
全本符经啊,若是“提升香火”类型的符经,可以直接将堂口香火途径中的“陷阱”,全部清除掉。
如果是“测算未来”类型的,可以将堂口未来的危机提前知晓,提前排除。
符经的重要性,关乎整个堂口。
哪怕是不争不抢的巫女,面对游神司名额,也是寸土不让。
“要是小先生的香火层次再高点就好了。”古玲心想,但很快,她便断了这个念头,
明江府的游神司名额,从来不让巫女、城隍、骨老之外的人染指。
商文君和城隍一直在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连痛苦学者都看不下去了,
他建议道:“巡夜游神,由通神大人暂时担任,往后的具体人选,等骨老会集会时,由「司辰」和「钟官」决定。”
司辰和钟官,是骨老会另外两大神职,他们今日在筹办本月的骨老大集会,没时间过来。
“大学者说得有道理。”古玲这次比较赞同痛苦学者,不然就这么吵下去,三天三夜也没个定论。
巡夜游神的职位暂时告一段落。
城隍三当家的位置,青风和观主的想法出入不大,由风字旗的「罡风」兼任。
反倒是最不重要的执甲香主,争议颇大。
李乘风以“张仪风正法了卢玉香,刚好由张仪风出任执甲香”的理由,提出了人选。
观主并不同意。
执甲香主是城隍对外事宜里,除了三个当家地位最高的。
观主想要找自己人去当,不然怎么捞油水。
“我觉得李老师的建议不错。”古玲也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也觉得不错。”青风知道值夜人基本清廉,作为值夜人的领头,「行令」张仪风,是他欣赏的人之一。
“张仪风资历不够,香火虽然不错,但缺乏锤炼。”
这次观主一再坚持,同时还给痛苦学者打眼色。
“十二香主少一个,影响不大,缺着就缺着吧,等观主与青风有了共同的合适人选,我们再去敲定。”痛苦大学者帮腔道。
古玲没有再坚持,叩了叩桌面:“时候不早了,各位先回家休息。”
……
参会众人各自散去,此时,已近天明。
观主独自顺着利苑大厦转了好几圈,绕到了街对面的邮局,站着抽烟。
一辆黑色银魂汽车停在他面前,司机麻溜下车,帮他拉开了后车门。
观主上车,痛苦学者抽着雪茄,苦笑着说:“小于,最近流年不顺哟。”
“谁知道古玲找了什么邪门方式,竟然将香火重新点上了。”
“我们掌控力在消退。”
痛苦学者叹着气,回忆起这么些年,他和观主在骨老、城隍中呼风唤雨的场景,心里更是生出“悲哉、苦哉”的意味。
“碑王、卢玉升的死,真就这么算了?”
“现在已经不是碑王、卢玉升的问题了,拐子这些年做事情太暴躁了……虽然他们给的回报也很丰厚……但是导致我们树敌过多,我怕火烧到我们自己身上来。”
痛苦学者讲到此处,轻拍着观主的手背,将话题转移,说道:“还记得十九铺的那家面馆吧,前两年老板得病死掉了,老板儿子煮出来的面,又砣又没滋味,没想到儿子把手艺练出来了,面比以前的味道还好,一起去吃一碗?”
“去呗。”观主烦心之事放不下,但不好扫了对方的面子。
……
痛苦学者比观主大了十二岁,他是观主的神秘学老师,以及改变命运的恩人。
曾经在明江府偏远的于家村,痛苦学者瞧出了观主的天赋,不但将他带到了明江府城,还帮观主找了位城隍师父。
多年下来,无儿无女的痛苦学者,将观主当成了亲儿子。
“小于,面味道怎么样?”痛苦学者期待着夸奖。
“还行吧。”
观主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代变了,每一个时代都是属于年轻人的,古玲就很年轻,
自打她加入,骨老会便生出了许多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太缓慢太温柔,导致我们瞧不出来,但时间一长,等我们瞧出来的时候,便掌控不住了。”
痛苦学者又补充道:“我们也得变,但不是朝着年轻张狂的方向去变,而是往老的、贪生怕死的方向去变。
和拐子的生意,我们要挪到更隐蔽的层面,而且明面上,我们要套上一张高尚、正义的面孔。”
“装高尚?装不出来。”
观主开始一心一意的吃面。
痛苦学者也拿观主没办法,他知道观主是个执拗且暴戾的性格,要撬动他的思想,需要时间。
司机适时的递给痛苦学者一份报纸。
“老爷,瞧一眼早报。”
痛苦学者快速浏览着报纸,连续翻动之下,将整份报纸读完。
作为骨老大学者的他,拥有惊人的阅读速度。
“小于,碑王和卢玉升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两人重新上车后,痛苦学者将报纸放到观主面前,说道:“这或许就是我们作出改变最好的时机。”
观主捧起报纸,头版头条便是张仪风的照片。
照片里张仪风一脸的刚正不阿,目光清晰的写着“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哼,张仪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拿来当典型宣传了。”
“这报纸怎么把我们城隍捧得这么高,像什么明门正派似的,吹得我都脸红。”
“报社吹什么邪风,敢这么大肆报导拐子,脖子痒了,欠砍?”
痛苦学者看报看得很深,甚至看到了报纸后面的敌人,对观主说,
“我们的掌控力,下降得很厉害了,这是神偷堂口在针对我们,明面上是夸,其实是给我们套上了道德的枷锁。再加上报道拐子,是逼我们跟拐子划清界限,编排这份报纸的人,应该是段晴岚。”
神偷手里有明江府最大的报社,背后有印刷厂,明江大多数的报纸,都是从他家的印刷厂出去的。
报纸敢针对城隍,把卢玉升描绘成“城隍叛徒”,没有神偷堂口的允许,这种报纸印不出来。
痛苦学者与司铭接触过,他对司铭看得比较低,评价是:大脑蠢笨、香火还不错。
这份报纸,编排别有用心,不是司铭那种大老粗想得出来的。
“巫女、神偷、平水府游神司、甚至城隍的清风、骨老的古玲、段晴岚,都在针对我们,树敌太多,不如先假意融入他们。”
这次观主终于被说动了,问:“怎么融入?”
“古玲、青风和李乘风都提议张仪风当执甲香主,那便顺了他们的意,扶他上位。
古玲让你当纠察,你就给她交份好答卷,找些屁股不干净的城隍,付一笔安家费,让他们当成绩单,等他们死了,肥缺的位置也空出来了,把值夜人安排进去。
从上到下,把姿态摆出来,然后让拐子的人收敛几个月,把风声彻底熬过去,再让拐子以低调的姿态复出,
以后「人货」,低端货不做,只做高端货,拐些通灵程度很高的人去杀,这样,人杀得少了,赚的钱却少不了多少。”
观主想了许久,说道:“不行,这是在认输,我们还没走到这一步,老爹,你还有办法的,李乘风你都能搞得定,你一定能搞得定古玲。”
“这不是认输,这是暂避锋芒,而且我搞得定李乘风,不代表我搞得定古玲。”
“你搞不定,我来做,古玲的香火涨势很猛,但是她也不过六炷香出头,直接干掉她!”
观主听进去了痛苦学者的劝告,但只听进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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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悟道经
痛苦学者听到观主竟然生出了干掉古玲的想法,慈爱与详和的表情,被严厉替代。
他低沉的呵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做掉古玲,就是在和整个骨老为敌,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乐师和画家还在头上压着呢,圣女和圣子也会苏醒。”
画家是「司辰」,乐师是「钟官」,骨老前二的神职,五十年都未曾变动。
“古玲不是古玲,她的血肉是骨老会的瑰宝,身体为痛苦与灾厄而生,你少打她的主意。”
痛苦学者极少这么严厉,观主被训得只敢低头,等到学者情绪缓和了些,他才重新开口,说,
“老爹,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自己出手,最近明江府出现了饥饿……”
“然后呢?”
“我和青风去调查过,饥饿的源头查不出来,但我怀疑,和拐子背后的异鬼食为天,似乎有很大的关系……”
“你想借食为天的手去对付古玲?”痛苦学者问道。
“没错。”
“那我劝你死心,咱们和拐子其余的人做生意也就算了,食为天碰都不要碰,这头异鬼太不寻常了,明江府、平水府的游神司,追捕了他三十多年,连鬼影子都没有瞧见。”
痛苦学者一说到“食为天”只觉得汗毛直立,说:“异鬼超过十岁,便因为香火精深,不太容易逃离游神司的追捕,超过二十岁,便一定逃不掉,根本藏不住,到了三十岁,游神司依然一无所获,这代表什么?
代表食为天的野心,在天穹之上,甚至会引来道者。
和这样的异鬼合作,那是合作吗,那是给食为天当狗!
小于,我最后劝劝你……我们赚钱、赚灵骨、灵心,都可以,但是最后一层底线要守住,不能给拐子当狗。
我们为什么有价值,是因为我们把拐子当狗,他们怕我们,但如果身份对调,我们最后的价值就没了!”
痛苦学者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并没有真正的打动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