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远处,三个路人的聊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刚吃完饭,肚子怎么有些饿?”
“你刚在大菜馆里胡吃海塞,这就饿了-,我也有些饿。”
“刚好,这有家小吃摊,我们这儿吃一顿,莪也是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响“走吧,吃点喝点。”
三个路人一番聊下来,便止了朝前的步子,一齐走进了翠姐的店。
“三碗浇头面,三笼小笼包,糖饼来一笼。”
“再来三杯酸梅汤。”
客人点了餐,翠姐有些疑惑的瞧了眼店内的铜钱刺青,
她已经对铜钱刺青的作用有点将信将疑了。
“这刺青,能勾出人肚子里的馋虫?”
周玄问云子良。
那仁路人一个个都喊饿,可他们分明刚在大菜馆里吃过饭的,听言语,他们吃的分量还不少。
大菜馆离翠姐家的食摊不远,没道理刚走两步就喊饿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铜钱刺青影响到他们了,让他们觉得肚饿。
云子良笑著抚了抚胡须,说道:“你这幅铜钱,加持的是财运,翠姐家是食摊,想加持财运的方式,便是让过路之人觉得肚饿若翠姐家开的不是食摊,而是棉絮作坊,那过路之人感觉的就不是肚饿,而是突感遍体生寒,只想弹一床厚棉被,回家遮遮寒气。”
“这铜钱啊,灵著呢,不同店面便有不同的手法招徕客人。”
云子良一番解释,周玄对刺青的理解深了许多。
他倒与老云探讨了起来,说:“我以前听人说,刺青恶鬼最为残忍,要在活人的身体里养恶鬼,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刺青可以做在人皮上,并不一定要往活人的身体上做,可不可以这么理解,
一幅刺青,本身便是一尊恶鬼。”
“倒是可以这么理解。”云子良说。
“那刺青招财,就和民间流传的五鬼搬运法一般,奴役厉鬼帮自己做事?”周玄问道。
“差不太多,只是五鬼搬运之法,功能单一,刺青随著你的手段越发精深,
涉及的法门极多,而且香火越往后,效果越发的霸道!”
云子良如数家珍一般,说道:“光这铜钱刺青,就有很多种,你做的这枚铜钱,叫商贾钱,铜棱上刺了四个字一一顺风大吉。
但铜钱刺青还有其他品类,有赶考钱、符咒钱、厌胜钱,
赶考钱上,会刺上‘状元及第’,
符咒钱上,会刺上咒语,如’斩妖辟邪,诛鬼伏精,永保神清,急急如律令若是厌胜钱,则会刺上巫家的文字、咒语、图案,通神役鬼,逢凶化吉。”
周玄一听,这刺青的门道还挺深,光是一枚铜钱,便能引出这么多类别来。
云子良则说道:“这并国多少年了,只要被封为禁堂的堂口,手段都有其独道的神妙,不过,这世道上的手段,有其优势,便有其劣势,
刺青图数种,各有各的玄妙,但同样,各有各的禁忌,若是不遵守禁忌,刺青便会反噬。”
“刺青转身!”
周玄陡然想到彭龙。
这位刺青古族,糊里糊涂间接的死在了周玄手上,害死他的,便是他自己身上的“灵蛇刺青”。
那灵蛇刺青在他的皮肤里转身了,将他吃得一干二净。
“刺青转身,那是极剧烈的反噬。”
云子良说道:“刺青之图,效果越是玄妙,反噬便越是残忍,像你给翠姐家做的铜钱刺青,不过揽小财的小道行,反噬也不会特别厉害,达不到要命的程度,最多是倒点小霉,走点小背字。
所以,可以将一幅刺青看作一尊阴灵恶鬼,你若是用祭品供奉刺青得当,又不违反它的禁忌,它便会死心塌地的帮你,
若是你一不供奉,二来猛踩它的禁忌雷池,它便让你付出代价。”
有他这解释,周玄便将刚才瞧见的两幅画面想得清楚。
两幅画面,可以当作铜钱刺青提出来的要求,
它要求挂刺青的店,给它点上香炉,香炉的脚上压著残破的毛票,
那毛票便是祭品。
祭品供奉得让刺青满足了,铜钱便会保著店里食客尽欢,客似云来,
但若是没有供毛票,刺青便让食客们吃出眼珠子、断指,搅和店里的生意。
当然,若将铜钱刺青当作一尊阴灵恶鬼来看待,它属于本事低微的那种,弄不来真眼珠子、真断指,只是让食客瞧见些恐怖幻相罢了,倒些胃口而已。
“这么说起来,刺青,还是门赚钱的手段!”
周玄当时便想透了里面的关节,只说铜钱刺青一一我用刺青保你生意亨通,
收你些费用,合情合理吧?
“本来就是门赚钱的大手段啊。”
云子良说道:“不然我当年寻龙为什么与大刺青师搭伙呢?我们的生意都挺赚钱的!
有句话叫一一学得屠龙术,货于帝王家,管是我们寻龙,还是刺青,非达官权贵,请不起我们堂口!”
“那我赚钱了,人家眼红怎么办?”周玄问。
这世道也不太平,人见你赚钱了眼红,背后攘你一刀子!
“得有那么大的胆子!”云子良说:“对方香火层次低了,斗不过刺青师,
若是层次高了,顾忌得便多了,井国的大人物,谁不知道刺青师的背后有个古族,没有人敢招惹刺青一脉。”
聊到古族,周玄询问道:“老云,你对这古族,了解不?”
“不了解。”
“连你都不了解?”
“刺青一族,有它自己的信仰,叫冥石老爷,靠著冥石老爷,没人找得到刺青一族的藏身总堂,找不到总堂,他们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便没有人懂他们的秘密。”
云子良翘起了二郎腿,风轻云淡的说道,
“刺青一族是最古老的异鬼传承,有他们自己独道的本事,你呀,大大方方做刺青!只要猜不透你身份的人,都会以为你背后有刺青古族撑腰,明江府里,
没人敢招惹你。”
“拉虎皮,做大旗””
周玄觉得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他已经瞧见了“刺青”这个堂口的巨大潜力,
“江湖不光是打打杀杀,有时候还是人情世故.”周玄琢磨道。
在周玄与云子良聊著天的时候,翠姐忙得浑身热汗,头发都湿成一络络的,
粘在额前,但她心里头高兴。
店里的生意,从来没这么火热过,别说堂屋了,把家里的六张小方桌全搬出去,在门口摆了一溜,都坐满了,
而且每个客人点的餐食分量都不少,翠姐收钱收到手软。
“木华,洗碗洗杯子,忙不过来了。”
不光木华去洗,小福子也帮衬著收拾。
店里热闹蒸腾,但周玄却觉得越发的诡异,因为很多客人,根本肚子就是饱的,只是有饿的感觉而已,点的东西又多,吃不下去,强行塞,撑得脸上布满青筋。
“知道这刺青的效果有多霸道了吧?”云子良给周玄暗暗竖起大拇指,
说:“我就说过,你小子的刺青,不输给刺青堂口的人,吃不下去都硬塞,那枚铜钱真有劲.
“可是那铜钱的血,好像滴满了。”周玄指著店内的刺青说道。
铜钱的色泽已经染满了鲜血,但血滴似乎还在一滴一滴的放射开。
云子良偏头一瞧,嗷了一嗓子:“哎哟,跟你聊天聊忘记了,瞅瞅我这记性...刺青的血,不能滴满,不然得出事.”
他撒了两条腿,冲到了店门口
第142章 高僧望月
云子良撒了两条腿,冲到店门口,对著还往店里头挤的客人喊道:“诸位,
店里打烊了,吃的东西都卖完了。”
这一嗓子,喊得翠姐都纳闷,明明还有些存货呢,怎么就卖完了?
她正想声,周玄朝她使了使眼色,摆了摆手,她便将话都咽了回去。
对于周玄,翠姐很信得过。
招徕客人容易,现在送客还挺难的,好几个才到的客人要进来吃饭,云子良拦著不让进,客人也是爆脾气,急头白脸的要揍老云,
还是周玄上去劝的架,不然老云少不了被人摁在墙角暴捶。
“诸位诸位,实在是没吃的了,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周玄跟众人抱拳,
翠姐也跟众人鞠躬,道著歉,说东西已经卖完,生意做不成了,
连著劝走好几波客人,店里用完餐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周玄抓紧了空当,朝著小福子喊了一声:“福子!快,帮忙关门。”
一群人,除了呆愣的木华,其余人一人扛著一片排门,手忙脚乱的给门板卡石槽里。
“这做生意,头一回赶客都赶不走。”
翠姐拉开抽屉,望著一屉的散乱票子,有种莫名的幸福感最后一片门板卡好,云子良抹著手说:“这门上都是油污,我有洁癖,受不了。”
他进了里屋去洗手。
“老云,你躺死人床上喝酒吃鸡咋就没想起来你是洁癖?”
周玄了云子良一句。
云子良甩著手出来,跟翠姐讲道:“往后你做生意的时候,要注意那刺青,
血快滴满了,就不能继续往下做了,这刺青里的东西啊,也怕累著,把它累著了,没你们店好果子吃。”
翠姐迷糊的点头,她不知道“它”代表著什么,但云子良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周玄又问:“翠姐,家里有香炉没。”
“有。”
“搬一个过来。”周玄嘱咐道。
没多会儿的功夫,翠姐搬来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太多的小铜香炉。
周玄点了香,并且掏了两张毛票,用香炉压住了毛票的角。
顿时,崭新的毛票开始变旧,然后像被虫子咬过似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细小孔洞。
毛票残破了,刺青里的铜钱血色,开始慢慢褪去,铜钱轻轻的抖动著,发出的声变得愉悦,只是铜钱上,浮现了一点点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