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听著她这官方无比的语气,点点头,道:“那你去通知吧。”
苏瑶转身,走了两步,忽的又停下,侧头道:“其实...师兄当年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师兄若有什么吩咐,我定努力做到。”
宋延看著她,忽道:“确有一事。”
苏瑶走了回来,坐在了之前玉妆小娘子的位置上,问:“何事?”
宋延对她观察,发现她某种忧色越发浓郁,于是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瑶道:“族中巨变而已...:..师兄还是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吧。”
宋延道:“之前,我其实是跟著长义老大人的。”
苏瑶俏脸顿生愣然,道:“你是跟著我大哥的?”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复杂地看著她,开始将有关苏长义的事娓娓道来。
这些...都是他之前和苏三先生在一起时,套出来的。
而根据这些话,他自然而然地为自己的身份编了一套说辞。
苏长义,是苏家七兄妹中的大哥,也是南吴剑门的一位长老,好巧不巧,其司掌的正是一部分南吴剑门在外的细作。
苏瑶听著听著,默然垂首,忽的道出一句:“我苏家老祖没了......三哥也没了.::
?
宋延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刺狐联盟的底气应该就是苏家老祖,如今...这是彻底败了?
也不知道狐大奶奶有没有受伤..
可话说回来,苏家老祖的战死,必定会在南吴剑门内部产生一系列影响每一个势力都是存在主战派和保守派的..:
而苏家,就是主战派。
一时间,他也有些默然。
因为多了苏长义这层关系,再加上两人曾有特殊的相处,苏瑶的话也稍微多了些,她感慨道:“大哥思虑深沉,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我家的人...只是今后,我苏家在南吴剑门话语权没那么大了,纵然你立了大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稍后来询问你的必定是孙家的长老,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有机会,就改投他们吧。”
说完,她凄凄一笑,说不出的苦楚,
宋延也感到了这位的巨大变化。
初见时,那雀跃的侠女模样,再后来,仿似黑化后的杀意盎然...直到如今,话里话外已然成熟世故,不再天真。
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好了,说说你要做什么吧。”苏瑶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首平静道,“我不喜欢欠下人情。”
宋延微微侧头,扫了一眼正在等饮子的玉妆小娘子,轻声道:“若有朝一日,她出现在南吴剑门,给她一处容身之所。”
说罢,他又用更轻的声音补了一句:“她有玄根,能修炼。”
苏瑶道:“魏国皇室?”
宋延点了点头,道:“曹玉妆,八岁就被抓上山了。”
苏瑶神色古怪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总对你家炉鼎这么好?”
说完,她又道:“我在吴国遇到丘怜月了...她现在是一个大商队的主事人之一,至今未再婚嫁。”
宋延沉默不语..:
苏瑶看了他一眼,接著道:“我答应你,只要她来吴国,我定待她如亲妹妹,教她修炼。”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给宋延道:“让她持此物来南吴,无论是江湖官府还是宗门,旁人一见便知,会将她送来苏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我苏家没了老祖,却也还是有些威望的。”
第76章 75.人在外,家被掏了(4.1K字-求订阅)
不一会儿功夫,玉妆小娘子买了饮子回来,是三份儿百果饮子,因为其中添加了一些珍稀水果,又采用了江湖中什么名医的秘方,汤底熬了几天几夜什么的,故而价格不菲。
她早就注意到了苏瑶,以为是主人的朋友,于是也自作主张带了一份。
但苏瑶却摇了摇头,她已经很久没喝这些甜的东西了。
心里苦,哪还能咽下甜?
“我先去通知本门长老了。”苏瑶起身。
宋延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瑶冷冷道:“以命担保。”
宋延无语道:“别命不命的...你重视就行。”
苏瑶转身而去。
宋延从取了之前那玉佩塞给曹玉妆,凑过去,低声道:“她叫苏瑶,是南吴剑门苏家七小姐。你持此玉佩入了吴国,自有人会带你去见她,她会照顾你。”
玉妆小娘子本是埋头在认真地吃著“水果捞”,此时大脑中突然获得了“超意外的信息”,愣然地张大大眼,不明所以。
宋延道:“记住我的话。”
玉妆小娘子茫然地点点头。
宋延道:“重复一遍。”
玉妆小娘子只是大脑死机了,又不是傻了,于是轻轻重复了一遍宋延刚刚说的话。
宋延这才满意道:“把玉佩藏好。”
玉妆小娘子点点头,认真地藏起了玉佩,然后又锁死了眉头,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这玉佩,也不明白主人给她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八年地狱般的生活,早让她断绝了一切逃跑的想法,任何能让她逃跑的东西都是对她的试探。
早年,她也曾逃过,甚至有一次那下山的路上空无一人,姐姐领著她拾级而下,眼见都已到了山门了,身后却传来动静。
姐姐会一些武功,所以拼死地保护她,一边挥动武器,一边喊著“逃,
快逃”。
她拼命地逃,慌不择路地逃,可结果...却还是被抓了回去,那邪恶的魔门女弟子拿著针一点一点地刺入她肌肤,那针上有著让人痛不欲生的毒物,她痛苦地喊著叫著,魔门女弟子得意地笑著告诉她“都是试探你的,你不跑不就没事了”。
慢慢的,她适应了。她早已把自己想成了那种卑微下贱却又贪生怕死的蚁,能活一天是一天,至于能活多久则完全看主人心意,所以一定要认真地讨好主人,听主人的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讨好宋延了,而宋延对她的态度也正说明“她在这场讨好的考试里得了很高的分数”,她一定能活很久呢。
但,这玉佩是什么意思呢?
是主人想要试探她会不会逃吗?
曹玉妆的小脑袋瓜子开始了复杂的思索。
宋延抬眼看了看远处,忽的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四周,停在不远处的一处寒潭谷的独木桥上。
因为市坊布置的缘故,那独门桥周边早设立了不少石凳,周边彩灯皆为江湖中的奇巧工匠所造,五色光华落照周边玄草灵花上,显得颇有雅趣。
“玉妆,一会儿有客人,你坐那边去吃。”宋延说著又掏出了点金豆子,以及一粒玄玉豆子,“吃完了,自己在周边逛逛,我叫你回来你再回来。”
曹玉妆觉得应该是主人嫌自已碍事,于是急忙端起“水果捞”,然后拿了“主人给的零花钱”走远了。
她才走没多远,街道尽头便有数人匆匆而来。
为首一人却是个锦袍玉带的中年人,慈眉善目,面带笑容,而他身后数人的末尾则是挂著苏瑶。
中年人到了宋延面前,稍作打量,收敛笑容,诚声道:“宋兄弟,苦了你了。”
宋延起身,道:“见过孙长老。”
两人直接坐下。
那孙长老却也不说别的,只是感慨著宋延的不容易,继而又扩大到那些在外细作的难处,同时又时不时地自责地表示“宗门对不起这帮老兄弟,之后一定会好好补偿”。
宋延有些无语...
眼前之人,很不真诚。
他还是更喜欢苏瑶的说话方式。
冷归冷,但你知道...她这样的人就算违心说什么虚伪的话,她自己眼中首先就会带上“嫌弃自己”的神色。
之前,他对南吴剑门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苏瑶”、“苏三先生”这些人身上,而这些人还是比较符合他对正道的认知,觉得“不愧是正道宗门,确实是有风骨的,令人钦佩”。
也正因如此,他纵然入了皇都,落在了狐大奶奶手上,却还是尽力帮“刺狐联盟”给大奶奶挖了个坑。事实上,之后的“刺狐联盟”也确实占了先手,只是技不如人,这才失败了。
而现在,这孙长老的表现,则让他明白:任何势力之中果然绝不是只有一种声音。
另一边,孙长老在说完一大堆他自认为能表达真诚的话后,摆了摆手,
示意周边众人退开,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小宋,是时候了。”
宋延奇道:“什么时候?”
孙长老低声道:“石座翁的衣钵秘术,虽然是来自魔门,但只要应用得当,一定能救下许多人。
快交给我吧,我会带回门中去,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番努力。剑门也会记得你的付出。”
宋延::
他苦笑道:“长老该不会不知道骨煌子的性子吧?那东西,我哪儿能带出来?”
孙长老皱了皱眉,道:“那你记得多少写多少,我门中也有皮师,自会研究出一二,譬如那秘术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会被什么克制,核心口诀是什么...:
宋延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扯皮战”,毕竟他明面上还是南吴剑门细作,总不能在这儿撕破脸皮。
但随著交谈,他对南吴剑门的好感也在“蹭蹭”下跌。
魔门好岁还知道等价交换,要么就明著抢。
这孙家是想说几句场面话,画个大饼,来点儿道德绑架,就把《百相神御》掏走?而且还是不顾他死活,不顾他处境地掏走?
这修的什么剑?
这是脑子坏了吧?
远处,远离市坊的一座亭台上。
有白袍修士和纸人对坐。
修士白发两缕,垂耳而下,广袖飘飘,确有几分洒脱不羁之感。
纸人则是诡异的端坐著,胭脂脸颊,一身绿衣。
大长老不客气地道:“骨煌子,这般商议如何伐狐的日子,你本体还藏在附近?你让老夫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纸人怪异道:“你家门主不是也没来?你们有什么诚意?”
大长老道:“门主闭关。”
纸人阴阴笑了起来,道:“想冲绛宫后期?他底蕴够吗?冲的上去吗?
还是说...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受伤了?”
大长老道:“不必试探。既然伐狐,那你我两门就好好合作。一切等伐狐成功后,再说。”
他目光生寒,如两柄利剑,“我们迟早要做过一场,但不是现在。”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