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发森然地道:“只不过,一个中品地玄根,居然没通过弟子考核,而混入了杂役群中,有点意思。”
说完,汪素素又笑了起来。
宋延也是有些愕然。
他是万万没想到齐瑶居然是“中品地玄根”,更没想到她为了洗去嫌疑,居然“自曝”了。
这哪是洗去嫌疑,这是增加嫌疑好吧?
...
...
可是,让宋延,汪素素大跌眼镜的是,齐瑶的调令居然下来了,不日她将去往皮影峰主峰,成为主峰上的正式弟子。
汪素素酸溜溜地道:“她居然没出事,怕是已经下了投名状了。”
宋延知道。
细作难抓,但南吴剑门却也有弟子落在皮影峰手中。
如果齐瑶没被怀疑,那很可能她已经亲手杀掉了一名南吴剑门弟子。
作为配套措施,皮影峰极可能也会把这消息传出去,以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
...
...
又一日晚上,宋延正睡著,忽的又听到隔壁传来动静。
齐瑶那边的石门打开了。
紧接著传来个男人声音。
宋延辨了辨,辨出是康得福的。
这位老师兄最近惨极了,自他上次讨要“大魏皇室血脉炉鼎”后,处处被张印打压,被同门欺辱,据说就连他的炉鼎也被人玩过了...
要知道,汪素素都已经被分到第二个皇室炉鼎了,这位老师兄连一个都还没。
那带著无穷恨意的声音轻轻响著。
“齐仙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过几天我就要被赶下山去自生自灭,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我带出去?”
康得福恨恨著道,“只要能对傀儡宗不利的,我都愿意做!”
空气安静了几秒。
紧接著传来齐瑶冰冷的声音。
“滚。”
康得福还要再说,但石门却已重新关闭了。
宋延只听得一阵无语。
康得福来这儿,是真是假,他不知道。
但齐瑶确实是有消息需要传出去的,那就是:她是被逼无奈才下投名状,才杀自己人的。
可这有不小可能是坑,齐瑶也注意到了,所以她不可能让康得福带信,哪怕她有什么传话的暗语,也不会动用。
只是...
她还是踩坑了。
因为,“你让人家滚”和“直接去举报”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可偏偏齐瑶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根本就不是干细作的料啊。
宋延甚至觉得“如果齐瑶不是细作,他可以把洞府里的桌子给全吃了”。
然而,他还是只打算听听,其余的不多管。
转身搂著具光滑的胴体,便继续睡了。
...
...
康得福看著关闭的石洞,无奈离去,但去了没几步,便借著夜色,弓身往南竹峰顶窜去。
未几,他来到了此间玄气最充裕的一处洞府,轻轻敲响了石门,恭敬地唤道:“峰主,峰主...”
石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语带卑微地笑道:“峰主,我苦肉计也用了,也帮您去试了。那,按照说好的,这南竹峰值守的位置能给我一个吗?我一定尽忠职守,呵呵...”
值守可是个养老的好位置啊。
...
...
次日,康得福因“年老不宜修炼”离开了南竹峰,他走的时候穿著遮面斗笠,没什么人送,也没什么人在乎。
宋延因为境界的缘故,对于细节能有更多的辨析力,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康得福”的脚步,就明白了。
那是故作老态的脚步。
那绝不是康得福。
真的康得福,已经死了。
死在昨晚和齐瑶对话之后!
而康得福身侧跟著的“炉鼎”则是身子在轻轻颤抖。
那“炉鼎”显然发现了什么,她也死定了...
宋延轻叹一口气,其实相比起别的炉鼎,他洞里的那俩真的是过得挺不错了。
...
与这位悲惨的老师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瑶。
午后,一艘皮影天舟就停在了南竹峰的孤崖上。
舟长十余丈,像是一艘不小的渔船,但通体为不知名兽皮所制,而透著某种神秘。
远处杂役房顿时嘈杂起来,不少早已跑出房子,远远眺望著皮影天舟,交头接耳地说著话。
“这么大的皮影舟,这是谁的手笔啊?”
“我在这里两年了,从未见过这种舟...”
“我倒是见过,这是主峰迎接弟子才会派来的,一定是有哪位天才被选中了。”
南竹峰的正式弟子们也神色复杂地看著。
少女曾经最喜欢扎的马尾已经散了,变成了自然垂在背后,仅在末端以红绳束著,英武的正气荡然无存,水杏眼儿因为微眯的缘故,狭长如刀,冰冷且充满杀意。
她昂首,看也不看任何一个同门,只是迈动长腿,径直走上了天舟。
天舟远去,消失于碧空。
汪素素看了眼身侧宋延,道:“把你去玲珑谷的风头都盖下去了。”
宋延凝视著那空舟的去向,只觉齐瑶这事儿充满了古怪。
旁人不知,但他却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已经被卷入了可怕的暗潮之中,如今她只是被人当棋子拈著,也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若说齐瑶在暗潮的中心,那他...难道不算在暗潮的边缘吗?
但那是什么暗潮呢?
宋延正想著,忽听汪素素说话,随意回道:“那算什么风头?
但凡有点资质的都能去,我就是师兄师父抬爱,才有了机会。
真去了,怕是也不会遭人待见,也就是自己走走,看看罢了。”
汪素素忽又媚笑道:“洞里的两个小娘子还没榨干呢?”
宋延和她也颇熟了,此时无语道:“难道非要榨干了?”
汪素素道:“那倒不是。
只是...日久生情。
我们对炉鼎,最好别生出感情,因为这种感情是假的...
炉鼎对我们,就算因为痴心粉的缘故服服帖帖,但若是痴心粉药效一去,那剩下的就只有恨。
师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下不了狠手?”
汪素素绝对知道“交浅言深”这个词,而此时...她“言深”了。
原因只有一个,她把宋延当自己人了。
世事无常,颇为弄人。
当初直接干架说起了交心之言,反倒是相处不错的形同陌路了。
宋延笑著,道了声:“谢谢。”
...
...
数日后,一艘去往玲珑谷的皮影空船停在了南竹峰。
船长二十余丈,更胜之前空舟。
宋延持著请柬,踏了上去。
27.衣钵
空舟上,一眼看去,约莫十余名弟子,清一色的“红”。
大多是玄袍红纹,这是内门弟子。
而还有一人居然是白袍红纹,面相年轻,显然是内门长老了。
这些还都是在空船甲板上的,甲板里的宋延还没看见。
宋延的玄袍玄纹,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很是刺眼,很是格格不入,好似一只鸭子混入了天鹅群里。
他迅速来到那年轻长老面前,恭敬道了声:“弟子宋延,参见长老。”
年轻长老扫了他一眼,随意点点头,用鼻音应了声,也不回话。
宋延本来还打算说“想去拜见石师”,倒不是别的,而是未免失了礼数,但如今看来...这是根本不必问了。
没人在乎。
也没人觉得他有资格。
宋延无所谓,他随意站到一处角落的空船船舷。
随著皮影空船的离崖,起飞,宋延深吸一口气,眼睛也随著视线的越发开阔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