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奇点头道:“应该会相当疑惑,因为,正常人不可能写两封遗书吧。”
冯睦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啊,哪个死人会写两封遗书啊。”
宫奇瞳孔缩了下,兴奋道:“所以,两封遗书必然一真一假,可只要调查一下死亡时间,很容易就能知道哪一封是真的哪一封是假的了吧?”
冯睦步出屋门,脚步略作停留,随即发出一声轻笑:
“真的那么容易判断吗?师兄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亲临现场,目睹了所有细节,从而形成了先入为主的判断。
但对于那些只能通过网络,道听途说的观众而言,他们可未必能保持同样的清醒。”
冯睦转过头,目光落在隔壁邻居的防盗门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继续说道:
“人类这种生物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他们不仅擅长欺骗他人,更擅长自欺欺人。因为在他们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其实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话音落下,冯睦并没有给众人留下太多思考的空间,而是突然转向那紧闭的防盗门,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唔,我该如何正确的称呼你呢,热心灭火的好邻居,还是正藏身在门后的杀人凶手?”
第304章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
赵伽,假名赵勇为,搬来此处没两天。
他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认宫劳会死在今天。
确认的意思就是,若宫劳依照约定,在今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就扮演热心的好邻居,及时赶到现场,帮助灭火,保护现场和遗书;
而若宫劳在最后的时刻心生犹豫,未能履行自己的誓言,他就得帮宫劳鼓起勇气,完成使命。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太多人不讲诚信了。
很多明明答应好好的人,却在最后生死关头临时反悔,赵伽身后的人不是不相信宫劳,但多加一层“保险”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这不光是为宫劳负责,更是为了死监区今日牺牲的100多名狱警负责,他们绝不能枉死啊。
此刻,赵伽站在窗户边,朝楼下摔烂的尸体俯瞰,脸色沉如锅底,心里忍不住想骂娘了:
“烧焦的尸体都快凉了,巡捕房的人竟然还没来,艹,他们再不来,隔壁都要重新把现场伪装一遍了。”
按照赵伽的计划预想,巡捕房的捕头应该会比二监的人更早一步抵达。
毕竟,巡捕房距离这里最多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而二监却在郊区,抵达这里少说也得40分钟。
所以,等冯睦等人抵达现场时,现场应该早就被巡捕房封锁保护起来,哪里能容冯睦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入案犯现场。
千算万算,最可能出岔子的宫劳都守约了,结果,巡捕房却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赵伽的胸中怒火如同热油烹心,他轻轻地将额头抵在门上,竭力屏住呼吸,试图偷听隔壁房间的任何细微声响。
他好像听见了键盘敲击的声音,但光听声音,他可猜不出键盘拼出的字节都是什么。
就在赵伽胡思乱想,咬牙决定推门而出,去隔壁一探究竟时,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从对门传来。
他立刻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猫眼,透过那小小的孔洞,偷偷地向楼道里窥视。
赵伽并非二监的狱警,从表面上看,他与监狱系统并无瓜葛。
因此,对于从屋内走出的那些人,他理应一个也不认识。
可实际上,赵伽认识冯睦,或者说他见过冯睦的照片,对此人有所了解,知道这人是二监监狱长钱欢新收的“狗腿子”。
而就在赵伽脑海中闪过冯睦的资料时,忽地,他心脏一悚,瞳孔骤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脑门。
隔着猫眼,他看见楼道里的冯睦忽然止步,扭头朝自家猫眼直勾勾的凝视过来。
黑白分明的眼瞳金属一般冰冷,下一瞬,又浮出血一般的猩红色,诡异的旋转出两颗勾玉。
赵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眸子,一刹那间,竟有一种隔着门被透视见灵魂的惊悚感。
他使劲眨了下眼睛,猫眼外那对诡异的眸子恢复正常,这让赵伽心中一松,以为自己刚才瞥见的是幻觉。
然而,紧接着的一秒,他的心脏就跳至了嗓子眼儿,他确认刚才所见绝非幻觉。
因为一个冰冷戏谑的笑声正破门而入。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唔,我该如何正确的称呼你呢,热心灭火的好邻居,还是正藏身在门后的杀人凶手?”
哐
铁质的防盗门仿佛遭受了巨蟒尾巴的猛烈一击,突然间向内急剧凸起,如同波浪般扭曲变形。
在那股强大冲击力的作用下,整扇门不堪重负,开始扭曲变形,猫眼在一阵刺耳的嘎嘣声中裂开,形成了一道小指粗细的裂缝。
透过这道裂缝,那穿透门板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人,仿佛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恶意,直刺赵伽的耳膜。
“相比于赵勇为这个名字,还是赵伽更适合杀人凶手的名字,你觉得呢?”
裂碎的猫眼碎片打在赵伽额头,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赵伽的双瞳瞪凸,目光如同被磁铁吸住一般,死死的盯住住门外那张恐怖的人脸。
尽管那脸上的五官俊朗,嘴角挂着的是一副看似温和的笑容,可在赵伽的眼里,这张脸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幽暗的面纱,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
赵伽心乱如麻,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叫赵伽,你认识我?”
冯睦眼瞳中的血色一闪而逝,[血条诡眼]虽然限于自己的认知局限,有时候会隐藏一些前缀信息,但在显示真名上却从不避讳或遮掩。
在这对眸子前,你可以遮掩身份,但不能隐藏真名。
但赵伽不知道,他只觉得冯睦嘴角勾抿的弧度高深莫测,有种自己全都暴露或者被人出卖的惊悚感。
冯睦咧嘴露出满口白牙,根本不做解释,而是笑眯眯道: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杀害了宫劳,并伪造了他的遗书,说说吧,谁派你来杀人灭口的?”
赵伽面色狰狞,骤然被拆穿身份的惊惶意乱又被恶意栽赃的愤怒所吞噬,他吼道:
“你血口喷人,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伪造遗书!”
冯睦完全不理会赵伽的激烈狡辩,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目光扫过宫奇,又缓缓地在那些面露惊愕的众人脸上掠过。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温和,就仿佛是耐心的老师在课堂上跟一群愚钝的学生们,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学术问题:
“他说不是他杀的,我却坚信是他所为;他否认伪造遗书,我却认定了他的罪行,那么,你们觉得,我俩谁真谁假?”
管重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现在竟忽然集体觉得,宫劳可能真的不是自杀,他那封遗书是这个假冒邻居伪造的了。
等一下,所以,两封遗书都是伪造的?!!
不对,有哪里不对…….
忽然间,他们脑子就陷入极致的混乱,感觉真的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但,但就在这混乱之中,一种若有若无的崭新感悟正浮上心头,如同黑暗中的烛光,正引领着他们寻到正确的路上:
看见的不重要,听见的不重要,真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宫奇哈哈大笑,他迈过冯睦,抬起手臂向前一甩,手臂化作鞭影,重重砸在门上,整扇门“嘶啦”一声从中裂断。
宫奇右臂伸展一送,五指便发出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朝赵伽的脖子抓去,同时嘴里发出阴森森的笑声:
“我师弟说人是你杀的,便是你杀的,我师弟说你遗书是你伪造的,便是你伪造的,你还不承认,那就死吧!!!”
管重等人眼中的迷茫淡了,管重更是眼睛一亮,怒吼一声紧随在宫奇身后,朝赵伽扑杀上去。
是了,看见的不重要,听见的不重要,真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哪一边啊!!!
第305章 我的脑袋摆在餐桌上
以前,他们是站在被排挤,被打压的废物那一边,今后,他们要站在……攥住命运的绳子,绞死别人的那一边。
有第一个站边的便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这种事情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推倒第一个后,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的前仆后继。
管重奋不顾身的往前扑,其他的“王聪”们霎时,也似乎都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驱使一般。
也分不清是脑子在指挥身体,还是身体在挟持脑子,总之,就突然间经历了集体觉醒似的,一起争先恐后地向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冲去,挤压着,推搡着……去杀死赵伽。
冯睦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真的就彻底觉醒了,想觉醒为王聪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但今天是一个积极的开始,他们正朝着成为下一个王聪的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后续的过程或许还会经历反复,尚需要几个药物的疗程来巩固,这就要看冯睦的手段了。
宫奇第一个破门而入,听着后面追赶上来的步伐,顿时有种火烧屁股的紧迫感,脚下步伐倏忽变快。
“在场的除了小师弟,没人能抢我的人头。”
宫奇冷笑一声,手臂凭空似长了一截,五指透出腥臭恶风。
赵伽骇然失色,刚才门被撞裂的瞬间,他就已经心生退意,但被冯睦一口叫出真名,双脚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想撤不敢撤,想逃不敢逃。
犹豫就会败北!
等他感受到恶风扑面,再想仓惶逃窜,就得问问宫奇答不答应了。
赵伽迅速抽身后退,头部本能地向后一缩,与此同时,他全力催动体内的气血,双臂横向一荡,衣物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瞬间爆碎,露出了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漆黑铁环。
赵伽双臂猛地一抖,铁环随之剧烈振动,发出沉闷的嗡声。
宫奇瞳孔微缩成蛇瞳状,探出的五指击在那圈铁环上,衣服就荡出层层涟漪。
这若换成大师兄李拔山在此,哪里会管这些,只需简简单单一掌拍下,便能将对方的铁环连带着臂膀一并震成肉泥。
但宫奇自然不能跟大师兄那种怪胎相提并论,更何况他也不是走李拔山那类大开大合,以力压人的霸道路数。
他的武功路数和他的人一样,走的是阴狠歹毒的路数,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含着狡诈与致命,令人防不胜防。
以硬碰硬非他所喜,哪怕他有十足把握能一爪攥碎那些铁环,他也不会这般做的,宫奇更崇尚以柔破刚,像毒蟒一般用柔韧的身体和阴毒的蛇牙来玩弄死猎物。
只见宫奇如同游丝一般,倏地缩回手指,便躲过了赵伽砸来的铁臂。
他的脚尖轻点地面,犹如蛇尾摆动,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弧,悄无声息地绕至赵伽身后。
赵伽的反应也不慢,右臂由横变竖,五指内扣,腰肢拧转发力,带动肩臂一同侧摆,旋转间铁环绕臂,恍若一根攻城锤呼啸而至。
嗡
空气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宫奇脚下轻轻一点,身形连退三步,他的退步方向颇有讲究,仔细去看似是在躲避赵伽的攻击,又似是在勾引着后者拉开跟管重等人的身距。
赵伽狞笑一声,右臂竖砸,左臂平捣,一右一左,一横一竖,旋起两股黑风,疯咬而至。
刷了白漆的墙壁被旋出窟窿,砖墙如豆腐般扬洒碎屑,一时间,黑与白交织煞是好看。
灰尘在空中舞动,不可避免地有几粒钻进了赵伽的眼中,他本能地眨了下眼。
只那0.1秒,他却感觉原本迷蒙的白雾恍惚间变慢了,整个视野骤然变得清晰,手臂上飞溅的汗珠,每一滴都似乎映出了一条晶莹的轨迹。
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晰,清晰到几乎能看清每一缕空气的流动,以至于,眼前那张人脸也变成了…..空气!
不见了?
赵伽心头警钟狂啸,他斜动眼睛,余光间就瞥见一只惨白的手掌正无声无息的掠来,就像是草丛里忽然弹射出来的毒蛇,等你看见它的时候,它吞吐的蛇信子已经在舔舐你的喉咙了。
赵伽已然来不及收臂,他狠狠咬牙,斜踹一脚。
可宫奇似早有预料一般,竟足不沾地,人似鬼魅般拉近入赵伽胸口,以一种诡异刁钻的角度让其侧踢成空。
接着,宫奇的手臂微微一扬,袖口和手掌一同轻轻地搭在赵伽的喉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