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摊开了手,兴高采烈的说:“看看,我给大家要回来了什么。”
几人好奇地望向翠翠的手心,只见她手中平摊着一张照片,是她刚刚大着胆子去向拍照的摄影师讨要的。
翠翠一边将照片递给大家,一边笑嘻嘻的抱怨道:
“那个摄影师明明一连拍了好几张,我磨破了嘴皮子,他才挑挑拣拣给了我一张没照好的,不过幸好我们几个都长得漂亮,随便怎么拍都是美少女一枚,嘻嘻。”
张璃釉低头看着照片,就是张寻常的拍立得照片,照片因为曝光过度,中心部位的人影有些朦胧,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而照片的边角却意外地保持了清晰。
就好似边角的她们成了主角,而那些中间的主角们虚化成了背景。
张璃釉低头怔怔看入了神,她看着照片角落,她们四个站成一排,圈成一角。
冯雨槐静静地站在最内侧,靠着不知名的校领导,笑容端庄甜美。
但可能是由于她恰好站在曝光过度的光圈附近,侧脸被柔和的光晕渲染得有些许模糊,给人一种淡淡的失真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紧挨着冯雨槐的是晓娟,她习惯性地轻轻挽着冯雨槐的胳膊,头部微微偏向冯雨槐一侧,笑容腼腆而羞涩。
晓娟旁边的是翠翠,她张开胳膊尽可能的伸长,摆成“一”字穿过四人后脑,似要将大家永远搂在一起,笑得大大咧咧的露出几颗虎牙。
而她自己则站在最外边,靠着一棵树,树下映出几人融成一体的影子。
柔和的光晕,交融的影子,四个身影紧紧相依,缩成一角…..一切看似寻常,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张璃釉的心弦,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湿润的眼眶模糊了照片,也恍惚了时间,张璃釉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她忽然生出不安的预感,照片上定格的这一幕,将永远留在这一刻,在未来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像是记忆里那张泛黄的老旧照片,被小心翼翼地收起锁在了箱子的最底层,却再也…..
找不回那把配套开锁的钥匙。
…….
在同一时刻,九区第二监狱内,高科技的安全系统取代了传统的钥匙门锁。
一扇需要虹膜验证的金属门前,一颗血淋淋的眼球被残忍地塞入虹膜识别器中,厚重的金属门打了开来,却怎么也合不回去。
门底下缺了颗眼睛的的头颅滚落在地,圆滚滚地卡在门缝中,宛如孩童遗落的皮球无意间卡在了卧室门下。
但这里并非儿戏的场所,只有一群浑身湿透,衣物和发丝上不断滴落血珠的囚犯。
他们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内心的狂乱与亢奋,,在一地血泞中对着头顶的监视器笑得像一群玩疯了的孩子。
而他们的“玩具”,就是那一个个被残忍撕扯、肢离破碎的狱警牌……人偶?!!
第293章 谁是玩具,谁是人偶?
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眼睛缓缓对准了距离最近的人偶。
那扭曲的人偶四肢都被拗断,状如麻花的骨折处,森白的骨骼刺破皮肉,从破裂的衣服布料里中露出,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响,红色的颜料缓缓流淌在地上。
那人偶被一条粗壮的手臂,高高举起,正对着摄像头,就像是家里的大孩子在对着摄像头给那头的家长们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人偶脸上的表情做的异常逼真,惟妙惟肖的惊恐万状,尤其是当被扯动间还会发出类似“尖叫鸡”的尖利嘶叫。
声音透过空气,在满屋子回荡,然后便会传染似的引起更多“尖叫鸡”发出回应。
而那些穿着统一服装,把衣服都打湿弄脏的的大孩子们,却似乎爱极了“尖叫鸡”的音效。
每当尖叫声响起,他们的笑声便越发响亮,隔着监视器,窥屏的家长们都可以感受到大孩子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所释放出的酣畅淋漓的解压。
但压力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方转移到另一方。
和监控下的欢声笑语不同,窥屏的那一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屋内的温度低得令人脸都被冻成铁青色了。
钱欢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监控器,旁边的狱警则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聚焦,将画面精准地对准了人偶的脖颈。
在镜头的放大下,可以看到人偶脖子上悬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串着一个染血的胸牌,胸牌上清晰地写着人偶出厂的编号和名字。
编号:9q20073
姓名:王
厂家设计的真好,甚至还给每个人偶都取了名字,可奇怪的是这些购买人偶的家长们似乎对这种逼真很不满意咧。
奇怪,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哦,原来他们不是人偶,他们是……
钱欢猛地扭过头,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的盯住赵刑,声音低沉而阴冷: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过,死监区绝不会出任何纰漏吗?你当时是如何对我承诺的?你不是说那些死囚犯都像人偶一样,被牢牢束缚,无法动弹分毫吗?”
赵刑的面色苍白如纸,他不敢直视监狱长那仿佛能杀人般的眼神,只是低头,声音沉重地说道:
“是的,监狱长,平日里他们确实连稍微动弹一下都极为困难。”
赵刑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
“监狱长,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们死监区平日里对死囚的管束是整座监狱里最严的。”
“我很清楚,这些死囚,在外面都是犯了重罪的,都非常危险。”
“所以,这些死囚犯从被关入我管理的监区的第一天开始,就都被半沉入水牢,手脚都被通电的铁链拴住,他们平日里莫要说活动了,就是拉屎撒尿都得站着在水池里解决。”
“便是吃饭我也不允许解开他们的索链,是让狱警提着桶一个个去喂的,食物以前都掺了麻醉药,他们每天就都基本昏睡在自己的屎尿池子里,比人偶还不如。”
“后来,有了圣光制药给咱们二监统一调制的营养餐,死监区的囚犯们清醒过来的时间才变多了,但也依旧拴锁着铁链,不过是从昏死的人偶变成了半死不活的人偶…..”
钱欢知道赵刑说的是实情,他之前参观过死监区,那片空气的确常年弥漫着浓烈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便是赵刑现在低头说话,他都能闻到对方嘴里吐出的异常清新的口气,那种与众不同的清新味儿已经渗入他的肺腑了。
其他几个监区也多有人多次提议,希望在食堂单独划出个vip区域专供死监区的狱警用餐,整个二监都一致认为死监区的狱警配得上这份特殊待遇。
Vip餐厅还在做设计图,但看眼前这惨况,或许可以省下这笔开支了。
钱欢冷声打断赵刑的解释,狠声问道:
“不要跟我讲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就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底下的狱警,现在反而都变成了你口中那群人偶的玩具?”
赵刑哑口无言,他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入了胸前,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一直以来,死监区的管理都很平稳,从未出过纰漏。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这两周开始实施[末尾淘汰制],死囚犯溺死的数量比之前多了几倍,水池子比以往都清澈了些……”
钱欢额头溢出黑线,他猛然起身,走近赵刑一把扯住后者的衣领,怒不可遏的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喽,认为死监区的这次暴动是我造成的?”
赵刑连忙止声,他缓缓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对上钱欢的双眸,悲愤的惨笑一声道:
“不敢,害得这么多兄弟丧了性命,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监区长的失职,我已经没有颜面继续担任监区长的职务,请监狱长即刻免除我的职位。”
赵刑没有给钱欢留下任何回应的机会,便抬起手臂,毅然决然地扯下了胸前的徽章,那是监区长的象征。
他的动作愤怒而有力,将徽章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钱欢的面色微微一滞,心中的怒火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难以发泄。
他之前就动过撤掉赵刑的念头,其实何止赵刑,二监几个监区长他都想撤掉,全换成自己提拔的新人。
所以,他才搞出了[末尾淘汰制]出来,可绝不是现在,绝不是此刻,在眼下这个乱糟糟的节骨眼上以这种方式啊。
赵刑却似乎已顾不上那么多,他猛地挣脱了钱欢的掌握,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形象全无,放声痛哭起来:
“监狱长,是我赵刑不称职,是我害了他们啊!我不奢求您能宽恕我,监狱长,我只求您想办法,把我那些还没死掉,还有口气,被囚犯们劫持的狱警兄弟们都救出来啊。”
“我求求您了,真的,真的,一个都不能再死了啊啊啊啊”
赵刑的声音越来越高,跟监控里“尖叫鸡”的声音越来越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喊出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的哀求。
当真是令见者动容,闻者落泪。
于是,所有狱警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跟随着赵刑的声音,就如同被演奏家的指挥棒指引一般,一个个全都看向了监狱长钱欢。
冯睦同样身处其中,面色同样悲戚而寄托希望的看过去,只是他眼神底却是一片冰冷森然。
他嘴里轻吐出口气,帮着跪在地上掩面大哭的赵刑,幽幽吐出了一个象棋盘上的术语:
“将军!”
第294章 最坏的答案
这一刻,在冯睦的视角里,跪着的像是站着的,站着的却似跪着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钱欢的手臂悬在半空,脖子僵硬的转动低下脑袋,脸上的愤怒都凝固住了。
感受到周围无数目光如同热切的火焰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中蕴含的滚烫期望,仿佛要将他熔化。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可是他,救不了那些狱警的命啊。
钱欢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收回了紧握空气的手掌,接着,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去抓掉在地上的徽章。
赵刑掩面痛哭,眼睛都被泪水蜇的睁不开了,却依旧有所觉察似的,抢先一步,跪着挪动一步,用徽章压在了大腿膝盖下。
钱欢手慢半拍,面皮抽搐,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他心中或许有千万个愤怒的念头,但最终只在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了三分笑意。
他双手搭在赵刑的双肩,一字一顿道:
“赵监区长,何必说如此气话,你的下属们正命悬一线,你这时候要临阵脱逃不成?”
赵刑却只低头不顾,完全听不进去钱欢的道理,将被悲痛冲垮心神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声音哽咽而颤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
“是我无能,是我害了他们啊,监狱长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他都哭得如此凄惨,自践脸面,大喊自己无能了,你还能拿他怎样呢,难道你作为监狱长,还能一起摘掉徽章,陪他在地上一起哭不成?
钱欢死死扣住赵刑双肩,隔着衣料把后者肩膀都抠出血了。
赵刑的双肩在剧烈地颤抖着,霎时哭得更凄惨了,连带着那捂住脸颊的双手也在细微地颤动着。
然而那染着鼻涕和泪水的手掌下的嘴角,则缓缓勾起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弧度。
娄站长分配给他的死亡kpi,他就要完成了。
而且他不光是要完成了,更打算让让监狱长钱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替他完成。
“啊啊啊”
监控中陡然又传来凄厉而高亢的尖叫鸡惨叫,观看着监控的狱警双眼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他紧张地转向钱欢,声音急切而颤抖:
“监狱长,不好了!囚犯正在扯……扯王的脖子。”
这报告是对钱欢说的,但那沉甸甸的重量却也传达给了屋内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便连一直处于悲痛中的赵刑,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也停止了一瞬。
钱欢手掌猛然松开,连忙起身扭头看向监控。
只见监控画面中,疯狂大笑的囚犯,单脚踩在王的胸口抵在墙壁上,两只手掌则像托着碗口一样托住王的下巴,然后猝然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