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睦这一刻是真心实意在提醒冯矩,他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总是愿意给别人一次纠正错误,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怕是冯矩,他也愿意一视同仁,就当是偿还对方引渡他来此方世界的福报吧。
毕竟,归根究底,他能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功勋章上得有冯矩一半的功劳在里面。
初来乍到时,冯睦觉得这个世界太黑暗了,连呼吸都是痛苦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双眼,开始渐渐发现黑暗中的光明与色彩;
他的鼻子,开始渐渐呼吸到空气里弥漫的自由与甘甜;
他的嘴巴,开始渐渐品尝到食物里蕴含的营养与多汁了;
冯睦开始感受到这个世界迥异于前世的,独一无二的原汁原味的美丽了。
所以,
冯睦此刻是真心诚意劝导眼前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希冀他能认真的聆听和思考自己作为“儿子”的善言善语。
以此,抓住这拯救自己,更拯救女儿的…..可能还来得及的最后机会!
不然,人到中年,先失去儿子,再失去女儿,凶手还都是他自己,那可就是人间恐怖片了。
恐怖如斯,冯睦看了都是要好几晚睡不着觉的。
冯矩面色狰狞,他眼瞳冒火一样瞪着冯睦,斩钉截铁道:
“我愚蠢的儿子,你在说什么鬼话,雨槐会重蹈你的覆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你妹妹可跟你不一样,她那么聪明孝顺,还那么努力上进,从来都不让我烦恼费心,雨槐跟你真的是哪哪都不一样。
你的妹妹以后会走到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冯矩停顿了一下,深深吐出口恶气,冷笑道:
“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雨槐身上,而不应该盯着你这个逆子。”
冯矩咬牙说完,似是完全都不想从冯睦嘴里再多听见任何一个字,他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董平等一干原地等待的队员,看着冯矩冷着脸走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他们隔着远,所以听不见这父子二人亲密的对话,只看见冯矩亲切的把手搭在了他儿子肩头,然后又被儿子轻轻拽住,父子二人轻轻相拥了一下,好似说了些悄悄话。
冯矩从队员们的脸色变幻上,大抵能猜测出他们内心在想些什么。
刚才队员们心里盘算求教他“育儿心得”时,他心里非常气愤,但如果,等会儿这些队员们不来求教他了,他的愤怒会加倍。
冯矩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然后转身面向众人,正色解释道:
“我这儿子实在是越大越不成器,我刚才狠狠教训了他一通,我告诫他必须深刻反省,多向他妹妹学习,少惹得我生气。”
董平和其他队员闻言,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们看向冯矩的眼神中充满愈发钦佩,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冯队家教真是严格啊。
对了,听说冯队的女儿就在[假面]藏身的八中读书,这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若有机会,一定要悄悄观察一下,冯队的女儿究竟有多么出色,好回去教教自家的孩子……”
冯矩环视队员一圈,扭头从医院的侧门率队离开,他们所行的目的地赫然便是八中。
冯睦注视冯矩离开的背影,也不晓得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但他话都说的这般明白了,如果冯矩仍然无动于衷,那将来若再发生不忍言之事,无论是冯矩,还是冯雨槐,他俩都没道理来怪罪自己了吧。
未来会见证,究竟是父亲好还是哥哥好!
冯睦转头冲钱欢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很抱歉,让监狱长见笑了,我这位父亲,实在是,哎……”
钱欢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宽慰道:
“父子之间是这样的,也许过个几天,你父亲就会消气,不再怪罪你了。”
冯睦慨然叹气,语气悲悯道:
“我倒是不在乎他怪不怪罪我,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把我的话都听进去,免得他将来悔之晚矣啊。”
钱欢稍作沉吟,随后提议道:
“这样吧,我给你批个假,你现在去跟你父亲再聊一聊?”
冯睦摇摇头,将个人的私事都抛之脑后,态度严肃地说道:
“谢谢监狱长的好意,但现在是工作时间,这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我们还是赶紧回二监吧。”
钱欢对冯睦这种恪尽职守的态度表示赞许,他微微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被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打断。
冯睦裤兜里振动模式的手机同样也有来电进来,在嗡嗡振动。
冯睦并未接电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钱欢。
钱欢则迅速接起电话,将耳朵贴近话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整个人似都僵住在原地。
过了大约两秒钟,钱欢才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对着话筒的音调都拔高了几度:
“等一下,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你说监狱怎么了,死了多少人?”
第288章 我馋你身子了,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几辆蓝白相间的车辆呼啸驶过,在道路上留下一串尾气。
冯矩静静地坐在后座上,他那金属制成的右手手指关节略微扭曲,无法像常人一样严丝合缝的攥紧。
“[假面]还没碰上,武器就先出现了磨损,气死我了。”
冯矩气得肝儿痛,又在心底狠狠骂了几声逆子。
然而,冯矩此刻,更多的想法则是,特派员给自己安装的植入体,似乎并不像他宣传的那样先进给力啊。
反正比不上逆子的,还不带皮肤!
当然,冯矩还是很感激特派员的,但那种感激正在被冲淡,他有种把自己的命贱卖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尚不强烈,但在冯矩的内心是埋下了一颗种子的。
和这颗种子一道埋下的是另一颗种子,冯睦最后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终究是让冯矩有点心神不宁。
冯矩微微皱起眉头,解锁了手机屏幕,手机桌面就是他和女儿冯雨槐的合影。
照片中,他身着没有一丝褶皱的制服,漆黑的右手紧握在胸前,女儿则偎依在他旁边,笑容一如既往的…..
“好像有点不像以前了,雨槐的笑容好像不似以前那般生动了,照片里的笑容好像是僵硬寡淡了一点?”
冯矩心中暗自嘀咕,他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试图从中寻找答案。
但最终,他还是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回了心底,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摇头失笑一声,然后拨去了女儿的电话。
冯雨槐端着餐盘,将剩了一半的饭菜都倒进垃圾桶里。
走在前面的张璃釉不经意地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然后回头,目光中满含关切地对冯雨槐问道:
“雨槐,你怎么只吃了这么点?是不是觉得胃口不舒服?”
冯雨槐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张璃釉白皙的脖子上掠过,她舔舔唇齿间分泌的唾液,勉强挤出笑容道:
“嗯,下午要和高年级的同学打擂台赛了,我有点紧张,所以吃不太下。”
翠翠轻快地从后方追上,然后像一只欢快的树袋熊一样,轻轻地跳起,挂在了冯雨槐的后背上。
她双手紧紧缠绕住冯雨槐的脖子,语气掩不住兴奋和喜悦的道:
“雨槐你不要紧张,你已经从几所高校的联考中脱颖而出,成为高一组的前十六强了。
要知道,本次联考,只有最出色的学生才有机会向高年级的同学发起越级挑战啊,咱们寝室除了你可是全军覆没了呦。
雨槐,你真是太棒了,你是我们寝室的骄傲,我晚上奖励你跟我睡一个小被窝,嘻嘻嘻。”
晓娟站在一旁,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低声嘀咕道:
“呸,翠翠,你好不要脸哦,你这哪里是奖励雨槐,你分明是在奖励你自己呀,我看你就是馋雨槐身子了。”
翠翠被拆穿后,不仅没有感到害臊,反而把冯雨槐抱得更紧,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冯雨槐的侧脸,从心底里发出赞美:
“你们没发现吗?我们的雨槐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脸上一个毛孔都没有,皮肤也越来越白,还有头发异常漆黑柔顺,而且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我也说不上来的清新味儿。”
冯雨槐的面颊微微一僵,她嗅着翠翠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肉香,喉咙微微蠕动,咽下嗓子里的口水。
她轻轻地将翠翠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低着头,声音柔和而细不可闻:
“翠翠,我,我也馋你的身子呀。”
翠翠和晓娟只当冯雨槐也是在和她们玩笑,嘻嘻哈哈的推搡打趣,殊不知,冯雨槐这句话是发自心底,远比她俩认为的要更饱含炙热的感情。
冯雨槐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她最近总是觉得越来越容易饿了。
那种饥饿,并不是肚子里的生理饥饿,也不是来源于傀母,因为有时候,她明明才刚进过食饱餐一顿,肚子明明已经塞饱了,但还是觉得饿。
那种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欲求不满,不是傀母的,而是来自于她自己的…..灵魂?!!
那是一种对食物的挑剔,傀母只需要新鲜,而她除了新鲜,还渴望其它的佐料加工。
就像是食物的烹饪,需要添加各种佐料,需要翻炒蒸煮等等工序,来刺激味蕾的享受,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咀嚼吞咽。
那是野兽的食法,她作为进化的更高级的人类,理应更讲究一点,不单单是果腹,而是要有滋味儿。
而这种滋味儿,她这些天,日常生活中随机遇到或选中的的陌生同学或老师,他们身上都没有,他们给冯雨槐的感觉,就像是白水煮肉一般寡淡,吞咽起来味同嚼蜡。
不是不能吃饱,而是不香,她想要的香味儿在…..
冯雨槐眼珠子诡异的转动了一圈,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张璃釉,看向晓娟,看向翠翠,她轻轻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湿润的红唇,那样子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与诱惑。
晓娟和翠翠都看呆了一瞬,两人一左一右搂住冯雨槐,假装生气地嗔怪道:
最近怎么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呢?”
冯雨槐强压下内心的渴望,吸溜下口水,口齿有点含糊的像是在哽咽一样:
“每次大家围坐一桌吃饭,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雅芝,总觉得她依旧在我们中间,如果雅芝还在,她应该也能跻身十六强吧……”
晓娟的面色随之一暗,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哀伤:
“是啊,雅芝那么出色,又那么勤奋,如果她还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寝室就能有两个骄傲了。”
翠翠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湿润,随即展颜,元气满满的说:
“所以,雨槐你下午要加油啊,连带雅枝的那份一起,我们都会去给你加油的。”
张璃釉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深深地望了冯雨槐一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不知是何故,就在方才冯雨槐轻舔红唇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似乎不经意间紧缩了一下,身体也涌现出一丝细微的寒意。
然而此刻,她望着冯雨槐那似乎带着哽咽的嗓音,心中仅余哀愁与痛楚。
冯雨槐的每一字每一句,如同细针刺入张璃釉的心房,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与冯雨槐、晓娟和翠翠紧紧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