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对前妻的状况并非一无所知,知道李秀婉这两年似乎跟一个叫侯文栋的男人走得很近。
他原本是有一些想法的,但藏在怀里的病历,却像是一块巨石压垮了他的所有念想,他的心情烦乱至极,只对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吼出了一个“滚”字。
然后,大概一周前左右吧,他被那个男人领到了这间废弃的仓库,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套着头套,昏迷不醒的侯文栋。
后面的记忆他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当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经紧紧攥住一把冷冰冰的扳手了。
而,那个男人,就在他耳边送上了鼓励与勇气:
“你这个病活不了多久了,等你死后,你的前妻会彻底忘记你,然后跟这个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难道,你真的不愿意给他们送上新婚祝福吗,让他们往后一辈子都记得你吗?”
“不过,你千万别失手打死他了,不然你的前妻会失去丈夫,你的孩子也会失去养父……”
之后王楠记得又陆续跟那个男人见过两次,他其实也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
但有什么关系呢,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能在临终前为前妻送上最后的祝福,为自己的孩子提前教训一下他未来的养父,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
那根扳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偏移了侯文栋的脑袋,最终狠狠地砸在了后者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骨裂的脆响。
侯文栋的肩头被砸得凹陷下去,剧痛之下,他涕泪横流,可他的嘴里却发出了歇斯底里般的大笑。
下一秒,笑声卡住在嗓子眼儿里。
侯文栋惊恐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救下自己的捕头,突然间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且五根指头逐渐收拢,力度越来越强。
侯文栋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他拼命地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
常二丙迅速迈步上前,低头扫了眼在地上打摆子,随时都会咽气的王楠,随后,常二丙转向李晌,眉头紧锁,略显忐忑不安的问道:
“李队,我们真的要听那个人的吗?”
李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的手掌微微放松了力道,侯文栋得以急促地喘息。
侯文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原本已经心如死灰,但求速死,却没想到会被眼前的捕头救下,可转瞬间,这捕头现在又一副要杀他的模样。
侯文栋心乱如麻,脑子也似宕机了一般,他现在的心情简直跟过山车一样,刺激的要死。
可他现在一点儿不想死了,他刚才有多想死,现在就有多想活,之前的求死之念,如今已转化为加倍的求生之欲,甚至可以说是无限倍的强烈愿望。
就像是从地狱的深渊中一跃登上了天堂,却又在转瞬间又跌落回地狱,侯文栋此刻对生命的渴望,已经超出古往今来99.99%的生物。
那渴望宛若黑潮般汹涌,占据了他整个灵魂。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能够再次拯救他,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作为代价,即使拯救他的是魔鬼,需要的是他的灵魂,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李晌瞥了眼常二丙,又看回侯文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
“侯秘书,不要怪我们,我们俩的确是想救你的,但是,架不住你身边有坏人啊,他不想让你活着被救出去。”
侯文栋愣了愣,声音沙哑而微弱:“谁,是谁要我死?”
…….
第275章 您帮了我这么多,就再帮我一次
李晌并未直接回答,他纠结片刻,对着侯文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打开扬声器。
听筒里传出“嘟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侯文栋的心脏。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每一秒的流逝都在放大侯文栋的恐惧,那种煎熬,甚至超过了他被苦苦折磨的这一周。
电话接通,传出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喂,李队。”
侯文栋眼睛怒睁,他当即就辨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李晌瞥了侯文栋一眼,他深吸口气道:“杜秘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见侯秘书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变得急切:“什么,什么时候找到的,他在哪里?”
李晌回答:“就在现在,我们在城郊的一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侯秘书,他还活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可这一周的搜索和营救始终没有结果,行动不是已经宣布失败了吗?你怎么……”
李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是的,李秀婉虽然提供了实情,但她告诉我们的,他前夫可能藏匿的几个地点,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人。
李秀婉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搜救行动不得不暂时终止,但是,就在刚才,我意外地收到了一条线报……”
电话那端,深夜被惊醒的杜子腾,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此刻更加烦躁。
他从床上猛地坐起,牙龈紧咬,一字一顿地追问:“线报?”
语气里压抑的怒气,仿佛顺着电话线,让整个仓库里的温度似都降低了几度。
李晌的目光再次落在侯文栋紧咬的嘴唇上,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这是一条来自下面的帮派的消息,这周我们收到了许多类似的情报,我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带着常二丙过去例行查看一下。没想到……”
李晌微微停顿,声音变得幽幽而深沉:
“结果,我们真的找到了侯秘书。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我和二丙没有时间向局里汇报,只能立刻行动,好在结果不错,我们制服了歹徒并救下了侯秘书。”
杜子腾脸色铁青,他之前就拿言语点过李晌,他不信李晌破案有若神助般的能力,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所以,李晌这是故意再跟自己确认一遍,让自己承他的情?”杜子腾眉头皱成疙瘩,内心暗暗思忖。
杜子腾能理解李晌的顾虑,但他依旧有点恼火,这种做事风格说好听叫谨慎,说难听点,就暴露出对方骨子里的小家子气啊。
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晌和常二丙相视一眼,眼中闪烁着隐晦的神色,侯文栋没注意到这些,他竖着耳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嘴唇都被他咬碎了。
良久,电话中传来了回应,那声音异常低沉:
“这么说,你救出侯秘书之后,就直接向我汇报了,甚至还没顾得上通知其他人,是这样吗?”
李晌毫不犹疑的回答道:“是的,杜秘书,我在救出侯秘书的那一刻,就立刻给你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愈发低沉,低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那么,现在现场只有你和常二丙两人,是吗?”
李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确实如此,杜秘书。”
电话那端,杜子腾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一丝不挂的踩在冰冷的瓷砖上。
屋子有点冷,他身上浮出层鸡皮疙瘩,他缓缓的蹲下来,把整张脸都藏在了膝盖之中。
他低声听着电话,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队,我很高兴你能破获此案,我一定为你向议员请功的,我觉得以李队的能力,做个巡捕房的局长绰绰有余,所以,李队可不能忘记那天坐在那张椅子上,答应我的事情啊。”
李晌故意沉默了三秒钟,这三秒钟让杜秘书无比煎熬,也让侯秘书度秒如年。
三秒过后,李晌才不确信似的发问了一句:“是要我杀了侯秘书,对吗?”
杜子腾听李晌问得如此直白,他心里更不舒服,但这个时刻,他的理智已然被野心点燃,他顾不得许多了。
杜子腾被李晌的直接提问震了一下,心中有些不悦,但此刻,他的野心已经如同熊熊烈火,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从膝盖的遮掩中露出了脸庞,那被冷汗浸湿的脸庞上布满了阴森狠戾,他的声音冷酷而决绝,从话筒中传出:
“李队,你以后是要统领巡捕房的,说话怎么能如此不严谨呢?侯秘书分明是受尽歹徒折磨而死,李队你只是稍稍去晚了一步。”
侯文栋听到此处,情绪彻底失控,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变得尖利刺耳:
“杜子腾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忘了是谁把你带进秘书组的吗?是我,是我侯文栋提拔你上位的,我帮了你那么多,你……”
电话另一端,杜子腾的五指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并没有对侯文栋的怒骂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默不作声的等待着。
几秒钟的沉寂后,电话里传来了李晌沉静的声音:
“杜秘书,您是否还有话要对侯秘书说?”
杜子腾原本没有太多话语,但被李晌这么一问,他不免叹了口气,对着话筒缓缓说道:
“侯秘书,我知道您帮了我很多,所以,您就再帮我最后一次,我保证我杜子腾,会一辈子都感念您对我的恩德的。”
侯文栋还想再骂些什么,却又被李晌掐住了喉咙,只能无力的发出剧烈的喘息声,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杜子腾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挣扎的喘气声,内心有点不忍的说道:“李队,侯秘书怕痛,让他走得安详点。”
李晌对着话筒声音冷酷而有力:“好的,杜秘书,您请节哀。”
听到“节哀”二字,杜子腾不忍心再听侯秘书临死前的喘息,他怕自己良心太煎熬,睡着了会做噩梦。
杜子腾挂掉电话,整个人虚脱一般瘫在冰冷的瓷砖上,细腻的皮肤上浮起一层层颤栗的鸡皮疙瘩。
他的喉咙里先是断断续续发出压抑而低沉的,像哭泣一样的笑声,但很快就渐渐变成肆无忌惮的癫狂大笑。
…….
第276章 似曾相识的剧本?
隔着手机屏幕,冯睦依旧沉浸在观影的静谧之中,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耐心地等待影片接下来的反转。
他虽然不清楚马斌的全盘计划,但他笃定马斌给他直播这段影片,绝不是单纯为了让他观看一起凶杀现场,或者请他来欣赏侯文栋的死亡过程。
那没有意义,虽然他的确有拍摄记录别人犯罪视频的特殊嗜好。
侯文栋深陷局中,心脏时刻紧悬在半空,因此难免会忽略掉许多细微之处。
然而,冯睦通过屏幕看到的画面却无比清晰,李晌和常二丙出现的时机精准得令人惊叹,他们的介入恰到好处,早一秒或晚一秒,侯文栋的情绪也不会经历如此戏剧性的跌宕起伏。
这种近乎卡点似的营救,通常只会出现在电影或小说里,现实里是很难复刻的,除非……
另外,歹徒挥落的扳手,侯文栋或许会以为是李晌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
但冯睦凭借着LV3级别的动态视力,却能如同观看慢动作一般,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一帧一帧的捕捉得纤毫毕现。
扳手落下的最后一瞬,歹徒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突兀放松收劲儿了,且手腕微微偏移了5度角。
手腕偏移不是被人抱摔,导致整体重心失稳的偏移,而是,局部主动性的配合发力。
简换而言之,并非李晌救下了侯文栋,而是歹徒在最后一刹留了侯文栋一命,歹徒分明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演戏啊。
李晌和常二丙隐晦的眼神交流,也没逃过冯睦的视线,很显然,这两人是在配合着,用歹徒的命演给侯文栋看。
冯睦眨了眨眼,意识到lv3的动态视力,不光能作用在战斗中,在日常中同样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至少,绝大多数人的演技在他面前是不够看了。
毕竟,就算是影帝也架不住被人一帧一帧的剖析表演细节吧。
冯睦微微眨了眨眼,心道:“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然后再最终回到天堂的剧本吗?”
莫名的,冯睦从影片里嗅到了一种熟悉感,就好像他前段时间,才用一份类似的剧本为另一个角色量身打造了一场戏。
那个人最终选择了将自己及全家人的灵魂,都毫无保留地“献祭”给了他。
冯睦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他盯着屏幕里仿佛随时都要咽气的侯文栋,心中则在默默倒数:
“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