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乐 第55节

  不过,邪分内邪和外邪。定义宽泛。不光指妖魔鬼怪,还指污秽,瘴气,病气,寒热之气等等。苏道山自己都不知道,当时那张驱邪符打在疯傀身上起的是哪般效果。

  而就驱逐外邪,降妖除魔来说,还有几种比驱邪符这类万能符更强的符。

  例如镇魔符和役鬼符。

  本来,原世界这类符大多已经没人画了。毕竟,不过是招摇撞骗而已,一个驱邪就囊括了一切,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况且镇魔,役鬼这种事情,指向性太强。而指向性却一向是招摇撞骗的最大敌人。

  不然的话,那些算命的为什么打着铁口直断的招牌,说的却永远都是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话?

  反正他的话,你这样理解对,那样理解也对。总之他不会告诉你某年某月某日你要发财,也不会告诉他从你身上看到的血光之灾,是拆快递划了个小口子还是被人给捅了三刀。

  正因为如此,给客户一张驱邪符,就能让他自己去理解。既不指向什么具体的东西,还给他一种百邪不侵的安全感。

  而真要是搞什么镇魔,役鬼。那指向性格太强了。人家客户花了钱,难免好奇,想看看这镇的魔究竟是什么魔,役的鬼,又究竟是什么鬼。

  就算你不能具体让魔鬼现形,那至少也得有点什么动静吧?

  总不能岁月静好,天高云淡,你把符往人家家里一贴,就说这里有个邪魔,我已经把魔给镇住了吧。

  这特么糊弄谁呢?

  况且,我家里有魔,我特么这房子还怎么升值?

  消息传出去房价跌了你给我补吗?

  正因为如此,前世基本没人用镇魔符和役鬼符了。很多人甚至连这两类符怎么画也不知道。

  苏道山之所以会,还是从老道收藏的几本破破烂烂陈旧不堪的古籍里学来的。想着哪天遇见同行,能用这个镇一镇对方。不然的话,人家一句“一根嫩黄瓜懂什么符?”,就能打得你找不着北。

  想到这里,苏道山凝神静气,下笔三勾。

  “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走千里之外。”这三笔有个名堂,是代表三清祖师。说白了,符可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所谓能量守恒,别指望用毛笔沾上朱砂在黄纸上画几笔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威力无穷。

  符的力量,是借的三清祖师的神力。由这三位大佬下令驱使天兵神将,从而达成画符者的意图。

  当然,符头也有其他的。并非非三清祖师不可。不过之前苏道山那张救命的驱邪符就是用的这样的符头,因此现在也照葫芦画瓢。只是苏道山心里难免嘀咕,怀疑三清祖师的法力究竟能不能穿越时空。

  接着便是“敕令”二字。

  然而,就在苏道山这两个字写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识海一动。

  识海中,道种又恢复成了一米高。而非在灵境中的十二米。但联结着灵境的它,隐约传来了灵境中的一些声音。这些声音让人很难听清。像是钟声,又像是许多人在吟唱,在呼喊。

  这让苏道山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发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和后果。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开辟灵境之后,第一次画符。之前画符时,并没有类似的反应。

  苏道山没有停手,而是全神贯注地继续往下画。

  画符要求一气呵成,不能有任何的停顿。而停顿,往往就是产生杂念的时候。

  按照前世老道的教导,这很容易导致符有其形而无其神。

  没有神的符,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可苏道山觉得,老道画符,也经常一边看着平板上的电视剧,甚至是一边刷着美女视频一边画,看起来也不是多么讲究。要说哪张有神,哪张徒有其形,只怕也没个分辨标准。

  但这一次,苏道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在画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和灵境产生了某种似有非有的联系。而且,手中的笔越往下走,就感觉越重。

  那种重量并不是如同加上了铁块一般的沉重,而是一种笔尖出现的每一分线条,都仿佛牵扯着一个世界般的感觉。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苏道山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被掏空了。

  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在符上一闪。

  苏道山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这道光,又仿佛只是头晕眼花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恢复过来。

  拿起桌上的镇魔符,苏道山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无论怎么看都跟其他的符一样。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少爷。”娉婷敲门的声音传来。

  苏道山深吸一口气,将符都分门别类揣到身上,又将刚画的这张符专门收进袖子里,然后收拾好了桌上的黄纸和朱砂,这才道:“进来。”

  “时间到了,冯队长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娉婷推门进来道。

  “这么快?”苏道山一愣。自己不过才刚刚画了一张符而已,照理说前后也不过只几分钟。

  “已经半个时辰了。”娉婷走到苏道山面前,一眼看见他的脸,惊呼道,“少爷,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我吗?”苏道山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道。

  “我给你拿镜子来。”娉婷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抱了一面铜镜过来。

  对着镜子一照,苏道山自己也吓了一跳。

  感觉镜子里出现的自己,就仿佛被人给吸了血一般。脸色发白,眼圈发黑,嘴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是……”苏道山心下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自己现在的状况,感觉和进入灵境消耗生命力差不多。而想到刚才自己画符时灵境中的动静,他已经隐约明白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哦,”苏道山强颜一笑,搪塞道,“许是没睡好,刚才练功急了一些。”

  说着,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边运转内,一边从识海道种上摘了一个灵蕴果,转换了十钱灵蕴为生命力。效果几乎立竿见影,很快,脸上的血色就已经恢复了。

  见娉婷放下心来,苏道山一摆手道:“好了,走吧。”

  出了院子,苏道山先去跟苏母和父母辞行,在苏母院里,又正好遇见苏显文也在,听这位满面笑容的大伯用期许的目光和话语好生勉励了一番,才被方形。

  到大门和冯庭等人汇合,上马,一行人策马出了堡门前的土坡,向南飞驰而去。

第77章 报到

  出了翼山城南门深邃而幽暗的城门洞,驰过城门,苏道山再度来到了野外世界。

  和近十日前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样,城外还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没有城墙的阻挡,风沙就仿佛瞬间提升了几个烈度。一出城门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让人睁不开眼。

  而城外的流民营地,看起来远比当日进城之时更凄惨。

  之前虽然人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至少到处都能看到人。而如今,营地街道空空荡荡的,许多搭建的棚屋已经倒塌了,变成了没人管的废墟。地上污水横溢,到处都是垃圾。

  之前最热闹的雇工区此刻也看不到几个人了。眼见有人策马飞驰而出,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便站起身来,一脸希翼地张望。等看见马队不停的时候,又落寞地重新坐了回去。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一尊尊石化的雕塑。

  而在更远处,有烈火熊熊燃烧。空气中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那是在焚烧尸体。

  这些流民本就食不果腹,徘徊在生死线上,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时间,但因为饥饿和疾病死去的老弱病残就成倍增加。

  而为了生存,流民营地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离开。一些人选择了去别的城市或流民营地寻找机会,一些人据说则干脆进了深山。

  虽然整个世界都被幽火侵蚀,生长的植物都充斥着致命的幽毒。但山中毕竟还有已经适应了新生态的异兽。如果只吃这些变异野兽的肉的话,幽毒的积累就较为缓慢。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都知道到最后,人体会随着幽毒的积累而不断变异,最终化为没有神智的疯傀。

  但对于这些已经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流民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作个饱死鬼总比作个饿死鬼强。

  没有过极度饥饿经历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可怕的滋味的。饿到极点,人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们宁愿被幽毒侵蚀,甚至宁愿自己葬身在野兽的利爪之下,也不愿意这么熬下去。

  随着战马飞驰,城门和流民营地渐渐被抛得越来越远。

  苏道山心情有些沉重。

  从原世界过来才不过十天时间。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并融入这个世界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难以接受。和这个世界比起来,自己在原世界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有水有电有wifi。下了课三朋四友路边喝酒撸串,不想自己做饭还可以点外卖。每天最闹心的,居然是周边馆子都吃腻了,不知道吃什么。

  而自从来了这里,即便身为世家子弟,每天餐桌上的吃食也都是品种单一且见不到什么油水的。这些日子下来,苏道山觉得自己身上的矫情都被现实冲洗得干干净净。

  要是能吃上一顿火锅……苏道山忍不住想着。旋即就觉得,放在眼前的凄惨景象面前,仅仅是这么想想都是一种罪过。

  胡思乱想间,一行人已经奔出了几里路。从城外平原转入了地势起伏的小丘陵地带。

  四周的山坡说高不高,但说矮也不矮。从二三十米到上百米不等。

  之前苏道山站在翼山城墙上往下看,看见的就是一团团弯曲的,宛若躺了无数蚕宝宝一般的地势。而若是换个角度瞧的话,这些起伏的山头连接在一起,又宛若树叶的脉络。

  也正是因为这种地形,才有了翼山城。整个翼山城城墙,就是以这些小山为根基修筑并连接起来的。

  山坡上的植物稀稀落落,而且看起来有些诡异。前世的青山绿水所呈现的那种赏心悦目的绿色,在这些变异植物身上却呈现出一种如同刷上去的油漆一般的死板感觉。

  而且,即便是这点死板的绿色,也都显得斑驳凌乱。枝叶上,树干上,到处都夹杂着大量的灰白,黑褐,深紫等颜色。使得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病态感。

  “二少爷,小心路边的灌木丛,”冯庭提醒道,“一旦被荆棘挂伤,就会被侵入幽毒。虽然毒性轻微,不足以致命,但也很难受。”

  “会有些什么症状?”苏道山把马往道路中间拨了一点,远离了路边的灌木,问道。

  “会发烧,身上起斑,脱水,抽搐,甚至意识不清。”冯庭道,“就算是医师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有扛过去。或者去奉元殿找神使帮忙。可如果中毒太深,就连奉元殿也束手无策。”

  “高品武者呢,”苏道山好奇地问道,“也抵抗不了吗?”

  “这种幽毒很阴险,它不光是顺着气血走,而且会深入骨髓,侵染所过之处的任何筋肉和器官,因此,光靠内很难将它逼出来,最多只能暂时减缓一下症状而已。”

  苏道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继续前行,在顺着道路转过一个山脚的时候,忽然,苏道山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右后方看去。

  “怎么了?”奔行在旁边的冯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困惑地问道。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就只是一个荒凉的小山包而已。

  “没什么。”苏道山看了冯庭一眼,从他茫然的神情和空洞的目光中确认他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一脸木讷地摇了摇头,“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许是听岔了。”

  “哦,”冯庭对这位行君子之道的二少爷,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点点头,指着前方道,“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戍卫堡了……啧,人还真不少啊。”

  城南戍卫堡,已经出现在了一行人的视野中。

  苏道山对这里还算熟悉。毕竟,十天前他就是在这座长宽只有一百米的小土堡城墙上醒过来的。

  此刻,戍卫堡大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被调派来的城卫士兵,有城中各坊抽调的自由武者,更有世家子弟和他们的随从护卫。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在几个身穿烈火军制服的武者指挥下,依次进入堡内。

  苏道山跟着冯庭加快了速度。

  他没有回头。

  而就在他右后方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悬浮在半空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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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戍卫堡,已经变成了一个嘈杂的军营。

  赶来报到的丁字营士兵将小小的土堡挤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更多的人在陆续赶到。大家奔忙来去,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脚步声,叫喊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苏道山牵着马,和冯庭等人一起进了戍卫堡。

  只见中央空地上,每隔十米就放着一张桌子,一共三张。每一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个烈火军人在进行登记。不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烈火军官正在和几名身穿制服的城卫交谈着什么,从他肩膀和袖口的标记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二等虎尉。

  这是除了翼山城的烈火军营统领高守全之外,苏道山所见过的军级最高的人了。

  高守全是一等虎尉,而城卫统领王陆良则只是三等虎尉。

  军级系统,是人类在对抗幽族的百年战争中,发展并建立起来的一个大陆通行的军队等级系统。

  类似于地球的军衔,但不同的是,兰卓大陆的军级系统是整个大陆所有国家统一的。也就是说,一个熙国士兵的军级不光在熙国受承认,在靖国,卫国等其他国家的军中也受承认。

  无论这个人当时在哪里,只要是受征召与幽族作战,军级就受到统一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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