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抬手制止道：“都一样的。”
“这世上没有不会沉没的船。”
“世间一切都在从有序走向无序，即便是我建立的新秩序，也会在将来渐渐走入死角。从唯物史观来看，这是必然。”
“而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要在这世事洪流中，选择一股浪潮并站上去。”
“如果将来出现了一股比我更好也更强的浪潮，那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股浪潮跳上去。”
“更何况，你以为除你我之外，这天下就没人看明白这些吗？其实大家都懂的。只是利益捆绑下他们没得选。”
“如果他们要跳下现行的浪头，那些人身边的人会第一时间跳起来杀死他们。”
以张太岳的智慧，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明白？
加上万昌帝的背刺，他更是看明白了这大虞王朝的腐朽与黑暗。
明白这艘大船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在破烂的船身上修修补补。
相较之下，陆景就清醒的多了。
他直接另起炉灶，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了一艘钢铁战船。
张太岳叹息一声：“可惜了大虞数百年的基业啊……”
陆景闻言笑了：“可惜？”
“古往今来事事可惜，可唯独帝王不足惜。”
陆景语气里满是讥讽：“你以为当皇帝的不知道这天下出现的种种窘境？掌握着天下最大权势的人比谁都能了解这天下到底如何了。”
“但对帝王来说，天下这艘船最近会去哪里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是这艘船的主人。”
为此。
死再多人，对帝王来说也不过是个数字。
还是未必能记在心上的数字。
任何一个帝王都一样。
即便是那些身负丰功伟业的帝王也一样。
帝王必须不仁，必须以万物为刍狗。
对面，张太岳抬眼逼视陆景：“那么，你呢？你如今，与帝王也几乎没什么区别吧？”
第221章 未来的样子（求订阅）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陆景笑吟吟道：“你看，大虞朝廷的权力实际上来自于谁？”
张太岳蹙眉，但很快就回答道：“来自士族豪绅。”
正因此，新法度的推行才会如此艰难。
因为新法度的推行必然会触动那些士族豪绅的利益。
陆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鄂霍的权力实际上来自于谁？”
张太岳很快就给出答案：“你！”
这么说没错。
这也是开国太祖往往能有着凌驾于一切之上权力的根本原因。
因为开国太祖就是一切权力的根源。
此国之内一切力量都来自于他。
可开国太祖一旦故去，曾独属于开国皇帝的权力就会被其麾下勋贵瓜分，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利益集团。
熟读史书的张太岳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继续问道：“那总有去往天外，撒手人间诸事的时候。难道你建立的新秩序，有一天也会变的跟历代王朝一样？”
陆景抿着嘴唇，也不是很确定。
他叹了口气：“是啊。都一样的。”
“人会因为趋利避害的天性渐渐抱成一团又一团。这是你我乃至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但实际上，我不在乎这些。”
张太岳蹙眉：“不在乎？”
陆景摊手：“对啊，我不在乎这些。钱嘛，贪就贪了。只要能为民利民，钻研技术，提升国运，贪官也能用。这是我的基本盘。”
“我也不瞒你说，我的功法让我与这方天地深度绑定。”
“这方天地和万民越是兴盛，那我的功法就越是强横。”
“如果此方世界的万民能打出这方世界，在无尽星辰大海中都占据一席之地，那我将变的前所未有的强大。这就是我的基本盘。”
“所以，我建立的新秩序中，我就是一切权力的来源。”
“但即便是将来我飞升到了天外，但这方世界的兴盛强大与否，与我息息相关。”
“所以我不仅是他们权力的来源，也是他们最大的监管者。”
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
陆景的力量来自于这方天地的气运，所以他要用各项技术不停的提升这方天地的实力和气运。
而陆景麾下之人，得了陆景的权力自然也要为陆景效力。
即便将来陆景去往天外，但因为陆景无上神通者的身份，以及他功法的特性，即便是人道天庭也会做出一定的改变，让陆景可以通过文武二庙和太庙来遥控人间。
如此！
人间万民就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陆景自己，将会成为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不错！
张太岳沉吟片刻后说道：“带我去鄂霍吧，我想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耳听为虚。
所以他终究是要去鄂霍之地看看的。
而且不仅要看看，还要在那里切切实实的生活一段时间，从方方面面，从最细节处感受鄂霍。
对此陆景当然是欢迎的。
不过陆景还是问道：“对了，你假死后你家人呢？我听说万昌帝对你的家人做的很过分。”
张太岳顿时眼神阴沉，牙齿都咬的咯吱作响：“这也是我没料到的。所以当初没能备下预案。等我急忙做出应对时，荆州老家的官府已经把我家人围了，甚至饿死了十几个人。”
“就连我那大儿子都差点一命呜呼。”
“现在家里人已经被我接走，送往边境了。”
陆景也叹息一声：“你应该立即找我的。”
现在大虞对他的封禁已经不如当初那么严苛了。
以他无上神通者的威能，救出他荆州老家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张太岳脸皮抖了抖：“我应该为我的愚蠢买单。”
陆景起身，拿出一钱大虞的银子放到桌上：“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吧。”
说着，陆景大袖一挥，雄浑元顿时喷薄而出，将张太岳裹住，随后猝然消失在茶肆当中。
茶肆老板对此倒也习以为常。
这里毕竟是大虞京城，有很多身具大神通的修行人往来于此，所以即便是开茶肆的底层百姓，也见惯了那些搞来搞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厉害人物。
陆景托着张太岳飞身托迹，化入天地当中。
眨眼间就横跨万里山河，远离京城。
很快，陆景就在张太岳的指引下，在北方幽州地界，找到了隐匿在山林中的张家一行人。
随着陆景和张太岳现出身形，张太岳大儿子张敬修先是惊惧的起身躲到马匹行李后面，等看清是自家父亲来了，他才猛地蹿出来跪到地上，声泪俱下：“父亲大人！”
自从首辅已薨，皇帝抄家后，张家老幼就生活在担惊受怕，水深火热当中。
尤其是张家大儿子一家。
张敬修被折磨的连累他人，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以至于直接自杀。
要不是张太岳派遣的人及时赶到，张敬修早就死了。
后来张太岳的人赶到，同样利用假死手段才救出张敬修，但得知张敬修已死消息的张氏正妻，为了不被卖进教坊司，她那一张脸硬生生被他自己用汤勺毁了。
那满脸伤痕，触目惊心！
看着自己家人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饶是曾站在王朝顶峰的一代首辅，张太岳也是忍不住眼窝含泪。
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
陆景来到张氏正妻张高氏身前，张高氏下意识惊惧的往后缩。
但陆景和颜悦色道：“不碍事的，我是陆景，你们父亲的旧部。”
陆景？
那位被士林众儒口诛笔伐的陆景？
张家子嗣都是一愣。
张太岳这时候也跟着说道：“放心，他不会害我们。”
陆景抬手，清脆的他化真带着浓郁的生机冒出，然后他将手从张高氏脸前拂过。
很快，张高氏就觉得脸上痒痒的。
她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大块死皮轻轻松松的就从脸上掉落。
看着掉在手上的死皮碎屑，张高氏顿时愣住了。
等陆景拿出玻璃镜子放在她面前，张高氏就看到自己那丑陋的伤疤脸已经变的光滑细嫩，甚至比毁容前还要好！
张高氏愣愣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之后才忽地掩面痛哭。
天底下哪有女子不爱美的？
若不是为了贞洁，为了抚育张家子嗣，常人如何能有如此决断自毁容颜？
张家人因此再次抱头痛哭起来，其声哀恸，如杜鹃啼血。
看着同样一脸愁容的张太岳，陆景宽慰道：“其他人都是身心受损，但大体无碍，只要静心修养，安神养身就能恢复过来。”
张太岳死死咬住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
陆景笑了笑，受了对方的谢意。
等又休息片刻，陆景就升起云驾，带着张太岳的旧部，家人一同横跨山河，两个时辰后，陆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如今的鄂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