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句话,很明显是黎诚在同他亮明自己的身份,这暗号绝无造假的可能性。
虽说阿隆信中提及身份存疑,但能说出这话来,绝对是诚君的后代了。
角本英姿脸上露出见着故人时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穗乃香道:“我要去阿隆那儿一趟。”
“现在这个时候?!”
穗乃香吃了一惊,忙阻止道:“现在京都那边局势紧张得很,你现在出门做什么?”
角本英姿笑道:“故人相邀,不得不去啊。”
“樱子小姐么?”
穗乃香愣住了,可又疑惑道:“樱子小姐怎么会去那儿?”
角本英姿摇摇头,道:“你遣人送一封信给樱子小姐,就说……”
他思索一阵,叹了口气:“可诚君不见得会喜欢现在的樱子小姐啊……”
“算了,还是让诚君自己去找她吧,我就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了。”
角本英姿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确信自己确实改变了许多,虽然现在也陷入了迷茫,但是自己也称得上“天下谁人不识我”。
算是和故人有个交代。
角本英姿想到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朗声笑了笑,有些佝偻的背挺直了,他看向自己发迹的那座小城的方向,又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对……已经废刀了啊……”
“只是可惜了你为我要来的武士身份。”
角本英姿摇头笑着走出这竹林,穗乃香不甚理解地摇摇头:“和年轻时一样,又在发什么疯。”
第6章 生樱公司
山田安弘蹑手蹑脚地在黎诚门前徘徊了一阵,几次鼓起勇气伸手想要敲门,都又悻悻然放了下来。
“进来吧。”
可房内却传来黎诚的声音。
山田安弘愣了愣,惊觉自己所有的小动作都暴露在了黎诚眼里,不由得有些羞愧,推开门走了进去。
黎诚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抬眼瞥了山田安弘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山田安弘猛地跪下来,对黎诚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请诚先生教我刚才的剑术。”
“我为什么要教你?”
黎诚合上书,摸了摸下巴道:“你当初可还想一枪崩了我呢。”
山田安弘脸红了,有些羞耻道:“我愿为了冒犯向您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黎诚淡淡道:“如果我只是普通人,大概已经埋在土里了,是听不到你道歉的。”
山田安弘咽了口口水还想说什么,被黎诚打断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说完又低头接着看书,不再管山田安弘。
过了好一会儿,黎诚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和关门声,摇摇头不再多想。
心底释子悄悄问了声:“你上次,来这里,不是很喜欢,教人的吗?”
黎诚淡淡道:“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代价。”
“如果仅仅因为一句道歉,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将他做的错事揭过,那做错事的代价也太低了。”
“就像港口我留了些人没杀,不是因为我仁慈。”
黎诚轻声道:“只是如果怀着杀心和没怀着杀心的人,都一起死了,那不是显得那一点善良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但你,杀老警长,他以前也心软了,但你,没有手软。”
“但是在这一切之上,最高的规则是”黎诚呲牙一笑:“老子乐意。”
释子乐了:“急了。”
“以后少玩点手机,净学点这种没营养的话。”
黎诚摇摇头,决定限制释子以后玩手机的时间:“你算出生日现在还未成年,响应国家号召,以后你每天只能玩一小时手机。”
“你!”
……
山田安弘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了,只知道自己有点失落,又有点羞愧。
他坐在小院的台阶上发了会呆,暗暗给自己打了打劲。
恰巧角本隆走过来,道:“怎么没在前头店里盯着?”
山田安弘低下头道:“我刚才去找诚君教我剑术……”
“被拒绝了吧。”角本隆倒是不意外,在他身旁坐下:“我可不觉得这位先生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虽然他看上去还挺和善的。”
他从衣袖里抽出根烟,点着了吸了口,两人互相沉默着,半晌,角本隆才开口道。
“对了,我父亲要来这边一趟,如果他允许的话,你过些日子就跟着他去吧。”
“留在我这小店没什么前途的。”
“英姿先生要来?”山田安弘强打起精神,问道:“可英姿先生不是说不想和您扯上关系吗?”
“大概不是因为我吧……”角本隆笑道。
“好了!不说这些。”他拍了拍山田安弘的后背:“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去前面看店!”
……
京都。
数十年前因为内部叛乱而被大炮轰垮的天守阁早已重建,在京都与天守阁遥遥相对的另一端,还建起来了一处高楼,仅比天守阁矮一点点。
高楼仍旧是日本古式建筑的模样,只不过由于有部分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角本英姿规划的,部分区域还还原了唐制的风格,倒是显得比天守阁还要奢华些。
这正是由整个日本赡养出来的巨型企业,生樱公司的总部所在地。
楼顶视野极好,可以鸟瞰整个京都,平日里仅有几位高管和生樱公司的老板能涉足。
偶尔这里会开宴会,宴请的都是华族的高管和天皇御三家的实权人物,经常在觥筹交错间就定下了有关整个日本的决策。
比如当年西乡隆盛答应废藩,就是在此地一场宴会中做下的初步决策。
此时这天台上摆着一张软垫,女人跪坐在软垫上,天色已经不早了,京都的居民早早点亮了电灯,在黑暗中京都的灯火映照在女人眼中,宛如点点野心的火苗。
“角本英姿今日下午出远门了,像是要回老家那边。”
身后的侍女端上一盆新鲜的水果,轻轻放在女人身旁。
女人收回视线,取了枚剥好皮的葡萄,闻言挑了挑眉:“天皇那边怎么说?”
“明治天皇很生气,已经派出斩鬼卫去暗杀他了。”
“这么不留情面?”
“是。”侍女低声道:“怕是也存了几分震慑您的心。”
“在我丈夫死后,明治天皇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么?”
女人笑了笑,轻声道:“对了,过些时间就是她的忌日了吧?”
侍女思索了一下,道:“还有五六天的样子。”
“下桥家还是没有表示么?”
“下桥家……”侍女犹豫一阵,道:“他们还是更偏向于天皇。”
女人寒声道:“一个家族,找不出来一个像样的男人,还要靠着一个女儿守百年家业。”
“现在这女儿死了,就要把一切拱手相让给凶手是么?”
侍女犹豫一阵,小声道:“我觉得天皇的提议倒也不错……”
“你是指要将我生樱公司彻底转为国有是么?”女人横了她一眼,眼中杀机毕露。
这侍女一时间被吓到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下去吧。”女人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和下一位交接一下工作,你不适合负责我贴身工作的打理了。”
这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想开口求情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恭恭敬敬退下。
初春的风吹着还有些凉意,女人低头在夜晚的寒风中思索着自己所掌握的这半个商业帝国该何去何从。
想到角本英姿,女人笑了笑,看向墙上挂着的那柄请名匠复刻的打刀有些出神,轻声道:“如果是你……”
半晌,她莞尔一笑,明明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可面容还是如少女般明艳年轻,这大概也是自己身体里那一半妖鬼血脉的利好。
“不,你根本不会把自己陷入到这般尴尬的境遇。”
“就算遇到了,你也不会犹豫吧……”
第7章 下桥文
“很抱歉,角本先生,我们不能收这钱。”
面前穿着制服的警官义正言辞地推开面前的金银,一脸正气道:“我们负责这一片的治安,港口的血案实在是骇人听闻,我们必须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狭小的警局里,除了这位坐在角本隆面前的警官外,其他人都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地大声喧哗着。
烟味刺鼻,白炽灯在矮矮的头顶上摇曳,丁达尔效应让整个房间里都雾蒙蒙的,像是什么仙境,又像是魔窟。
如果不是角本隆知道这警官以往吃拿卡要的嘴脸,或许还真会把他当成什么正义的警察不成。
“如果不够的话,我想起家中倒是还有些金子。”角本隆见多了官方的敲诈,只是淡淡道:“要让你们不上报,具体多少给个数吧。”
他早不对日本的官方抱有什么幻想,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有名分的大型黑帮罢了。
面前的警官左右看了两眼,立刻又变了副面孔,笑道:“角本先生可真是豪爽,不愧是在城里有那么大一个宅子的人物。”
“只是这回我还真不要你的钱。”他看着角本隆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听闻上次寿三郎先生去找您买您的店面,您不愿意?”
角本隆眉头皱了皱,道:“确有此事。”
“只要你答应寿三郎的收购,再从收购款里头分我一成,此事上头绝不会听到半点风声。”
这警员信誓旦旦。
角本隆和角本英姿的关系并不被大众所知,除了那几位消息灵通的倾奇者,就连此地的警官也不知道这中年男人的来头。
“祖宗基业,不可随意变卖。”角本隆沉声道:“若阁下求财,我倒还拿得出些来,只是这事绝无转圜的可能。”
“那港口那件事,我可就不能保证压下来了。”这警官顿时又变了脸色,威胁道:“角本先生还请回吧,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最后秉公执法四个字咬的很重,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角本隆面色难看,起身拂袖而去。
在角本隆走后,这警官身后的人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谈崩了?”
“不好搞,就差那家伙的那块地了。”这警官拆开一包烟,慢悠悠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上头不是说了吗?生樱公司要在这里建个分公司,总管一部分出入口货物。”
“据说是最高领导人拍的板,现在城里最好那几块地都被寿三郎先生拿下来了,就差角本隆这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