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双眼锐利,辩出善恶的,迷途知返的,我许他神授。”
他吸了口气接着念,后面还有内容。
“然后……发生了一场大战。”
“?!”鲁道夫愕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这么猝不及防的转折。
英诺森八世轻声道:“正式的文字记录之所以只到这里,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太过亵渎。”
“一个生命,该隐在留下的文字中是这么形容的”
【我见着黑色的山脉升在天上,落下恶魔般的怪物。】
【它们咆哮声如沙漏般密集整齐,背后生着火焰似的双翼。】
【中间那个落下来,我见着他生着四只手,额上画着十字,我记着这个十字了,漆黑的,如同最黑的十字。】
【主挥挥手,那天上的山脉便开始崩塌。】
【可地上漆黑的森林拔地而起,有看不见边际的光柱铸成通天的塔。】
【暴雨下了三个月,漆黑的森林遮蔽了整个世界,连太阳也看不见。】
【天使在死去,燃着火焰的剑熄灭了,伊甸园也在漆黑的森林下燃烧。】
【三月后,森林如潮水般退去。】
【那生命随之消失,在天上咏锐利刺耳的声。】
【西格!海!唯科瑞亚!】
【西格!海!唯科瑞亚!】
【西格!海!唯科瑞亚!】
【它们连喊了三声,天上天下都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从此,我只能听见主的教诲,再未见到过主。】
英诺森八世的声音回荡在监牢里,只有水滴的声音为他伴奏。
“那与主大战的生命究竟是什么东西?”鲁道夫抬起头,有些艰难地问道。
“没人知道,大概是地狱里的恶魔吧。”英诺森八世摇摇头。
顿了顿,英诺森八世见鲁道夫已经从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又接着说起了后面的传说。
说是传说并不合适,因为这确是曾发生过的事情。
“该隐不愿意地上空起刀兵,便不再繁衍,那时大地上没有人类的踪迹。”
“而这时莉莉丝却又改变了主意。”
“她寻到该隐,趁着该隐在睡梦中,同他生了两百个孩子。”
“但是因为主的诅咒,有一百个孩子悄然死去了。”
“而等到该隐醒来时,这剩下的一百个人已经长大,甚至已经开始繁衍生息。”
“该隐的子孙在大地上繁衍,却也在大地上死去。”
“他们中最具有智慧的人也无法制止背叛与杀戮,而该隐只是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于是该隐的子孙最多传承到第三代,就会因为背叛而死去。”
“该隐向已化为无形的主祈祷,这是我的罪,怎可让我子孙后代亦如此?”
“主答道:我许诺为王者永世为王,有罪者世代有罪。”
“该隐说:万能的主,仁慈的主,我愿以我流血为代价,来赎我的罪。”
“主说:你本是戴罪的,赎罪赎不了你,却可求得我对你子孙的宽恕。”
“亚当杀了那诱他堕落的蛇,你也当杀了那诱使你堕落的。”
“于是该隐以神仆的名义,创立了教会,想要立下神的雕塑,可神却说不许他为塑像。”
“所以您称号中是神仆之仆。”鲁道夫悚然一惊:“那受难者神像并非主,而是……”
“是的,神像上的受难者并非主,而是该隐他惩罚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日夜为自己杀死父母弟弟赎罪。”
“他说:莉莉丝害了我,我的愤怒将以七倍报复回去。”
“该隐将自己的肉分成石块,鲜血流做金雷,分给每一位信奉他的信众。”
“持着我的肉,遇见那莉莉丝,捅下去,便可将我的怒火归还,杀死莉莉丝。”
“但容纳我肉的,不可为儿子,你们太易遭女人蛊惑,如我一般。”
“我的女儿啊,持着我的肉,管住你的男人,让我的血在应有之时赐给我的儿子。”
“我的血是金雷,是上帝造我父时留下的恩赐,它生生不息,无所不能。”
“因你同时流着莉莉丝的血,掌着我复仇的金雷,便要受伤。”
“说完,该隐便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鲁道夫深吸一口气,水牢里刺鼻的气味都仿佛沉下去许多:“所以修女持有杀死女巫的刀,而骑士使用神授,也会因为流着莉莉丝的血收到伤害。”
英诺森八世淡淡点头:“是的。”
“既然你知道!”鲁道夫抬头看着英诺森八世:“那我的老师马蒂亚斯又为何叛出教廷,你又为何判处他叛教?”
“女巫想要借我们的手杀死莉莉丝。”
英诺森八世低着头,低低笑了起来:“她们要背叛自己的主子,女巫们总喜欢背叛。”
“马蒂亚斯与我亲手策划了这起裂分,他将自己对主的忠诚附上剑锋,要代我们所侍奉的该隐,去红海中”
“杀死那诱他堕落的莉莉丝!”
“他容忍女巫对裁判所的渗透控制,容忍贵族们在腐化的裁判所下与女巫勾结。”
“违背自己毕生的信条,换取女巫的信任,参与进辉骸姐妹会这谋杀莉莉丝的大业中。”
“审判局与裁判所的裂分是他最好的投名状,女巫相信了他,也同样相信了我们对主的愚忠。”
“鲁道夫,你要记得”英诺森八世声音低沉:“马蒂亚斯从未背叛过主,也从未背叛过我们的父该隐,他是主最忠诚的牧羊人。”
“现在,我需要你,马蒂亚斯的弟子,他最得意的弟子重建审判局,继续打击各地因教会裂分而逐渐放肆的女巫。”
“你愿意接过马蒂亚斯摧残过的一切,从一无所有开始,将腐烂的贵族清洗一遍吗?”
英诺森八世声音低沉:“纵使那些不知情的羔羊将你嘴缝上,视你为叛教者的弟子,你也仍愿意继续清缴女巫,护卫那些‘罪人’安稳的一生吗?”
鲁道夫狂笑起来,他看向长廊上挂着的受难者像,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显得声音嘶哑,眼睛却粲然发光。
“我必仰起脸来毫无斑点;我也必坚固,无所惧怕;”
“我必忘记我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
“我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第44章 莉姆
释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心底呼唤传来的方向。
“伊芙……”
“干吗?”伊芙没好气地回应,释子这几天把她所有的男宠都遣散了,气得她根本不想理会她。
“我可以,把身体,还你。”
释子平静地说:“但,我送回去,送回,身边,那个骑士。”
“我凭什么相信你?”伊芙警惕地发问:“之前的议论我可是都听到了,格尼薇儿贤者和他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就被杀死了一位女巫。”
这是瞒不住的事情,格尼薇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大大方方和每个对黎诚感到好奇的女巫都说了这件事,女巫们也都打消了私底下找这骑士的念头。
“你可以,不相信,那我这样,过一辈子。”释子摊摊手,有点无赖。
她摇摇头,紧接着又摆摆手:“我,不需要,颠覆你们,也没有,别的欲望,我只是,想出来看看。”
“我说无聊,他,让我出来,逛逛。”
释子叹了口气:“现在,我,该回去了。”
伊芙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沮丧地承认释子说的是对的。
释子的确没有在辉骸圣所做任何足以危害女巫的事情,自己是看着的,形影不离地看着。
她只是看书学习,特别是学习身段礼仪姿态,伊芙不得不承认,释子真不是个傻逼,现在的她操控伊芙的身体,旁人已经瞧不出她一开始那呆呆傻傻的模样了。
现在的释子更像一个美妙的尤物,一位真正的女巫该有的外貌。
“你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释子笑了笑:“我只是没有,见识,不是傻逼。”
“好吧。”伊芙终于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
“至于出口,辉骸圣所只有七十九个固定出口,到时候你得自己选。”
“谢谢。”
释子诚恳道:“虽然你,傻逼,但是你,好说话。”
“闭嘴!”伊芙猝不及防又被骂了一句,恼怒地反咬:“你才是傻逼!”
……
“被我拦了一次的女巫们看来不是很愿意搭理我们。”黎诚看着白猫,白猫冲他摇了摇头。
“是不是当时我们不该弄死那个女巫的?”苏半夏有些丧气。
“我不认为女巫之间真能存在所谓的同伴情节。”黎诚淡淡道:“一群背叛者的集会,还指望里头真产生什么真感情吗?”
“大概是在我们身上榨不出价值,又觉得我们过于危险吧。”
“你可以走了。”
黎诚对白猫微微颔首,然后扭过头去对着苏半夏说:“把她变回人形吧。”
苏半夏闻言点点头。
说实话,因为若水剥离了她对土著的同理心,所以她其实并不太想浪费一道神通在她身上。
但是既然黎诚这么说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苏半夏还是选择相信他。
毕竟黎诚比她确实更适合这诡谲的世界些。
但其实黎诚这次还真没存着什么别样的心思,只是黎诚对于一个没有冒犯过他,而且罪行也不甚明朗的人总是带有世俗的宽容心。
除非他真能确认莉姆做了什么恶事,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会一刀了结她。
指尖一点,今天的第二道神通落下。
神通胎化易形。
白猫的身体扭曲起来,慢慢变回少女的模样,少女愕然抬头看着黎诚,似乎并不理解他这么做的含义。
“我说,你可以走了。”黎诚耐心解释:“无论你是想回去也好,想去其他地方也好,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想了想,他从一旁随意拿了男爵家里一些值钱的玩意:“喏,拿着当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