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在大礼堂进行,里面坐满了身穿校服的学生,环形的舞台被灯光照亮,小主持人上台念词,刻意模仿着电视里的播音腔,眼神明亮。
之后,各班的学生们上来表演节目,有唱歌与舞蹈,有诗朗诵也有武术表演,甚至还有学生上来讲环保题材的小品,小品文案优秀,惹来阵阵哄笑。
余月双臂环胸,面无表情。
她起初还以为这里面暗藏玄机,认真听了一会儿,听到后面,她发现,这似乎真的只是学生的文艺汇演而已。
“苏清嘉,你想让我看什么?看学生们欣欣向荣的美好,看你对这座学校的倾注的心血与爱,让我同情你与这个世界的羁绊?”余月眉头越锁越紧。
苏清嘉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可余月至今没弄清楚苏清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余月刚刚问完,就听小主持人播报:
“下一个节目是由六年级二班带来的表演,白云城斩妖。”
学生们从左右两边走上台,开始演出。
余月终于打起精神。
红幕布前,聚光灯下,一个带着彩色头套的学生手持长鞭,张牙舞爪,其余学生各持令旗、符间、如意、木剑等法宝,将这个打扮古怪的学生团团围住,他们咿呀呀地叫着,齐齐攻了上去,与妖怪模样的学生斗在了一起。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故事,我有所耳闻。”
余月微微陷入回忆,说:“当年,妖王孪生现身白云岛,十八位顶尖修士联袂出战,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剑圣离秋无临死悟道,以通天一剑将这一代妖神搏杀,并在白云岛上建起雄城,将它的尸骨永远镇压在城下,使其元神无法轮回最高海。”
随着余月的讲述,舞台上,妖怪已经倒地,聚光灯移到了胜利者的头顶,那人高举木剑,下达了筑城的命令。
“是啊,离秋无不愧是一代剑圣,连孪生这种得天独厚、应运而生的妖神,都死在了他的剑下。”苏清嘉赞叹。
“我听说离秋无不久之后也死了。”余月说。
“与孪生一战,离秋无耗尽心血,早该去世,他凭借着莫大的毅力,支撑到白云城拔地而起才终于阖眼。”苏清嘉说。
舞台的四周喷出了干冰制造的白雾,一座纸板做成的城墙在聚光灯中央竖起,它尽力扮演出宏大的模样,却实在掩盖不住简陋。
美丽的少女立在城墙前,手捧花束,宣读世人写给剑圣的悼词,她是剑圣的女儿,声音中充满了骄傲与哀伤。
随着悼词念罢,舞台的红幕布也开始合拢,这个节目就此结束。
“你想告诉我什么?”
余月轻轻叹气,说:“总不会只是给我复述一遍人类英雄的故事吧?还是说,你在警告我,若我一意孤行,我的下场会和千年前的妖神孪生一样?”
“你想多啦。”
苏清嘉轻轻摇头,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孪生的魂魄现在在南塘。”
“什么?”
余月眼眸一颤,随后慢悠悠地问:“白云城下的妖神,怎么会出现在南塘?这隔得是不是太远了一些?”
她想起了那天开车载着苏真和邵晓晓回家时,积雨云层中出现的宏大生物,她知道那是栖居在近夜国的妖,却不明确它的身份,不由地想:那东西莫不就是千年前的妖神孪生?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若想听,我可以慢慢给你讲。”苏清嘉说。
“我不想听。”余月拒绝。
“那好吧。”
苏清嘉也未强求,她说:“总之,孪生很麻烦,我一个人收拾不了它,我引你来这座学校,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你希望我帮你?”
余月更觉不可思议,气笑道:“我是来抢三首神罡的,你什么都不给我,还想让我把自己搭给你?”
“现在的三首神罡还不完整。”
苏清嘉露出遗憾的神色,她说:“我需要完整的神罡,斩杀孪生的魂魄。”
“不完整?”
不知为何,余月感到了一丝不安。
文艺汇演结束,学生们开始退场。
礼堂内渐渐空无一人,只余她们还在对视。
不寻常的寂静里,苏清嘉忽然举起右手,食指无名指相扣,徐徐念出了四个字:
“咖、哆、喳、嘛。”
一瞬间。
无名的狂风席卷整座大礼堂,并在礼堂的顶部汇聚。
余月抬头望去。
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三首神罡。
它悬在礼堂高高的穹顶,仿佛一座倒挂在上方的墓碑,白色的刀尖寂寞垂落。
接着。
余月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震怒的神情。
她仰望上空,怒目圆瞪,每一寸肌肉都似台风中的野草,颠乱发颤。
只见这柄雪白刀刃的周围,寂静地悬浮着三道幽魂般的尸首,它们空洞摇曳,轮廓被刀光点亮。
这三具尸首,余月全都认识。
他们是先天主生元君、先天法地元君、先天炽轮元君。
是最初的木匠、石匠、铁匠。
四尊匠之三!
三首神罡竟是因此得名!
“这座学校之所以这般真实,正是匠人的力量在帮助我啊。”
苏清嘉迎着着余月惊怒的眼眸,终于亮出了她的锋芒,“这柄妖刀即将完整。”
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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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有点长(预计万字以上),加上感冒头疼,身体不适,今天实在写不完了。请假一天,明天更新大章,读者朋友们海涵。
第79章 皎然明月色
猩红的雷电是山峰的獠牙,将黑苍苍的天空撕咬下来,眼睛像是进了乌云,视觉变得模糊不堪,身后时常有擂鼓一样的响声,像是群狼在追赶,利爪已触及后背,仔细听又只是一浪急过一浪的涛声。
陆绮在黑暗中狂奔,脚下是腐烂的大地,水流像是无数的手臂,拖拽着她的脚腕,要将她撕扯到永暗的泥流里。
黑色的杀手衣已被撕裂,她浑身是伤,没有一片完整的肌肤,死亡的幻觉在胸腔翻滚,她又想起了百年前被善妒的姨娘装进麻袋,扔到河流里的时刻,寒冷的江水渗透麻袋淹没身体,她的骨骼却像有火在烧。
她朝着黑暗不顾一切地狂奔,恐惧在幽暗中不断放大。
她用尽力气喘息,试图忘记刚才经历的一切,噩梦根深蒂固地缠绕着她,作为一切孽债的报应。
周围的树林已被水流冲毁,远处的栊山被云吞噬,几不可见,她无从辨认方向,只能默默祈祷,祈祷黑暗中不要有金瞳亮起。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前方的黑暗中,就亮起了光。
一团火焰照亮了她血迹斑斑的脸。
“陆绮仙师?”
有人发出惊讶的声响。
陆绮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脸,她错愕了一下,才道:“你是命岁宫的小师父?宫主呢?你们靳宫主呢?”
“陆绮仙师,你,你怎么……”
若非这双见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陆绮,是前日里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绝色仙子。
她……经历了什么?
“带我去见靳宫主!”
陆绮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命岁宫等人驻扎在一片山壁后的高地上,用阵法简易地隔绝了大雨,靳雪君盘膝而坐,身旁赫然是几张褪下的人皮,她的容貌已经改变,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而是一位面容姣好,丰腴成熟的女人。
她换上了白净的衣裳,披落的长发挽成髻,身上的伤疤也随着其他几张人皮的褪下一并脱落,新生的肌肤婴儿般白皙细腻。
靳雪君仪态娴静,雪肤生辉,看上去宛若新生,可任谁都知道,她受了伤,前所未有的重伤。
最后的空念剑对她而言是场赌博,大半的弟子被阵法反噬,当场毙命,她也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心法根基受损,无法再返老还童。
“陆绮姑娘?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靳雪君睁开眼,看到了这位伤痕累累的女人。
陆绮见到靳雪君,眸中水波颤动,竟是直接屈膝跪下,垂首道:
“晚辈陆绮见过靳宫主。”
靳雪君眉尖微颤,却没让她起身,只是问:
“发生了什么事?那头妖物呢?”
陆绮将她的遭遇大致说了一番,只是隐去了《惑神咒》与《妖乘经》的细节,她目光凄迷,神色凄怆,说:
“我为那妖物所擒,心若死灰,知道必会受尽凌辱而死,便本着同归于尽之心,引爆绛宫,自堕修为,侥幸开辟了一条生路,逃了出来,这才幸免于难。”
“引爆绛宫,自堕修为?陆绮姑娘,你好狠的心呀。”
靳雪君眯起眼眸,重新打量了一番跪在眼前的女人。
陆绮没有说谎,在她身上,已寻不到过往那份灵妙境界与清静心境,她刚刚迈入第一流的高手,又飞快跌入尘埃,此时的修为恐怕只与紫袍杀手相当。
靳雪君知道,很多修士宁可身死道消,也不愿做这样的举动,堕境对身体的损害不可逆转,堕境之人往往一生都难再寸进,对她这样出身贫贱的修士而言,失去法力便相当于失去一切。
往日的下属、仆人将凌驾在她的头顶,往日的宿敌将千方百计地对她施以报复和羞辱,陆绮本就树敌众多,难以想象,回到九妙宫后,她的身体与尊严将受到怎样的践踏。
这也是许多天才修士,宁死不肯堕境的原因,他们的骄傲允许他们面对死亡,却不允许他们回归平庸。
“晚辈……实是身不由己。”
陆绮小心翼翼地仰起脸颊,眸光颤了又颤,清泪夺眶而出,她说:“晚辈尚是有用之身,实在不愿就此毁于妖人之手。”
“有用之身?”靳雪君饶有兴致道。
“是,晚辈尚且身怀秘密,事关天下安危的秘密,其一与我杀死善慈和尚的法术有关,其二则与九妙宫的大宫主的野心有关。”陆绮恳切道。
“九妙宫的大宫主?他当初想奸淫一个女修,却被途经的道士削成人棍,自那以后,你们的大宫主便沦为天下笑柄,他还能有什么野心?”靳雪君问。
“大宫主本就心性丑恶,遭遇此事后反倒更加扭曲,他不仅在背地里修炼能令断肢复生的邪功,甚至勾结妖人邪祟,攀附上了某种,嗯……诡异的力量,据说,荷芦宫的惨案也与此相关。”陆绮情真意切地说。
“邪功,邪祟,荷芦宫……”靳雪君沉吟片刻。
五个月前,荷芦宫四十五人一夜之间暴亡,这一消息封锁严密,按理来说陆绮不该知晓。
“可我听说,如今九妙宫中,陆绮姑娘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啊。”靳雪君说。
“妾身有苦难言而已,只要一日身在九妙宫中,我便一日无法摆脱大宫主控制,此次来命岁宫拜会靳宫主,便是想与宫主阐明此事,谁料妖僧觉乱作祟,打断了晚辈原有的计划。”陆绮语气悲伤,惹人怜惜。
“原来如此么?我看你四处拜会高手,出席宴席,还当是急功近利,没想到是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