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邪异至极的妖经却已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苏真看了看身躯上被陆绮斩出的伤口,冷冷地盯着那个女人,道:
“轮到我了。”
他弯下身躯,妖躯再次炮弹般弹射出去,向这个黑色杀手衣的冷艳女人压近。
陆绮释放的防守法术被他以利爪逐一撕开,她以法器白玉如意抵挡,却也左支右绌,玉如意白光渐黯,裂纹飞快爬满了整如意,这件人料制成的上品法器即将崩溃。
哪怕被死死压制,陆绮依旧不惊,她能感知到,对方看似凶厉至极,可在这等连续的战斗之下,魂魄也已到疲惫到极限,随时可能会撑不住。
她多撑一息,便多一分胜算!
陆绮清啸一声,也不顾白玉如意破碎与否,直接将它发挥到了极限,数十道法术同时施展而出,包含了幻术、缚术、剑术、五行阴阳之术,它们轰然炸开,将苏真的妖躯吞没。
“陆绮,你就这点本事吗?”
苏真的声音穿透诸法,化作陆绮心湖上的涟漪:“这等低劣法术,我一息之内就能拆尽。”
陆绮秀眉微颤。
一息之后。
苏真果真破解了所有法术,利爪撕破风声,迎面袭来。
陆绮再次挥动如意,倾尽全力施术,这些瑰丽美妙的法术,换来的只是更加冰冷的嘲讽:
“陆绮,你修道百年,就修了这么些东西啊?你想用它们拦住我……痴心妄想!!”
法术的光幕再次被撕裂。
苏真的利爪触碰到陆绮的左腕,又带起一捧鲜血。
他的脸忽然变幻,变成了已经死去的,戚霞的脸,她哭叫着质问陆绮,问她为何要杀自己,陆绮下意识想回答‘不是我杀的你’,她为这样的念头感到不妙,立刻止住心涟,闭唇不语。
苏真一边撕裂玉如意倾泻而下的法术,一边变幻面容,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
或是青毛天尊怪叫着要将她纳为贱妾凌辱,或是南裳柔笑着说拜她为师只是形势所迫,总有一日要将她踩在脚底,他也会变成余月,微笑着说,你的太巫身来找你索命啦。
不同的声音在陆绮心中层层回荡,宛若群魔环伺的歌舞,暴风骤雨的攻势压得她喘不过气,令她自持的心湖之上,不可抑制地泛起波纹。
终于,白玉如意被苏真以鱼尾甩出的刀光斩碎,炸成一片雪白光幕。
“你这妖孽……”
陆绮向来止水无波的心中,终于漾起了一丝无名的怒火。
下一刻。
光幕撕裂。
“嘘,别说话。”
这张脸变成了封花的脸,少女齐颈短发,容颜清冷,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态轻松的声音里透着刻苦的仇恨:“陆绮,我来送你上路。”
妖躯双手合十,劈向她的头顶,宛若刀光贯空落下。
陆绮再一次感知到了死亡的降临。
她身负重伤,法宝破碎,法术尽破,如何能对抗这灭世浮屠般的身影?
也是这一刻,陆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再次祭出一朵莲花,去接这道不可阻挡的刀光,冷冷道:
“杀不死我!!”
纤弱的莲花与刀光撞碎,狂风以碰撞之处为中心,将缠斗的一人一妖吹散。
陆绮撞在一片岩壁上,再喷出一蓬血雨。
但她没有死。
“讹仙之舌……原来如此。”陆绮明白了一切。
苏真的舌头是讹仙之舌,讹仙说的话只要不被识破,就会成真。
先前,他说他能拆破陆绮的法术,陆绮被他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所慑,没有产生怀疑,于是,她所有的法术都被轻而易举拆破。
如是三次之后,陆绮意识到她很可能无法战胜这头大妖,要落败身亡于此,道心飘摇之际,苏真向她下达了死亡的通知。
幸好,生死关头,清明重新占据了上风,她及时醒悟过来,抹去了苏真给她下达的“必死无疑”的念头。
“这便是被骗的滋味么?许多年不曾品尝了。”
陆绮伸出一截玉白手指,抹过唇角鲜血,舌头沿着指腹舔舐到舌尖,轻轻打了个圈,回味这腥气盎然的味道。
苏真立在雨水中,大口地喘着气,妖躯风箱一样收张着。
如陆绮所料,这一场场恶斗同样让他虚乏不已,先前的猛攻几乎将他的潜能调动到了极限,他试图骗自己“你现在法力充盈”,并利用讹仙之舌的能力成真,可惜,他自己根本不上当。
陆绮将身躯从石壁的凹陷中拔出,重新落回了水面。
浊流从她雪白的腿肚上激荡过去。
她轻轻地呼吸了一会儿,摒去芜乱的念头,柔声道:
“道心唯宁,真莲持净。”
足旁的水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
血肉胎盘与无皮手臂组成的莲花再度升起,于她头顶盛放。
它残破了许多,每一只手都爬满了恐怖的青紫色纹路,看上去摇摇欲坠。
这朵真莲是她自悟的法门,以血肉温养,强行施展这道法术,至少折耗二十年的修为。
但她已无法顾及这些。
手臂上的眼睛映出了苏真的妖躯,并缓缓地开始扭曲。
接着,陆绮骇然发现,她的绝学持净真莲,竟拧不动这妖躯。
不仅没有拧动,随着这妖躯重新立起,眼睛中的画面反而被扭曲。整朵莲花也跟着扭曲,骨头如竹篾一样碎裂。
“不,不要……”陆绮的声音宛若梦呓。
断肢与眼睛如雨落下。
妖影已经立起。
她如遭雷殛,单膝跪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色。
妖影在她面前浮现。
陆绮发现,这妖物的眼神变了,从暴戾仇恨变得淡漠无情。
夏如接管了这副身体。
精疲力尽的苏真退居幕后。
陆绮想说什么。
夏如已举起手,一个巴掌重重扇到了陆绮冷傲的脸上,妖掌极大,覆盖了她全部的脸颊,巨力迫得陆绮旋转着摔回水中。她跪趴在泥浊中,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夏如左手拎着陆绮的秀发,将她从地上拽起,右手的利爪勾起她的下颌,冷冷道:
“陆绮仙子,你好冷呀,一点儿也不乖呢。”
南塘同样下着暴雨,街头巷尾一片迷蒙。
邵晓晓望着砸碎在窗台上的雨珠,心神不宁。
叮铃
手机在衣服兜里震了一下。
邵晓晓的心也跟着震了震,她按亮屏幕,看到了“苏真”发来的短信:
晓晓,我到瓦罐街啦,你在哪儿呢?怎么没看到你呀,对了,这儿有一大帮子警察哎,幸好我跑得快!晓晓,应该不是你报的警吧?
邵晓晓捏紧手机,心沉了沉。
不久之前,她收到了苏真的第一个短信,说是想要见她,她知道这不是苏真。
她立刻回了短信,给了对方一个地址,并贴心地说:警察到处在找你,你最好戴一个口罩。
余月去到了邵晓晓给的地址,并扑了个空,回信质问她在哪里,邵晓晓便又给了一个新的,余月再扑了个空,邵晓晓便解释说:
我刚刚在那儿遇到警察了,我害怕你被他们抓起来,所以以丢东西的名义将警察给支走了。没想到你正好那时候到的,真是太不巧了。
余月回了个短信:晓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邵晓晓回复:那当然啦,苏真,你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也是最喜欢的男孩子,无论谁不相信你,我都会永永远远、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身边的~
余月大受感动,问:邵晓晓同学,那你现在在哪里?还有,你怎么都不发颜表情了,是因为紧张吗?
邵晓晓:(><)人家担心你嘛。
然后,邵晓晓又给了余月一个新的地址,同时,犹豫之后,她下定决心,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才有了方才的短信。
这个假苏真的本事极高,普通的武装力量对其毫无办法。
邵晓晓对危险有种敏锐的预感,她也知道,真苏真早晚会回到这副身体里的,她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等待苏真回来!
邵晓晓早有预案,不慌不忙地回复道:当然不是呀,诶,对不起呀苏真,我忘记了,南塘有两个白竹湾,一个是老区,一个是新区,你好像去错了哎。
余月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走错方向了吗?差点错怪邵晓晓同学了。
邵晓晓回复说:不是啦,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说清楚,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余月问:你方便接电话吗?
邵晓晓表示拒绝:不行的,现在整个南塘都在找你,打电话的话,肯定会被监听的!
余月不管这些,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邵晓晓注视着屏幕上的来电通知,深吸了几口气后,还是接通了这个电话。
邵晓晓抢在余月之前开口,声音压低在话筒边,哭得梨花带雨:“苏真,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呀?呜呜……他们都说你是绑架犯,我无论怎么解释,他们也不听,苏真,我好担心你呀。我好想见你……”
“好啦,虽然你哭的很好听,但骗不到我了。”
余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别样的欢快:“邵晓晓同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单纯的小女生,没想到还是个小骗子,差点被你害惨啦。”
“诶,苏真同学,你在说什么呢?”邵晓晓故作懵懂,心却一下子收紧了。
“你现在在南塘镇嘉田街1300栋,那是一个小饭店,现在,店里除你之外只有三个客人,出门往左二十米就是一个警察局,你想,如果我要抓到你了,你就往警局里面躲,对吗?”余月有条不紊地说道。
“……”
邵晓晓抬起头,看着店里就餐的三个客人,恐惧感瞬间窜了上来。她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放心,晓晓,我距你还有十分钟的路,你不必这样急,而且,躲到警察局里也没用的,我总有办法把你抓出来,认真地说,晓晓,你还是乖乖就范吧,不然会连累很多人的哦。”余月微笑着说。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邵晓晓捏紧拳头。
“我才不告诉你。”
余月赌气似地哼了一声,半打趣半威胁似地说:“晓晓,你乖乖等我哦,再乱跑的话,可要像夏如老师那样挨打了。”
“夏老师?夏老师她怎么样了?”邵晓晓飞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