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这些是……”
“老爷,他们是外乡人,都是好人,来找老爷治病的,轮不到了我就想让他们看看老爷的本领嘞!”
薛神医并没有在意什么,只是叮嘱几人切莫捣乱。
陈金秀恭敬应下,带着二人站在远处,观看那薛神医如何行医。
只见那道佝偻的矮小身躯,轻轻摸了摸瘦弱好女的断腿,啧啧叹息了片刻,将药童备好的药一份份取出。
作为曾经的镖夫,受伤在所难免,几人自然也对止血的伤药熟悉的很,自然能够明白,仅靠这药童备下的那些药材,定然是做不到白骨生肉的效果的。
不过陈金秀却有些疑惑地望着正在查看少女伤口的薛神医。
这道身影……为什么看着有些许眼熟?
有点像自己昨夜出城时,见到的那一人。
只见薛神医将那一株株干枯的药材扔入研钵,拿了一根石杵用力地将它们捣碎,又加入一些譬如牛心之类用于生肉的生物药材。
这样就能使断臂重生吗?
陈金秀根本不信。
捣着捣着,那些药材最终成了黏糊糊的一坨,厚重的药味在屋子中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那薛神医眉头一皱,看向药童问道:
“怎么没加仙肉?”
“啊!”药童脸色一滞,只得尴尬笑着说自己忘记了。
那薛神医点着药童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你啊,总是这么粗心大意”同时自己起身,走进了药铺的里屋。
没一会儿,里屋内传来邦邦邦的捣药声。
陈金秀自认自己从没听说过有一种名为“仙肉”的药材,于是好奇向那药童询问:
“小师傅,这仙肉是何物?”
药童见对方问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当即便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这仙肉,乃是这百祥镇特产!”
“据说此物乃是仙人蜕凡所留下的呢,以此物辅上我家老爷配的药,便可使人白骨生肌!”
“老爷说,仙肉通常生于悬崖崖壁之上,因此极少有人发现,哪怕是我们,也没存有多少,大致只够每日救助一人的分量。”
陈金秀思索片刻,又问:
“那这仙肉,是从何而来?”
药童笑了笑,答:
“这仙肉多是我家老爷亲自去摘的,这世上恐怕也唯有我家老爷会了,其他人绝大多数都落崖而死。”
陈金秀:“……”
难道,昨夜自己见到的那道身影,便是外出摘了仙肉回来薛神医?
陈金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过……对方为什么要晚上去?
就在她思考之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徒儿!”
“老爷。”
药童耷拉着脸,上前接过薛神医捣好的研钵。
薛神医走到那断腿少女跟前,拿了一根竹片,舀起那黏糊糊的药物,将其仔细地涂抹在少女腿部的断裂处。
薛神医抹得十分认真,陈金秀几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对方。
很快,颠覆常识的一幕便出来了。
只见那药物被抹在断腿之处时,少女的腿上便突然开始长出了一些蠕动的肉芽。
陈金秀见到那些肉芽,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就似乎……似乎曾经在谷雨城练刀之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悸。
没一会儿,便有一股恶寒自心底生起。
陈金秀不知为何,只觉得那些肉芽颇为令人不适。
随着薛神医涂抹的药物越来越多,那肉芽生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那断裂的大腿便肉眼可见地多了一截。
没想到那些补血益气的普通药物,加了那仙肉,还居然真的能够令白骨生肉!
陈金秀心中惊愕,虽然那些蠕动的肉芽所带来的不适感依旧存在,可她也觉得有些兴奋。
这代表着薛神医的本领并没有造假,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能借助这神奇的混合药物,为六子制造出一具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身躯!
少女的母亲也看呆了,捂着嘴震撼地望着自己女儿的腿,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长回了腿!
不过这还没完,薛神医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用竹片将研钵内的黏糊药物,涂抹在新生长的大腿上,那些肉芽便似欢呼了起来,将那些药物吃掉,长出新的血肉。
膝盖,小腿,脚踝……
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少女一条完整的腿,居然真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老三惊叹:“真的有肉白骨之神人!”
心中对薛神医更加敬畏。
不过,新生长的大腿只有肉,没有肌,看起来血淋淋的一片。
但少女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蛋,如今也红润了一些。
气息悠长,不再似先前那般奄奄一息。
薛神医开口道:
“好生静养,约莫一个月左右便能重新长出皮肤来,两年后便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感恩戴德地接连给薛神医磕了好几个头,嘴里叫唤着“神医”“神医“,一边要将怀里所有的金钱,全部交给薛神医。
薛神医坦然受之,待那妇人拜了一会儿,这才将其扶起:
“遇见我,令女命不该绝。”
妇人深以为然。
不过薛神医倒是没有收下妇人给的所有的钱,只收了寻常的诊费,最终客客气气地将那位妇人与女儿请出了药铺。
如今,铺子内便只剩下了陈金秀三人与薛神医师徒二人。
薛神医转头看向陈金秀:
“你们既然是外乡人,应该也是来找我治伤的吧?”
“如今见了我的手段,感觉如何?”
陈金秀恭敬回答:
“活死人肉白骨,先生真乃神医也。”
被陈金秀吹嘘了几句,这薛神医颇为自得,翘起了小山羊胡。
他心情大好:
“你们既然是来寻老夫治伤,那也该晓得老夫挑人的规矩。”
“老夫这里,有三条规矩。”
“第一条,穷者先。”
“第二条,惨者先。”
“第三条,痴者先。”
薛神医瞅了一眼三人手脚健全,便自觉心中有数:
“你三人手脚健全,想来那人应该是自己来不了此地治疗吧?”
“说吧,他属于哪一条?若是对了我的规矩,替你等治上一治又有何妨。”
老三看了一眼陈金秀,得了后者的示意,这便将怀中的柳木取了出来。
那薛神医见对方拿出了一截柳木,不由得有些不悦:
“你等可是在消遣老夫?”
“六子,出来见一见薛神医。”
余甲的魂魄晃晃悠悠从柳木之中钻出,不过他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生无可恋。
知晓大姐头还在为替自己寻找身躯一事而奔波,他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他近乎哀求道:
“头儿,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废人……”
可对上陈金秀那严厉的眼神,嗓子眼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薛神医见那截柳木中突然钻出一个鬼魂,而且这鬼魂居然还开口说话了,不禁惊惧万分。
差点没撒丫子跑路。
他颤着声音指着飘在空中的余甲魂魄问道:
“姑娘,这……这是?”
陈金秀答:“老先生,这便是我这边的伤者。”
“这……这哪是伤者,这分明是死……”
说着说着,薛神医便闭上了嘴,讳莫如深。
他起身转身要走,意欲送客。
“这连肉身都没了,只剩一具魂魄,恕老夫无能为力。”
陈金秀急忙拦下他,认真说道:
“老先生不是有三条规矩吗,还请先生听一听。”
薛神医很想说还听个屁,人都死了,怎么救?
可这人都死了还能寄宿在柳木之中,还有这么多兄弟奔走为其寻找身躯,那这故事定然曲折动人至极。
而他,可就是喜欢听这些故事,否则也不会定下这三条规矩来。
薛神医心中满是犹豫,倒是要不要留下来听一听?
奈何实在心痒的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故作无奈道:
“也罢,那便听一听吧。”
老三闻言,便将几人运镖至谷雨城,小六与林家大小姐结识开始说起,一直到林府覆灭结束,期间自然省略了许多重要信息,只讲述了小六的痴情却被人害死的悲惨经历。
却是让薛神医听得如痴如醉。
到那林颖儿痴傻疯癫之刻,老神医却是潸然泪下。
故事讲完,薛神医摇着头,哽咽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