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液被膨胀的火光和席卷周围的冲击波浪洒向了残破教堂的不同地方，然后，它们飞快游走，钻入了通往苍白国度的黑幽幽大洞，似乎要于里面完成重组。
持握着“勇气之剑”的卢米安一下就让释放出来的灵性消耗了三分之二，他本待追赶上去，再战羊脸魔鬼，却感觉身体一下僵硬起来，灵魂被关入了无形的囚笼。
“先拿你的目标物品。”“宝剑骑士”虚弱到愈发飘渺的嗓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对啊……卢米安认可了“宝剑骑士”这个理由。
反正我又不怕那羊脸魔鬼，完全可以先把“脓肿断手”的身体放入“旅者的行囊”内！
他化身炽白长枪，嗖地来到了骨头火把下，而为了更好地搬动“脓肿断手”那半片身体，他临时将“勇气之剑”塞回了“旅者的行囊”。
转瞬之后，卢米安感觉到了后怕：
我只剩三分之一的灵性了，为什么还想着和羊脸魔鬼决一生死？
而且，莎伦女士的状态明显已相当不好！
这种时候，不是该赶紧拿起目标物品，抢在羊脸魔鬼重组身体追赶过来前，逃离这座半坍塌的教堂吗？
还好“宝剑骑士”充当了勇气的阀门，并且找到了能够有效说服我的理由！
卢米安不再犹豫，双手握住“脓肿断手”的半片身躯，尝试着将它抬起。
这身躯非常重，就像是金属打造而成的，还好卢米安目前已经是序列5，且在以力量著称的途径之一。
这个过程中，卢米安还担心那身躯突然尸变，给自己致命一击，但好在“脓肿断手”这半边身体遭受羊脸魔鬼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的切割后，似乎早失去了活性，未有任何异常反应。
卢米安将青黑脓肿的半片尸体放到了“旅者的行囊”开口处，欣喜地看见它“沉”了进去。
拥有生命力的血肉是无法被装入“旅者行囊”的，而“脓肿断手”的残躯之前表现出了自我愈合的特质，卢米安刚才的想法是，要是无法将这半片尸体收入“旅者的行囊”内，就老老实实地背着它，或者请“宝剑骑士”、莎伦女士其中之一附到它上面，操纵它自己跑。
收好“脓肿断手”残缺身体后，卢米安听见那个黑幽幽的大洞内部传出了吱嘎的声音。
他当即化身为炽白火焰长枪，猛地投向了半坍塌的漆黑教堂外面。
嗖的声音里，炽白的火光于黑暗的空中留下了燃烧的痕迹，并急速蔓延向远方。
这里没有苍白的侵蚀，卢米安能一口气飞出很远。
那一个个人形模样的黄金路灯映照下，多次化身炽白火焰长枪的卢米安终于回到了虚幻幽黑的冥河旁边。
他看见那条阴沉的破烂小船又浮现了出来，在“船夫”划桨的动作里缓慢向着这边靠拢。
卢米安略感焦急地等待着，不敢以火焰长枪的形态飞到小船上去。
按照“宝剑骑士”马里奇的说法，那会导致他直接沉入冥河深处，谁也无法将他救起。
他的后方，苍白带绿的一团团火焰静静燃烧着，时而随着大地的剧烈晃动摇曳，时而在某种震颤里上下抖动。
卢米安精神紧绷，感觉到某种危险越来越临近，但不知那是源于远古死神尸体苏醒带来的异变，还是羊脸魔鬼的追赶。
他望着速度不会改变般的阴沉小船，用“猎人”的方式缓和起内心的情绪。
他低笑着对体内的“宝剑骑士”马里奇道：
“我之前还以为羊脸魔鬼很强，是仅比古神们差一点的那种存在，要不然怎么会和恶魔君王有仇恨，想干掉对方，怎么会渴望远古死神尸体下方的那颗鸟蛋，可现在看起来，它也就是圣者的水准，而且是只剩下尸体没有非凡特性的那种。”
“宝剑骑士”未做回应。
卢米安自顾自继续说道：
“羊脸魔鬼一开始提出杀掉恶魔君王作为交易内容应该只是诈唬，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更容易接受第二个条件，下意识觉得那还算不错，实际上，如果没有奥赛托那个早产儿干扰，我们是有机会偷走鸟蛋的，只是后续得面对远古死神尸体的怒火，但那和羊脸魔鬼自己没什么关系。
“同时，它还利用杀掉恶魔君王这个委托竖立起了自身的形象，让我们觉得它很厉害，曾经位格很高，不敢直接对它动手，也不敢轻易放弃鸟蛋任务。
“真是一个狡诈的魔鬼啊……”
自语到这里，卢米安忽然想起了羊脸魔鬼对自己的指控：
私占了那颗蛋！
我什么时候私占了那颗蛋？那颗蛋明明还在不死鸟始祖的尸体下方，我只是和蛋内的生物产生了少许共鸣，听到了它听见的，看到了它看见的……因为这种共鸣，我隐蔽地染上了蛋内生物的气息，被羊脸魔鬼误以为我拿到了那颗蛋并且将它打碎了？羊脸魔鬼作为不死生物，即使身前是圣者层次的魔鬼，现在应该也没剩多少脑子了，只是靠着魔鬼的狡诈本能行事……卢米安认真推测中，破破烂烂的阴沉小船终于抵达了岸边。
卢米安当即跳上船只，站在了“船夫”的背后。
虽然这“船夫”等会有可能发动袭击，但比起羊脸魔鬼的追赶，比起远古死神尸体苏醒带来的异变，完全可以称得上“友好”。
这属于可以应对的范畴。
阴沉的破烂小船摇晃着脱离了深黑的岸边，向着虚幻冥河的中流缓慢驶去。
卢米安回头再望向冥界的深处，发现那浓郁的黑暗已然平静了下来，不再有剧烈的摇晃，也不再传出沉重的动静。
那一切又归于安宁。
卢米安紧绷的精神放松了少许，发自本能地舒了口气。
这次“冥界之行”还真是“紧凑”啊……
直到此时，他才琢磨起那颗漆黑巨蛋的问题：
里面孕育的东西似乎和欧弥贝拉有某种关系！
从这件事情上，卢米安感觉“伟大母亲”用古老年代里的欧弥贝拉作为自己神子的名字，应该不纯粹是想依靠强烈的神秘学象征意义来侵蚀“大地母神”的权柄，欧弥贝拉这位早已陨落的“丰收女神”身上还有不小的秘密。
“可是，欧弥贝拉并非当时统治天空与大地的八位古神之一，仅仅只是古神里那位巨人王的王后、从神，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天使，身上的秘密为什么能影响到当前年代？
“哎，当前许多关键信息都被历史的迷雾掩盖了，只有真正从第二纪存活到现在的少数高位者才知道一点……”
卢米安感慨之中，看着自己与冥界深处那片深黑大地离得越来越远，直至视线里充斥的尽是虚幻幽黑的冥河之水。
他突然有种这次事情彻底告一段落的感觉。
第779章 秘辛
这一次，“船夫”没再攻击卢米安，晃晃悠悠地将阴沉小船划到了对岸。
跳至开满枯萎血花的荒野之上后，灵性已快要见底的卢米安向着堆满骸骨和尸体的高处小跑而去。
跑了没几分钟，他看见黯淡昏沉的半空渗出了璀璨梦幻的点点星辉。
紧接着，那片虚空就如同透明纸张一样，被强行撕扯开来。
裂口与星辉交融，固定成了一扇敞开的虚幻大门。
大门之外站着换上了橘黄色宽松长裙的“魔术师”女士。
“魔术师”女士没进入冥界，就悬浮在门外虚空中，微笑看着卢米安等人。
“‘魔术师’女士……”卢米安还以为会是节制派另外的半神带着“死神”途径的非凡者打开冥界之门接应自己、莎伦和马里奇，没想到来的是大阿卡那牌，“魔术师”女士。
她能找到冥界？
她可以撕裂冥界的屏障，创建一扇大门？
卢米安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助跑了两步，跳入了那扇星光之门。
他先是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接着就看见了澄澈纯净的达尔什湖，感受到了高原稀薄的空气。
他条件反射地摘下了脸上的艾格斯家族黄金面具，免得佩戴太久成了真正的不死生物。
这个过程中，节制派半神莎伦和“宝剑骑士”马里奇的身影都浮现在了他的侧前方。
“谢谢。”“宝剑骑士”面朝“魔术师”女士，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戴着黑色小巧软帽，穿着哥特式宫廷长裙的莎伦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这是应该的。”“魔术师”女士笑着回了一句，“可惜没抓到奥赛托，真是遗憾啊，‘伟大母亲’的恩赐者都很警惕，又擅长新生，非常难抓。”
“宝剑骑士”寒暄了几句，提出了告辞。
他和莎伦临走之前，对卢米安点了下头，表示认可。
虽然“宝剑骑士”要求履行的承诺只是帮忙找到奥赛托，卢米安早就超额完成，之后追赶奥赛托的早产儿至冥界，将它除掉，算是另外的帮助，但重伤的莎伦也帮卢米安控制住了羊脸魔鬼，让他有机会“收割”敌人，拿走“脓肿断手”的半片身体，所以谁也不欠谁的，无需额外再提报酬之事。
当然，建立交情，增进了和“宝剑骑士”的友谊是附赠的收获。
等到莎伦和“宝剑骑士”离开，“魔术师”女士看了卢米安一眼，戏谑着说道：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找得到冥界？
“对‘学徒’途径的高位者来说，冥界就在那里，不存在找不找得到的问题，即使它被隐藏着，我们观察几次‘看门人’开门也能轻松定位，并掌握召唤出冥界之门的能力，当然，我没召唤，直接开了扇门。”
“那您之前为什么说我要等待进入冥界的机会？”卢米安下意识反问道。
作为“愚者”先生的“星之天使”，不是可以直接给我开一扇进入冥界的门吗？
还需要等待什么机会？
“魔术师”女士笑了一声：
“当时把你送到冥界，你有能力拿到‘脓肿断手’的部分身体吗？”
“不能……”卢米安低声回答道。
不仅不能，而且说不定还会刚一进入就因为非法“传送”，当场暴毙。
而这次，有节制派的指引，有半神的帮助，才有机会从羊脸魔鬼那里拿走“脓肿断手”的残缺身体。
当然，额外的风险也增加了不少。
“我就是预感到有这么一个机会才让你等待。”“魔术师”女士由衷感慨道，“不是什么能力都可以重现的，不使用出来直接改变自身状态的很难。”
卢米安没纠结这件事情，将自己和莎伦女士、“宝剑骑士”在冥界的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魔术师”女士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时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纪那位‘丰收女神’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讲到最后，卢米安提出了问题。
“魔术师”女士摇起了脑袋：
“我也不清楚。”
她顿了一下又道：
“有的事情，我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你，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既然你已经融合了欧弥贝拉的血脉，经历了冥界这些事情，我可以大概讲一点。
“你还记得我提过的欧弥贝拉遗骸吗？”
“记得。”卢米安冒险融合欧弥贝拉血脉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着将来能短暂使用那具遗骸形成的“0”级封印物。
“魔术师”女士继续问道：
“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不等卢米安摇头，她自己给出了答案：
“它在新白银城。”
新白银城？“愚者”教会总部所在？卢米安霍然想起了那堆让自己像个侏儒的半巨人。
欧弥贝拉的遗骸是属于新白银城属于“愚者”教会的“0”级封印物？
“魔术师”女士斟酌了几秒道：
“首先，需要了解一个神秘学知识，‘偷盗者’，也就是‘错误’途径的天使能够窃取他人的身份和命运，换句话说就是，被偷走身份和命运的人除了自我认知还在，将不再是自己，他的父母认不出他，他的配偶和孩子也认不出他，他还会逐渐被命运排斥。”
卢米安联想到了“宿命”领域的“替代之术”，这同样涉及一人的身份和命运。
虽然这和“魔术师”描述的有很大不同，且明显层次低很多，但相似之处却帮助卢米安较为轻松地理解了“魔术师”女士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