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跟喝睡前牛奶一样,咕噜喝了口采血瓶内的液体。
这看得卢加诺一脸茫然,眼睛里写满了诧异和疑惑。
品尝了那口鲜血片刻,路德维希语速不快不慢地说道:
“缺失胃,缺失小肠和大肠,缺失肺部,缺失肝脏和胰脏……
“等同于死人,靠神秘学力量活着……
“不超过一周就会彻底死亡……”
这……卢加诺既惊讶于路德维希不仅喝人血,而且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很多判断,又愕然于埃尼奥竟真的没有那些器官了。
他之前还以为只是失去对应的功能。
按照路德维希的说法,埃尼奥不就是一个死人吗?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怎么办?”卢加诺望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笑了一声:
“能怎么办?去找船长,找这艘船的安全主管,或者祈祷室内的神父报告这件事情,他们会处理的。”
卢加诺先是点头,然后迟疑着说道:
“可这会不会暴露我是非凡者这件事情?”
“你直接告诉他们,你是路易.贝里的仆人。”卢米安语气平静地说道。
“好吧。”卢加诺没介意仆人的说法,想了一下,疑惑问道,“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偶尔会听见婴儿的哭声。”
“婴儿?”卢米安反问了一句,摇了摇头,“没听见。”
卢加诺自语了起来:
“是这一层有婴儿哭?”
他随即望向卢米安:
“我现在就去找船长?”
卢米安眼眸微动,笑了笑道:
“明天上午吧。”
“好。”卢加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也想等天亮等太阳升起再做这件事情,要不然,在这样的黑夜里汇报这种诡异的问题总让他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太阳会让他有安全感!
卢米安没再询问和叮嘱,进入房间,洗漱上床。
但他没有睡,而是半闭着眼睛,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卢米安听见了轻微的吱呀声。
有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卢米安猛地翻身坐起,无声无息扑到门边,将本来就没有彻底合拢的房门悄然推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见卢加诺的仆人房间前,一道人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那是穿着亚麻衬衣的卢加诺,他双眼睁着,但异常空洞,缺乏焦点,脸上则没有任何表情。
卢加诺梦游般走向了套房的门口。
第605章 “手术”
卢加诺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拉开了套房的大门,走到了只有海浪声回荡的空旷过道内。
这个时间点,除了值夜的水手,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中。
卢加诺拖着脚步,哒哒哒地往前行走着,四周的煤油壁灯间隔发亮,和昏暗共存。
他走到了这一层的尽头,停在了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前。
吱呀,那木门缓缓向后敞开,内里黑暗浓郁,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卢加诺表情木然地通过了那片黑暗,进了房间,他的背后,朱红色的木门被无形之手拉扯着,一点点地关了起来。
这是间套房,客厅兼餐厅内未亮灯,也未点燃蜡烛,纯靠透过窗帘的浅浅绯红月光带来少到可怜的可见度。
餐桌旁站着两道黑影,其中一个明显已上了年纪,金色的头发多有花白,蓝色的眼眸幽暗深邃,仿佛被黑夜染上了颜色。
他除了眼角皱纹较多,偏深,皮肤状态还算不错,身上穿着深黑色的宽松长袍。
这老者侧面那道身影俨然是脸色苍白、褐发棕眸的埃尼奥,晚上刚拜访过卢加诺的那个奇怪病人。
他依旧死气沉沉,眼睛里仅有的那点光彩已然失去,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未摆放任何餐具的长桌。
梦游般的卢加诺站到了埃尼奥的身旁,异常安静。
那套着宽松黑袍的老者偏过脑袋,望向了埃尼奥。
这位病人立刻走到餐桌前,爬了上去,躺到上面一动不动。
金发花白的老者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解开埃尼奥的呢制大衣、羊绒毛衣和棉质衬衣,将那把利器抵到了对方胸腹之间。
刺啦的声音里,他划开了几层血肉,弄出了一个很长的伤口。
随着胸腔和腹腔被打开,埃尼奥体内的情况暴露在了绯红的月光下。
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胃,没有肺,没有小肠和大肠,也没有肝脏和肾脏,只剩一颗鲜红的心脏还在无力地跳动,周围延伸出去了几根血管。
套着深黑长袍的老者将锋利的手术刀探了进去,另外一只手则闪烁着微光按下。
他让人视线快要跟不上的几动作后,左手拿着那颗鲜红的、还在轻微跳动的心脏收了回来。
埃尼奥的胸腹内彻底空洞,只剩下几根没有液体喷出的血管垂着。
那老者随即将切口合拢,捏紧,用闪烁的微光将它完全关上。
埃尼奥的肚子顿时完好如初,没有半点伤疤留下。
这个特殊的病人全程都睁着眼睛,似乎被动刀的不是自己一样。
此时,他翻身下了餐桌,脚步缓慢眼神空洞地走向门口,离开了这个房间。
那老者打开放在脚旁的行李箱,拿出了一个又一个玻璃罐。
每个玻璃罐内都装着淡琥珀色的液体,里面飘荡着不同的器官,脾、肺、肝、肾、胃、肠……
套着宽松黑袍的老者将这些东西按某种特异的顺序放到了餐桌上,围绕起那颗还在轻微跳动的鲜红心脏。
紧接着,金发泛白的老者退后了一步,诵念起某种古老的、邪恶的、却又让人异常亲切的语言。
这未知的、如在呢喃的声音回荡间,那些内脏器官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升了起来。
它们最终停留的位置有高有低,就像在还原一个人类站立时的内脏状态。
心肝脾肺肾等同时亮起了微光,隐约在勾勒一具躯体,没有脑袋,没有四肢,也未长出骨架覆盖血肉的躯体。
那躯体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成形。
哇的婴儿哭声响了起来,微弱但真实。
可最终,那躯体还是扭曲着、蠕动着分解,垮塌在了餐桌上。
套着宽松黑袍的老者见状,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不知为什么,他眼角的皱纹比刚才少了很多,也不那么深刻了,脑袋上的泛白头发有很大一部分重新变回了淡金。
他一下年轻了有七八岁。
感觉了下自身的良好状态,这老者将目光投向了卢加诺。
卢加诺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步步挪到餐桌旁,躺了上去,睁着眼睛,安静等待。
那老者解开了卢加诺的亚麻衬衣,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术刀,在这位“医师”的胸腹间比划了几下,似乎在确定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老者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向后敞开,重重撞在了墙上。
赤红的火焰大量涌入了房间,点亮了黑暗,爬上了墙壁,占据了天花板。
只是眨眼的工夫,这里就变成了火焰的地狱。
黑发绿眸,戴着金黄色草帽,穿着棉质衬衣、黑色马甲和深色长裤的卢米安出现在了门口,一步步走入了套房。
他望着那名穿着宽松黑袍的老者,语气平淡地问道:
“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仆人吗?”
那老者眸光一凝,就要沉下手术刀,将它架在卢加诺的脖子上。
可他的右手却怎么都无法下移半寸,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抵住,往上推开。
卢米安停在了升腾的赤红火焰里,没急着动手,饶有兴致地说道:
“刚才那个手术挺有意思的,取走别人的内脏,却让他还活着,只是逐渐死亡。
“而你利用那些内脏完成了一次仪式,让自己变得年轻不少,同时还差点造出一个奇怪的生命。”
那老者染着点幽暗的蓝色眼眸透出了诧异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刚刚才寻找仆人来到这里吗?
而且之前确实没有人进来过!
卢米安笑了一声:
“你不需要知道。”
我还有几个小时的“海之总督”权限,在这片海域想“看”到什么还不容易?
那老者感觉到了卢米安的自信、笃定、放松和未表现出攻击性的态度,沉默了几秒道:
“生命最为宝贵,所以生命也是最好的祭品,最好的材料。”
他未详细解释手术和仪式,只是阐述起自己的理念和追逐的真理。
又赞美生命又亵渎生命?卢米安挑了下眉毛,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让他联想起了“月女士”、“夜夫人”那帮“伟大母亲”的恩赐者。
卢米安仔细打量了餐桌后的黑袍老者几眼,确定他不是女性后,暂时放下了突然涌现的紧张。
他低头望向眼神空洞、躺在餐桌上的卢加诺,闲聊般问道:
“你是怎么控制我仆人的?”
那老者目光幽深地看着卢米安,似乎在推测这位真正的意图,并衡量是趁机传播真理,还是先打一场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问题泯灭。
过了几秒,他嗓音低沉地说道: